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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七、匹夫之怒 为消遗恨杀李绪

汉匈开战以来,降入匈奴的将领数不胜数,有的甚至是带着大军投降了匈奴。

受到刘彻满门抄斩的人并不多,李陵是一个。

被俘虏后的李陵,一直拒绝且鞮侯单于的劝降。

李陵不止一次地对且鞮侯单于说:

“你可以将我杀了,但要我投降作汉奸你就死了心吧,我们老李家祖坟上没长过做汉奸的那颗草。”

李陵越执拗,且鞮侯单于越瞧着他可爱,时常来看他,好酒好肉任他吃喝。

李陵除了思念远在长安的亲友外,过着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贵族生活。

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来,李陵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李陵面向南方一拜到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从爷爷过世后,奶奶便与母亲和他相依为命。

自己没有见过父亲,奶奶和母亲为抚养他长大成人,吃尽了苦头。

如今奶奶母亲都老了,却要因为自己打了败仗被俘虏而被押上刑场,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自己是不忠不孝的千古罪人呀。

李陵的精忠报国梦已被彻底惊醒,一下失去了人生追求目标,不知自己为啥还活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李陵觉得,自己此生已经再也回不到故土了,刘彻彻底剪除了他返回故土的路。

故乡将作为一种情节,一种记忆,只能永远深埋在心底了。

李陵整日借酒浇愁,欲哭无泪,萎靡不振,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李陵想,几十年来,投降匈奴的汉朝将军数都数不清了,有的还是带着大军一起投降了匈奴,皇帝也没有灭他们的九族。

为什么自己仅仅作了匈奴的俘虏,皇上就要对自己的家人下毒手呢?

李陵想不明白。

李陵的心里确实塞满了怨愤,却不知该将这怨愤发泄到何处。

该痛恨谁呢?刘彻吗?

刘彻代表的是国家,而自己为国家而战,却损兵折将,愧对国家呀。

该痛恨的还是自己。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争强好胜,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和家人的性命。

李陵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悲观,不知该怎样了却此生,只能借酒浇愁,行尸走肉般苟且打发着时日。

这时,一个女人走进了李陵孤独的生活。

这个女人叫乌力罕,是且鞮侯单于的女儿。

李陵的大名响彻了匈奴大地,也赢得了这位花季少女的芳心。

在李陵要喝酒的时候,乌力罕给他端来了酒。

在李陵想出去散步、跑马的时候,乌力罕陪她散步、跑马。

乌力罕默默地安慰着李陵孤独的灵魂。

乌力罕从来不规劝李陵投降,也从来不提醒李陵这该做那不该做,顺从李陵的一切。

一天,且鞮侯单于来看李陵,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在李陵身边。

而此时,李陵已经离不开乌力罕了,只要乌力罕不在自己身边,便觉得内心空虚,无着无落。

也只有乌力罕,才能让他紧皱的眉心舒展。

且鞮侯单于发现了这一点,立即大喜,让大巫师操办,给李陵和

乌力罕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从此,李陵成了且鞮侯单于的驸马,在单于庭赋闲。

一天,李陵突然听单于庭的汉人说,汉武帝本来派了公孙敖深入匈奴来解救自己的,结果公孙敖听说自己已投降了匈奴,并为匈奴操练军队,便回去了。

汉武帝之所以灭了他的九族,是因为他帮助匈奴人训练军队。

李陵仰天长叹。

且鞮侯单于多次要让自己作匈奴的大将军,都被自己拒绝了,又何曾给匈奴训练过什么军队呀。

李陵猛然想起,确实有人在帮助匈奴练兵,是李绪而不是自己。

一定是公孙敖错将李绪当成了自己,刘彻又信以为真,才对自己恨之入骨,灭了自己的九族。

自己该痛恨的人,恰恰是李绪。

李绪呀李绪,一年前,你给匈奴人献计在山谷设伏,杀了我两千多弟兄。

今天又由于你替匈奴人卖命,让皇上错杀了我全家,我李陵岂能容你再活在世上。

李陵顿起杀机,偷偷来到匈奴兵营,果然看到李绪在忙。

李绪见李陵来了,不敢怠慢,跑过来陪笑脸,心里却老大的不服,埋怨且鞮侯单于待他不公。

李绪自己认定,李陵是被他打败的。

一个对匈奴没有任何贡献的人,又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却被招了驸马。

他李绪全心全意为匈奴服务,不过一个教官而已,什么世道。

可李陵毕竟是驸马,李绪招惹不起,只好陪着笑脸,将李陵请到他的穹庐。

李陵漫不经心地拿起李绪放在卧榻旁边的短剑,装着瞧看短箭的锋利程度,趁李绪不备,将复仇的短剑插入了李绪的胸膛。

李绪翻了个身,用疑问的目光看了李陵一眼,抽搐了几下,便瞪大眼睛一命呜呼了。

李陵觉得没必要和李绪说明来意,然后打斗一番再将李绪杀了,毫无价值地搞的满城风雨。

尽管李陵将此事做的干净利落,可还是暴露了。

事情反映到了且鞮侯单于的母亲那里。

原来,且鞮侯单于的反对派,和几个过去投降了匈奴的汉人,阴谋劫持且鞮侯单于的母亲和阏氏到汉朝的事件中,是因为李绪发现了那些人的阴谋,又及时带兵解救,老太太和儿媳才得以安全回到了单于庭。

所以,老太太对李绪特别有好感,多次向且鞮侯单于推荐,让且鞮侯单于提拔重用李绪。

没曾想身无寸功的李陵,竟然杀了心甘情愿为匈奴卖命的李绪,这还了得。

老太太也顾不下李陵是自己的孙女婿了,当即命令儿子,立即将李陵斩首。

且鞮侯单于舍不得将李陵这样的大英雄兼女婿杀了,又母命难违。

且鞮侯单于想让李陵离开单于庭避一避风头,可知道李陵性格刚烈,一旦和李陵明说了,怕李陵毅然赴死,那可就麻烦了。

事态紧急,且鞮侯单于突然想起,那个顽固不化的苏武被自己发配到了北海,何不让李陵到北海走一遭,去劝降苏武?

且鞮侯单于来到李陵的穹庐,用岳丈的口气将李陵埋怨了一番,最后让李陵去劝苏武归降

李陵虽然不愿去当说客,可又不好推辞,也正想去探望一下老朋友,便离开单于庭,向北海而去。

李陵哪里知道,正是且鞮侯单于的巧妙安排,自己才躲过了一劫。

且鞮侯单于当然清楚,苏武是文官,除了倔强和愚忠外,也没什么突出的本事,即使苏武诚心诚意为匈奴效劳,又能派上多大用场?

匈奴人行事有时很让人不能理解。

他们在扣留了汉朝的人后,即不残忍地杀掉,也不割下他们的鼻子或耳朵羞辱一番后将其放归,却要给被扣留者女人、牲畜,让他们在草原上当牧民。

张骞如此,苏武亦如此。

李陵去见苏武,苏武还以为李陵是汉武帝派来接他回国的使者呢,见到了娘家人来解救他了,兴奋异常,他乡遇故知,与李陵热烈拥抱,悲喜交加。

苏武觉得,自己终于盼到朝廷派人来接他的这一天了。

苏武在偏僻的北海牧羊,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汉匈两国的关系又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一点都不知道。

两位老朋友携手进了苏武的穹庐。

李陵更是百感交集,面对老友,一时竟不知从何谈起。

苏武发现情况不对,疑惑地望着李陵,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随从呢?”

李陵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腹苦水和满腔悲愤,以及无处宣泄的委屈,全都变作滚滚热流,翻腾着向上涌来,夺眶而出。

李陵对苏武讲了这几年的汉匈关系以及自己的不幸遭遇。

听了李陵的叙述,苏武百感交集,唏嘘不已。

一个是无家可归,一个是有家不能归,两个老朋友惟一能做的,只有以酒浇愁,相对举杯。

苏武开始向李陵讲述自己的不幸遭遇。

原来,绑架且鞮侯单于母亲和阏氏的阴谋败露后,由于副使张胜参与了阴谋,苏武的使团被匈奴扣留了。

且鞮侯单于认定苏武也参与了阴谋,或者汉武帝派这个使团的真实目的,也与这次阴谋有关,就是以使团的名义参与这一阴谋的。

苏武据理力争,坚决不承认参与了阴谋,将手中的节杖在地上杵的山响,声言自己是汉朝使节,自己的身份代表着国家的威严,坚决要求让他立即回国。

且鞮侯单于大怒,痛骂刘彻不讲信誉,不但搞些小儿勾当,还派个连话都讲不清楚的书呆子作使者。

盛怒之下,下令将苏武打进了大牢。

匈奴没有监狱,所谓的大牢,就是在地上挖一个深坑,将犯人投下坑去。

即使不用专人看守,犯人自己也爬不出那个深坑。

匈奴人将苏武投下坑去,既不给他饭吃也不给他水喝,要将他活活冻死饿死在地穴里。

当时正值北方的隆冬,天又降大雪,白毛风雪刮得天昏地暗。

苏武以超人的毅力,在地穴里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煎熬,以刮进坑里的雪当水,以身上穿的羊皮袄当食物,硬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十几天过去了,且鞮侯单于以为苏武早已被折磨死,让人将他拖出了地穴。

没想到苏武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