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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失忆

沐风虽将信将疑,但听星尘说他们都很安全,还是心下稍慰,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是说真的吗?他们,都还活着?”

星尘轻笑一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几乎不骗人,我说几乎的意思是,我来这里只骗过一个人,我偷偷告诉你,就是那个老头。你见过的,是他把你们带进来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可还没有这般老。”

沐风知道他说的就是那白衣老者了,又问道:“我要在这里坐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星尘似乎又是嬉笑了一声,然后一字一字道:“按照地球的年份计算,是一万年,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是整整一万年。”

沐风大惊失色,喊道:“什么狗屁一万年,我多呆一秒都烦躁的很,我现在就要走。”星尘突然冷森森地道:“你觉得你走的了吗?”沐风一凛,心想他说的也没有错,要能走早都走了,何必还被要挟坐在这里?一时语塞,只道:“你...你...你... ...”却说不出话来。

星尘语气放缓,道:“对啦,你就坐在这里,一万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个一万年了。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吧?你所说的烦躁,其实不会在你的大脑里出现了。”

沐风听他这么一说,细细体会,确实感觉不到压抑的情绪了,心想:“我强迫症十几年,好像也只有现在是最舒服的,那些凭空而来的思维真的都没有再跳出来。”身后阳光照过来,全身说不出的舒适,不是昏昏欲睡的那种,而是周身有一种很柔和的东西包围着。转身看去,只见灰色的云层慢慢减少,白色的虹云变幻,越来越亮。

他自从听星尘说苏晴儿三人都还活着,虽一时不知道真假,总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加上全身被阳光照耀着,非常的惬意。只是坐在这里,想睡又睡不着,肚子里好像空空的,却又不饿。于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麦田,成熟饱满的颗粒随风舞动,金光闪闪,好像一群美女在翻跃摆动。远处的地平线上仍有云层滚动,但是天上依然群星闪烁,晴朗纯净。

沐风自言自语道:“我小时候,奶奶家门口就有这样一片麦田,那时候我就很喜欢坐在门口,看着田里的麦穗如水波摇摆,那时候天上也能看到星光,就跟这里一样。现在城市里很难看到这样的景象了。乡间的小路上也常常有晚归的人们,笑着往家里走去。”说完,呆呆地出神,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一样。

星尘道:“我就站在这里,陪你聊天,你想聊什么都可以,你想问什么也可以,我都能够告诉你。”沐风问道:“你当真什么都知道?”星尘道:“我说过,我几乎不骗人。”

沐风听他声音应该就在身旁,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想:“他莫非是隐形人?”抬头看着横贯天际的银河,问道:“那么,宇宙到底是什么样子?”

星尘嘿嘿一笑,道:“你还挺会问,宇宙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是第二个问这问题的,第一个是那穿白衣的老头。好吧,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从一个比较好的角度看,三维宇宙也有头有尾。”

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们人类也有人猜测到了,只是你们的科学还无法证明这一点。三维宇宙类似于你们叫莫比乌斯环的结构,但是是三维形式的,其中也有两个衔接点,那两处连接的地方,便是三维宇宙的边缘。那是一个你们人类难以企及的地方,虽然从任意一个方向走,都可以到哪里。”

对于宇宙是什么样子,沐风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思索,此刻虽然得到了一个答案,却并不觉得如何兴奋。他低低念道:“宇宙的边缘,宇宙的边缘...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万物都宁静下来,时间不知道是否仍在流逝,只有金黄的小麦还在随风舞动,似乎是在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依然是活着的。

沐风嘴唇动了动,问道:“多久了?”星尘答道:“五、六年了。”沐风“哦”了一声,又问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吗?”星尘道:“当然。”沐风往右看去,又问:“为什么这条路上有人走来了?那些人好像扛着农具,唱着歌?”星尘没有说话,只轻轻笑了一声。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能忘记自己的姓名。沐风两眼盯着麦田,突然问道:“这是在那里?”星尘道:“你还记得你从那里来的吗?”沐风抬头想了很久,摇摇头,说道:“我只想起一首诗来。”轻轻念道:“你若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你,我在麦田边上。有一块白色的岩石,上面刻着几个字——‘永恒即是忏悔’,而我,就坐在上面。天空很多乌云,一层一层。在我身后,有一束阳光从灰云里冲破出来,能照到麦田边上。麦田里一片金黄的小麦,被阳光照得闪闪

发光,随风摆动,犹如一个个妖娆的舞姬,在集体歌舞。”

“乌云仿佛伸手能触及,远处的地平线黑暗且模糊,天上星光灿灿,但身后的阳光让人知道,这并非是在夜晚。在这个地方,那个人说,要我坐在这里,等待一万年,但我想,也许是囚禁一万年。”

“麦田对面的小路上,偶尔有归来的人们,我经常看见一群快乐的年轻人结伴而行,大声地说着白天的趣事,以及讨论着回家后快乐的生活;这让我想起来,如果一个人,想着即将到来的一件快乐的事,总会有一份兴奋和一份急躁,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而往往越着急,却觉得时间过的越慢。

“就好像这群快乐的年轻人,一路上在抱怨着白天的漫长,和归途的遥远;但是换一种想法,假如知道自己的未来遥遥无期,却也能静下心来,省下一份焦灼,看着别人愉快的归去。”

“我现在在这里,在替别人快乐,但这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一点浅浅的悲伤,得到一个小小宣泄。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小路上走来一个细细的身影,慢慢来到跟前,原来是一个苦行僧。他苍老憔悴,胡子拉碴,僧衣上满是补丁。他对我说,想在这里陪伴我,我点点头。苦行僧慢慢走到岩石前面,盘起腿,打坐入定了。”

“我看着眼前的小麦,是那么的饱满,粒粒金黄,离我那么的近,每一粒麦穗,里面似乎都有一个世界,我看到了属于我的世界。

我本可以站起来一走了之,但是我想,也许走的了一时,将来总会回来,一万年,一秒也不会少;牢笼在眼前,总能走出去,牢笼在心里,则永远也逃脱不了。”

“那个人说过,你为什么要走进牢笼,我似乎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心灵深处最后的那个梦想,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吧。我曾经对那个人说,我愿意接受所有人的磨难和罪愆,他说,我承受不起,就在这里,呆上一万年吧。”

“一阵风吹过,小麦掀起阵阵金浪,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岩石边上,只剩下一堆骸骨和满是补丁的僧衣。一走神间,十几年,现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有时候觉得时间很慢,但是时间总能在你走神的时候偷偷溜走;时间也能带走一切,哪怕是回忆,因为我已经记不住苦行僧的样子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轻轻念完,视线慢慢转过来,看着岩石前方。

星尘笑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见他呆呆地看过来,眼珠一动不动,又道:“你原来是一个能够怜悯众生之人,我居然能碰到一个这样的人类,也许这才叫命运。”。

沐风并不回答,在他看来,麦田边的小路上,正站一个白色的人形光影。这光影人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显得很是惊讶,开口道:“这...这才过了50年而已...你...你就看到我了吗?”

沐风听他问起,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星尘,对不对?”星尘喜道:“是的,你还记得我。”沐风道:“可是,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我大脑里有些是记得的,但是有的,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连想一想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想起。”

星尘道:“是的,你将来也许会想起来的。”沐风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星尘嘻嘻一笑,道:“你在这里,是因为你答应过,要坐上一万年。”

沐风却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要走了。”指了指天空,说道:“你看那里,麦田和星空颠倒了,银河在下面,麦田在天上。”说着又指了指左边的白光屏障,继续道:“这个世界好奇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也没有...那里好像是?好大一片黑色的平原,我记得好像是从那里走过来的,有些印象,但想不起具体的情形,我想从这里出去,应该能记起些什么吧。”

星尘听他讲完,满脸骇异,但听他说要走,神色又黯淡下来,说道:“没有人拦你,你想去那里都可以,因为现在没人能阻止你去任何地方。”说完,又加了一句:“你是难得的天才,比万年一遇更加万年一遇。”

沐风听不懂他的语,慢慢站起身来,两腿有些发软,一抬脚险些摔倒,问星尘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星尘扶着他走下岩石,说道:“我只能呆在这里,除非...好了,你还能走吧?”

沐风在小路上跳了几下,可能是因为坐的时间太久,两腿没有太多的力气,但行走还是勉强可以的。星尘又道:“那老头要知道你只用了50年便能出去,应该会很高兴,但如果他知道你也没呆够一万年,恐怕又会很失望吧。”

沐风看着星尘,问道:“

老头?什么老头?”星尘道:“没什么,你想走便走吧。”沐风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记得你的名字,你好像陪伴了我很久,跟我说了很多话,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好了,再见吧。”说着往白色光幕处走去。

来到光幕前,站定了,用手摸着光墙屏障,好一阵,似乎脑海里有什么回忆要跳出来一样,努力去想,但什么也记不起来,用手轻轻推去,那光墙屏障坚固如昔,毫无动静。他笑了笑,心想:“我进来过,好像出不去,但这个白光又能拦得住谁?”回头看了一眼星尘,转过头来,对着白色光幕大步走去,一点一点靠近屏障,却再也没有阻挠,整个身子直穿而去。

等沐风进到光幕里,星尘站在岩石边上,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道:“第六个,这次也许是最后一个了吧,一个有可能实现所有人愿望的超级天才...时间也到了...也许...刚刚好... ...”

沐风从白色光幕里出来,只一会儿,便来到黑色平原。眼见一片黑地以白色光幕为边界,往四周延伸。他一踏到地上,心里忽然一动,心想:“我好像记得来过这里?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看着这黑色的世界,内心有些烦躁,又想道:“算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既然没有回忆,那也就没有烦恼,我何必去想,何必去自寻烦恼,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无论我是从那里来的。”

他感觉两腿渐渐有了力量,心里高兴,仰天长笑,往前方奔跑而去。他跑过黑泥地,穿过甬道,又来到巨石街道上,只觉得周围似成相识,好像曾经来过。

路过一个高耸的建筑,那建筑入口处有两扇高高的雕花木门,正是当年关着颜希的图书馆。沐风边走边往那大门看去,只见木门一边半开一边关着,也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去。

过了那个高大的建筑,没多久,便发现石板路上凌空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洞内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晕。沐风感觉有些印象,也不管那洞通向那里,一头钻了进去。他一步跨过去,忽然间进入到一个充满蓝色荧光的房间里。这里正是当初白衣老者带着四人进来的地方。

他继续寻路前行,没多久,见前方有一点亮光照射过来。他加快步伐跑去,左拐右拐,越往前,光线越亮。到了光亮处,有一个台阶往上,能看到头顶有一个出口,几缕金色的光辉便是从出口外挥洒进来的。

沐风手脚并用,从洞内钻了出来,眼见外面绿意盎然,是一大片青青的草地,草地四周围绕着一排排丛林。微风迎面吹来,深深呼吸了几下,心里说不出的愉悦,仿佛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草地上掉落了数不清的红色花瓣,在红花和绿草之间,有一块巨大的阴影,阴影微微摆动,将阳光分散切割,形成一张细密的光网。

沐风转身看去,只见身后有一棵雄伟的巨树,这树实在大的不像话,枝头红色的花朵怒放,层层叠叠,遮蔽了大部分阳光。他舔了舔嘴唇,并不觉得有多讶异,往周围看去,视线所到之处,全是一堆一堆的,巨大如山的破船烂木。在破船之间,被太阳照耀得金光闪闪。

他“咦”了一声,急跑过去看,这才发现周围原来堆满了财宝。他既兴奋又惊讶,失声叫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宝物?”寻思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金银珠宝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怔怔地想了一阵,更无头绪,自言自语道:“算了,管他呢,我拿一些金币回去,这辈子什么都不用愁了,就算记不起过去又怎么样?有这么多财宝,我可以过全新的生活。”随手捡起脚下一根粗大的金杖,用手轻轻摩擦把玩。

这根金杖通体黄金打造,白金拉丝环绕,周身点缀着一十六颗钻石,直是璀璨夺目、奢华无伦。

他想:“难道我以前是国王,把宝藏放到这里了?”跟着摇头微笑,知道这想法太也幼稚。转过金杖一头,别到裤子里,又蹲下去捡取了很多金币和宝石,等把身上的口袋都装满了,这才站起来。环视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一个出口,又看了一遍四周,树木环抱之间,却也只有这么一个出口,心想:“看来这里应该可以走出去了。”

他来到出口处,发现地上有两个布袋,捡起来一看,里面也包着许多金银珠宝,其中还有一颗鸡蛋那么大的红宝石。正是小胖用衣服包着那两袋子财宝。他想也不想,顺手也抱了起来,扛到肩上,往丛林外走去。

离开丛林,行不远,便看到了海边的街市和人群。沐风心下琢磨:“手里拿着这么多财宝,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一瞥眼,见一个少年从对面走了过来,样貌俊雅,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一手拿着电话,用中文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