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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命中注定,雀瑜相遇(六)

后唐天成二年,正月,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冯道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嗣源敢于起用李存勖旧臣冯道为宰相,钳制刚刚崛起的武夫勋贵,标志着朝堂已定,根基渐稳,他开始着手清理骄兵悍将,一场血雨腥风缓缓拉开序幕。

三月,拥立李嗣源登上帝位的魏效节九指挥共计三千五百人由邺都(河北临漳县)发往芦台(天津芦台)。

军发之日,不给兵甲, 惟以长竿系旗帜以表队伍,军士颇自疑惑。更戍途中,军校龙晊鼓动兵变,杀‘副北面招讨使’乌震。

叛乱虽然很快被‘北面招讨使’房知温、‘齐州防御使’安审通以精锐骑兵镇压下去,各大藩镇却已蠢蠢欲动。

为了杀鸡儆猴,李嗣源露出极其血腥、无情的一面,下诏“卢台乱军龙晊所部、邺都奉节等九指挥三千五百人在营家口骨肉,并可全家处斩。”

诏书抵达邺都,为了不使乱兵家属漏网,阖九指挥之门,驱三千五百家、共计万余人至石灰窑,悉数斩之,永济渠为之变赤。

天下震惊,各大藩镇节度使人人自危,李嗣源却是志得意满,于六月庚子,幸白司马坡,祭突厥神。

紧接着,七月甲子,随州刺史西方邺取夔、忠、万州,杀豆卢革、韦说。八月乙酉,牂牁使宋朝化及昆明使者来。九月庚午,党项使如连山来。壬申,契丹使梅老来。

八方来贺,丰收在望。

李嗣源先是安抚四方:

义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中书令王都加食邑实封。

幽州节度使赵德钧加检校太尉。

镇州节度使王建立加同平章事。

云州节度使高行珪迁邓州节度使。

夏州节度使李仁福、凤翔节度使李从严、朔方节度使韩洙加食邑、改赐功臣。

汝州防御使赵延寿迁河阳节度使。

邓州节度使史敬镕加 检校太保。

同州节度使卢质加检校司徒。

无功而升,不劳而获。

如此一来,暗潮汹涌的各大藩镇终于平静下来,李嗣源这才下诏东巡,幸汴州。

“历代帝王,以时节巡狩,一则遵于礼制,一则按察方区。矧彼夷门,控兹东夏,当先帝戡平之始,为 眇躬殿守之邦,俗尚贞纯,兵怀忠勇。自元臣镇静,庶事康和,兆民咸乐于有年, 阖境弥坚于望幸,事难违众,议在省方。朕取十月七日亲幸汴州。”

不仅如此,李嗣源东巡之前,还向黎民百姓展示其厘清吏治的决心:亳州刺史李鄴贬郴州司户、又贬崖州、再赐自尽。判官乐文纪配祁州,责其违法黩货。

一时之间,议者喧然,或以为征吴,或以为东诸侯有屈强者,将制置之。

中原大地,风起云涌。

郭威由此踏上入职石敬瑭麾下之后的第一次征途,柴瑜自三更起,一针一线的为其穿衣缝甲,直至五更方止。

小院前,挥手道别的那刻,一直盼望郭威出人头地的柴瑜突然改了心愿,“只要官人能平安归来,妾身别无所求!”

郭威扬起马鞭,挥向洛阳城,豪情万丈,“这里,将来,都

是夫人的!”

柴瑜无语哽咽,泪流满面。

十月,李嗣源东巡,以石敬瑭为御营使。

车驾行至荥阳,宣武军节度使硃守殷急奏:都指挥使马彦超谋乱,已斩讫。

次日至京水,不断有地方急奏,硃守殷据汴州反叛。

李嗣源命宣徽南院使范延光领五百轻骑奔赴汴州平乱,郭威在列。

一人三马,五百轻骑自黄昏疾驰至翌日凌晨,急行一百五十里,夜战于汴州城下。

拂晓时分,李嗣源驰至,汴州兵远远望见天子舆驾再无斗志,石敬瑭麾下精锐牙兵借势猛攻,率先登城、夺旗,郭威亦在其中。

禁军随即驰兵传城,汴人开四门纳降,范延光入城巷战。

硃守殷见大势已去,自杀其族,引颈自尽,李嗣源犹不解恨,鞭其尸,枭首于市七日,传徇洛阳。

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对于攻城一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正因如此,在古代军功体系中,先登军功最大,夺旗、斩将、破阵次之。

范延光入城巷战碰得头破血流,硃守殷却死于自尽,破城首功就这样被石敬瑭轻飘飘的摘走。

石敬瑭乐得合不拢嘴,身为御营使,必须随扈李嗣源左右,之所以尽遣精锐牙兵出征,一为表忠心,二为抢功,郭威等一众牙兵也没让他失望。

李嗣源入驻前梁皇宫之后,立刻召见郭威等先登兵将,论功行赏。

石敬瑭得以权知汴州事,天成三年正旦,又加封其为汴州节度使、兼六军诸卫副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

石敬瑭又一次登上历史前台,羽翼渐丰,他立刻投桃报李,把既能打、又识字、还会算术的郭威召置麾下,专事掌管军籍。

时势造英雄,又一草莽崛起于乱世之中。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转眼之间,已是天成三年(928年)初夏。

李嗣源的行宫已在汴州停驻半年,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

郭威本以为会跟随石敬瑭留在汴州,哪知李嗣源还是把石敬瑭拴在了腰带上。

石敬瑭因此再升一级,由汴州节度使迁鄴都留守、充天雄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

刘知远神神秘秘的告诉郭威,回到洛阳之后,石敬瑭还会加封驸马都尉。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苦涩,李嗣源若是铁了心把石敬瑭拴在身边,他们的未来似乎已经到头了。

果不其然,之后的几年,石敬瑭虽然能领兵出征,却没有任何驻守地方的机会,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洛阳。

纵然无功,石敬瑭也不断升迁,顶了一大堆头衔,先加检校太尉、增食邑五百户,复兼六军诸卫副使,后又改迁河阳节度使。

郭威和刘知远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太像养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石敬瑭就会被抬上案桌。两人都已暗生去意,还年轻,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就是身处乱世的悲哀,不进则退。礼义廉耻早已消失在这片土地上,惟有刀剑能言。

直到长兴四年(933年),石敬瑭的处境才转危为

安。

是时,北方契丹、吐浑、突厥等胡族不断寇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秦王李从荣苦不堪言只能上奏请罪,自认无能。

“伏见北面频奏报,契丹族移帐近塞,吐浑、突厥已侵边地,戍兵虽多,未有统帅,早宜命大将一人,以安云、朔。”

李嗣源病榻缠身无力操持边事,只能轻飘飘的抛出一句,“卿等商量。”

刘知远和郭威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已做好杀出洛阳的准备,李嗣源近年多病,驾崩之前,肯定会替继任者清扫朝堂。

不论谁当皇帝,石敬瑭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走或者死!

与此同时,郭威也陷入深深的危机当中,而立之年,膝下无子,柴瑜已在七出之首。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危机缘自郭威姨母常韩氏的一封家书,简而言之,“郭家无后,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娘?”

柴瑜不吭不响地以绝食相威胁,要求郭威纳妾。

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经提过这个问题,郭威以石敬瑭处境堪忧为由挡了回去。

郭威真没心思纳妾,虽然刘知远也曾告诫过他,“乱世求生,当留一丝血脉在人间。”

可柴瑜伤于宫闱阴司,不能生育,他怎能在伤口上撒盐?

更何况,他认为子嗣生于乱世,太过不幸,纳妾生子,最好等到天下太平之后,又或者,他有能力护住妻儿之时。

柴瑜固执起来亦是不可理喻,“北地凶险,逼得李从荣自认无能,想要灰溜溜的滚回来。官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殉节好?还是改嫁好?给柴家留个念想吧,若是事有不虞,妾身也能守着他过下半辈子。”

郭威想了想道,“李从荣不是怕北地凶险,而是志向远大,天子龙体每况愈下,他怕来不及下手!”

柴瑜泪如珠落,“官人就没想过,若是位及人臣而无后,会令属下无所适从?”

郭威沉思片刻,把柴瑜紧紧拥入怀中,“守礼已有四子,此次北上,过继一子。”

朝堂之上的讨论也有了结果,枢密使范延光奏报,惟有‘河阳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康义诚和石敬瑭有资格北上靖边。

值此变局之年,康义诚只想得拥立之功,无意北上自讨苦吃。

于是,石敬瑭主动请缨。

长兴四年,十一月四日,石敬瑭受封侍中、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军总管,改赐竭忠、匡运、宁国功臣。

石敬瑭逃出生天,渡过黄河时,把拜别李嗣源时的忧伤和不舍统统扔了进去,一路手舞足蹈,似脱笼之鸟。

郭威也回到阔别已久的潞州,谈不上衣锦还乡,也无丝毫落魄,河东节度使的仪仗经停潞州,地方官员毕恭毕敬、万分殷勤,唯恐惹了顶头上司不高兴。

当年十二月,秦王李从容谋反,事败被杀,李嗣源受惊崩逝,庙号明宗。

河东,这块后唐崛起之地的军政大权,从此易手,石敬瑭得以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