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山青水绿。
“记得曾经聊发少年狂，一步飞跃天桥上，俯视十字路口的熙熙攘攘，我冲动的伸出双掌……”
张烨烨一路高歌，胡闹于山水之间，像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汪直背着个葫芦跟在后面，一步三叹，熊孩子好好的战马不骑，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幼儿园就是星辰大海，再不用进学校的大门……
马队与往日无异，多了一只郁郁寡欢的水牛。
神荼、郁垒在昨夜就已泪别，督镇鬼门关，许进不许出。
元始天尊给了三界神异一天的撤离时间、地生神祇则不许离开敕封地域，违者投入修罗道。
轰轰烈烈的来，又轰轰烈烈的一哄而散，没人关心太上老君、木神句芒经历了什么。
大多数人都能体会太上老君的心情，也能明白那些戾气从何而来。自商灭、周兴时起，至春秋时止，共计八百年。在这八百年内，人间尽在道门的掌控之中，主事人就是太上老君。如今，天下九州，道观、神庙处处，或简或繁，必有太上老君神像。太上老君的四位亲传弟子文子、亢仓子、庄子、列子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牢牢把握人间神异进退赏罚，神异、神祇都得看其脸色行事。太上老君则是大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元始天尊的神像，寻遍九州，能有个一两处便算到顶，绝不会超过三座。甚至于，元始天尊之名，知晓者也寥寥无几。
苍生只知太上老君，不闻元始天尊，灵宝天尊被提及时，大多都以坐石之名流连于唇齿之间、谈笑之内。
就算是这样，元始天尊仍然稳居至尊头一把交椅，兴废立事、决神进退。
太清圣境、干粗、枝大、叶众，久而久之，怨言油然而生，无论太上老君本人意愿如何，他都必须上进。
只不过，这个上进之旅在春秋神战时戛然而止。
当时，人间与山海界突然天各一方，神道佛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不懂如何自由进出两地，极盛于人间的太清弟子伤亡惨重，走的是鬼门关。
于是，玉清圣境勾结程伟屠戮太清门下的阴谋论甚嚣尘上，牵线人则是水娘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种可能确实存在，且几率很高。
原本的历史中，三清排位之争，持续五百年，直至南北朝末期（公元578年）方尘埃落定。首座、玉清圣境无上开化首登盘古元始天尊，次座、上清真境玉晨道君灵宝天尊，末席、万教混元教主太上老君道德天尊。
在此之前，太上老君在人间的地位稳如泰山，凡欲以道之名成事者，无不寄望于太上老君，所得、所托、所梦皆称太上
老君亲授，譬如于吉、张道陵，寇谦之……
南北朝时，葛洪著《枕中书》首次在人间提及元始天尊，继而广为人知。又有陶弘景作《真灵位业图》奉元始天尊为诸神之首，一石激起千层浪，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孰高孰下争论不休，直至李唐时期，魏徵等人著《隋书》才正式确认元始天尊为诸神之首：道经者，云有元始天尊，生于太元之先，禀自然之气，冲虚凝远，莫知其极。所以说天地沦坏，劫数终尽，略与佛经同。以为天尊之体，常存不灭。每至天地初开，或在玉京之上，或在穷桑之野，授以秘道，谓之开劫度人。然其开劫非一度矣，故有延康、赤明、龙汉、开皇，是其年号。
再后来有人拍马屁拍出新意、天意、诚意，塑联一对：
洛水元龟初献瑞，阳数九，阴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原乎道，道通元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两呈祥，雄声六，雌声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因为这副对联，程伟才会怀疑元始天尊妄想以七星续命灯借体降临。
而如今，只是汉明帝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四月初一，五百年首位之争，刚刚开始。
疏勒城。
“啊！”程伟从梦中惊坐而起，未着寸缕，浑身都已湿透。
“啊！”
“啊！”
又是数声惊叫，两名少女差点自土床滑落，白的亮眼，黑的诱人。
程伟连忙拽住两人的胳膊，不断的自我催眠：“我不是禽兽！我什么都没做过！”
辩解过于苍白，旃裘处处狼藉，淫糜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深褐色分外刺眼。
“老子滴酒未沾，却醉的人事不省，把你当兄弟，你却给老子下药！”
言语不通，程伟只能以温柔表达善意，两名少女慌乱暂去，三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程伟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郭姝听见程冲一口一个阿翁的叫着，很可能起了栓住他的心思，即便是戊校尉府有意偷偷撤离，他至少能漏点口风。
能在乱世左右逢源，智商都不会差到哪去。
程伟未曾小看古人，却把古人看的太过高尚。
程伟穿好衣服，轻轻带上门，尔章昆一大家子人正在庭院外烧烤、煮食。
尔章昆热情的给了程伟一个拥抱，“折腾一夜，还这么精神！”
“一夜？”程伟习惯了后世的客套，没把恭维当回事，有些羞怒道，“我可没那个本事。”
“昨天夜里根本没停过！”尔章昆一脸艳羡，发自内心的向往。
程伟重又走进
房内，呵护备至的帮二女穿好贴身衣物，心里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出门后拉着尔章昆走到角落，问：“尔章兄昨晚给我用的药还有没有？”
尔章昆愣了好一会才道：“有这种药，我会留给自己用，绝不劳烦天使。”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又生疏起来。
程伟轻声道：“尔章兄不觉得我这种情况异于常人吗？关键是，昨晚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
“一点都不记得？”尔章昆痛心疾首道，“那可是夫人的贴身女奴，根本没出外过，天使想始……乱……”
“始乱终弃。”程伟哭笑不得。
“对！天使想始乱终弃也不用找这种借口，我车师儿女拿的起！放的下！”尔章昆脸红脖子粗。
“实话实说吧，我脑子里少了半年的记忆，遇见尔章兄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车师出现，昨天晚上的经历或许能帮我找回记忆。”程伟说。
“这还不简单吗？再试一次！”尔章昆喜笑颜开。
“这……”程伟有苦难言，总不能说那两个少女行走困难吧？
“瞧我这脑子。”尔章昆猛的一拍额头，从偏院牵了四只羊出来，“我去城外换几个颜色好的少女……”
“我养不活那么多人。”程伟脸连忙拉着尔章昆说，“我只想知道她们昨晚看见什么了。”
“兄弟想带她们回汉地？”尔章昆又和程伟称兄道弟起来。
“我去哪，她们去哪。”程伟没尔章昆那么乐观，乱世人如草芥，能不能走出西域还是个未知数。
尔章昆二话不说，立刻招呼妻子进屋和两名少女交流，约摸一刻钟，其妻红着脸走到尔章昆面前，耳语几句之后似惊兔远遁。
尔章昆敛去笑意，脸色凝重，犹犹豫豫道，“她们说……夜里有人在唱歌，还有人喊龟腾……”
程伟有些魂不守舍，打小他就能看见鬼，仅仅只是看见，从来没交谈过，难不成……精神出了问题，他们想乘隙而入？“龟腾”是房中术？
尔章昆用笨拙的言语安慰着：“不一定是真的，我在隔壁都没听见。”
程伟呲牙，还有这事？
尔章昆毫无负罪感的笑道：“动静太大，真怕她们出个什么事，夫人那边不好交待。”
程伟心事重重，也就没了胃口，两名少女又急着赶回郭姝身边伺候，他便牵着少女回城北，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没想到，刚回驻地两刻钟，郭姝便追了过来。
似有一道雷霆划破晴空。
不是“龟腾”。
而是“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