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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在住院的三天内, 尹母都表现得很平静, 对着俊熙和恩熙的时候也都是笑得一派温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而这样的平静, 却让恩熙和俊熙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只是, 他们明知道尹母这样子压抑的平静有些不对劲,也知道尹母这样的自欺欺人到头来可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也是害怕, 真的将尹母从她自己编织的谎言中弄醒的话,会出现他们所不愿意面对的情形。

三天后,尹母出院回到了家中, 得知消息的芯爱和英雄以及韩澈一起上门拜访, 那一夜的探访,尹母正在熟睡, 他们便先行离开了, 而随后的几天,英雄的音乐会再过三天便要举行了,芯爱肯定是要帮着些英雄的,毕竟,她早就答应倒是会和哥哥英雄一起, 来一个钢琴和小提琴的合作,虽然,两兄妹从小就一起学习, 一起练琴,一起弹奏一曲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力求完美的英雄和芯爱而言,自然是不允许在他们所热爱的音乐上出现什么瑕疵的,所以,这几天他们也忙着练习。

同时,芯爱也隐隐觉得尹家的这一滩混水,他们还是不要参和进去的为好,正所谓家丑不可远扬,她想起那一晚尹父看着她和英雄的眼神,从那里看见了羞惭,她隐隐也觉得尹母和尹父是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他们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去医院看望,只是从恩熙和泰锡那里了解一下尹母的身体状况,得知她的情况后,芯爱心底也有着和恩熙一样的担心,这样子不哭不闹很是平静的尹母实在让他们担忧!

芯爱对着来开门的恩熙笑了笑,见她眉宇间就这么几日就添了许多忧愁之色,心底也隐隐地叹息起来,只是面上却露出一贯的温文秀气的笑容。

一行人在客厅见到了真疲惫地揉着额角的俊熙以及远远地坐在和俊熙相隔甚远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泰锡,两人间那种剑拔弩张之感,让曾经见过两人的友好的众人不由地惋惜。

“你们先坐,我去倒些橙汁。”恩熙眉眼间却没有什么变化,显然对于此时大厅内的奇怪氛围有些习以为然了。

芯爱放下手中的蓝色针织包,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芯爱转过身子还可以感受到大厅内越发激烈的气氛,和恩熙一起来到厨房,帮着恩熙从橱柜上拿出茶杯,看到橱柜里有着一家四口图案的杯子时,愣了愣,而恩熙一抬头也看到那四组茶杯,莹润的双眸里闪过追忆之色,不由地对着芯爱轻轻地说起她和哥哥俊熙一起制作这组茶杯时的情景,那个时侯,她的心底想着以后一家人要相亲相爱,永远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却不料他们竟然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她这些天过得真的很不好,她怀念曾经和乐的日子,却也知道他们怕是永远都回不去了,这个疙瘩会永远地存在他们的心中。

芯爱揽过恩熙的肩膀,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学着韩澈从前安慰她时的情景,轻轻地慢慢地拍着恩熙的后背,用轻柔如春日和风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恩熙,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泪水浸湿,感觉到怀中的恩熙在不停地颤抖,芯爱双眸略过那两个有着恩熙和俊熙图案的杯子,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当初相亲相爱的一家子,当初兄妹和顺的情景,时至今日,却变成这番模样。这件事情里面,每个人都受到了伤害,俊熙的爱而不得,恩熙对于家庭的混乱的痛苦,泰锡对好友心思的愤恨,对女友伤怀的怜惜,幼美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却因此落得个未婚先孕,对爱情产生怀疑的地步,而尹母刚刚从医院出来,尹父更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而她和英雄又何尝没有感到痛苦,无论如何,在得知自己和尹家的关系的时候,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想,去关注他们,更何况,她本来就和恩熙与俊熙交好,和这次事件中的每一个人息息相关,英雄又何尝不是呢。更甚者,韩澈明明这么忙碌却因为担心自己的情绪而要分出心思照顾自己。就连爸爸妈妈原本定下的准备飞往中国的行程也停了下来,虽然,明面上妈妈是说要看着英雄的音乐会,芯爱却知道他们是放心不下自己啊!

芯爱的思绪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一夜从医院回到家中情形,在和韩澈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后,她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韩澈的护送下回到自己的院落,在那里有一盏灯为她亮着,推门而入,便见到穿着淡紫色睡衣的母亲钟琴正坐在那里翻着书籍,明显是在等她回来!

那一刻,她的鼻尖微酸,眼泪竟然就这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那一夜,他们母女谈了很多,她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疼爱。

芯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细细地将恩熙沾满泪水的小脸蛋擦拭干净,想起那一日她和钟琴的谈话,便轻轻地说道:“恩熙,妈妈她说,你如果觉得疲累了,可以随她一起到中国去,妈妈说,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会在你累了,倦了,疲惫的时候,给你提供港湾。”

恩熙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眼底有淡淡的深思,半晌,她慢慢地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逃避呢,这一切地事情总该解决的,妈妈她现在在生病,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离开的,更何况,我还有泰锡。”

顿了顿,恩熙突然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芯爱,说实话我很高兴。芯爱,你知道吗?从那一天知道韩伯母是我的亲生母亲的时候开始,我便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我可以感觉得到韩伯母对我的关心,也可以觉察到她看着我的眼神中的温柔,可是,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我永远都比不上你。这种感觉很微妙,有一刻,我甚至嫉妒了,我那么深刻地感觉到我这个应该是韩伯母亲生女儿的人,和那个总是神情带着几分淡淡的倦意,一举手一抬足就有着一种古韵盎然的我应该称呼为妈妈的人,有着多么深刻的差距。我从小就没有艺术细胞,我不会画画,也不喜欢乐器,甚至随着年龄的增大,连课业也越来越不优秀,这样的我,竟然是名满世界的音乐家的女儿,一想到这个,我都觉得这真是老天开的极大的玩笑。而和平庸的我完全相反的是,从小长在韩伯母身边的你,这么优秀,这么漂亮,这么优雅,说你和伯母不是母女,都没有人相信。”

芯爱张了张嘴,却在恩熙的示意下,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神色间有一些复杂,她突然觉得他们两人虽然在性格,为人处事上有着许多差异,却在某些时候,有着惊人的相似,譬如,她也曾经嫉妒过尹家父母对恩熙全身心的宠爱,甚至为此舍弃了她,即使,在她看来,尹家之人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舍弃她!

两人在厨房呆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人进来察看,很明显,客厅内的几个大男人也很有默契地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聊天的空间,所幸,恩熙拉着芯爱在厨房内的两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慢慢地说着她的心里话。

“芯爱,我总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每个人的运行轨迹,像你这样光彩夺目的活着,和如我一般只求平平安安,家庭和乐地过一辈子,虽然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其实无非都是每个人出于本心的一种选择。所以,即使我曾经有过嫉妒,有过彷徨,也早就淡去了。就好比我刚才所说的,对于伯母对你的宠溺的嫉妒一样。而现在听到你刚才的话语,我心中最后的心结也就散去了。伯母她,到底心底还是疼我这个女儿的,知道这一点,我很开心。”

芯爱看着恩熙现在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些许幸福的味道。

突然就想伸出手摸摸恩熙的脑袋,说一句“傻丫头”,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恩熙倒是被芯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呆愣,眨巴了下眼睛,竟然也伸出手,弄乱了芯爱的头发,跟着喊了一句:“傻丫头!”

两人的笑声不约而同地在这个小小的厨房响起,阳光透过玻璃窗漏进这个小小的方寸之地,流泻一室的温暖。

恩熙敛起脸上的笑容,面带着几分严肃地说道:“芯爱,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妈妈她其实心底是爱你的,她对我偏心也只是因为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我们的感情自然就深厚许多。所以她才会这么明显地偏心。但是,她的心底里还是很疼你这个女儿的,很想和你和好,很想听你喊她一句妈妈的。”

芯爱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很多,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人,听恩熙这么说,便知道最近尹母心情抑郁,这抑郁里大半的因素是因为俊熙,而里面也有一些是因为挂心她这个亲生女儿。

只是,她能够做到来看望尹母,也能够放下因为尹母和尹父的偏颇而受伤的心结,却实在是没有办法对着尹母喊出妈妈二字,她总觉得喊尹母妈妈,是对钟琴母亲的一种伤害,毫无怨言地,她就是这么觉得,而且,她心中的那道坎她实在是跨不过去。只是,此刻面对恩熙略带祈求的眼神,她无声地牵起一抹歉意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恩熙失望地低下头,半晌,抬起头时,脸上的失意之色已经散去,反而是一片灿烂的笑容:“是我心急了!明明我自己也无法对韩伯母喊出妈妈二字,却这样强求于你。”

伸手拍了拍脸,恩熙振作精神地说道:“好了,我们再不出去,他们可就等急了!”

芯爱无声地说着对不起,和恩熙一起弄好橙汁,以及咖啡等饮料,芯爱正在用咖啡机准备韩澈喜欢的美式咖啡,突然听到恩熙用淡的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幼美姐,她怎么样了?”

芯爱闻言不由地想起那个如今走出爱情的深谷,整个人虽然有着难以抹去的忧愁,却又萌动着一股蓬勃的生机的幼美,想起那个女子眉目间矛盾中透着几许新生的色彩的样子,尽量用欢快地语调说道:“幼美姐,她很好!她腹中的孩子也很健康!幼美姐说,她还没有和家里说和俊熙的婚礼取消的事情。她会等伯母的身子好了之后,再和家里说。”

恩熙闻言垂首眨去眼底的泪意,慢慢地说道:“幼美姐,她是一个好人!”

芯爱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接口。

是的,申幼美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女人,可正是因为她的好,才会落入如今的局面,连到最后决定放手,都还想着尹家,想着如今还在病中的尹母,幼美清楚地知道,她如果将和俊熙的婚礼取消,将俊熙的事情告诉家中两老,家中一向疼宠她的父母,肯定会找尹家好好地算账,而她即使到了现在,也不想给尹家难堪,或者说,不想给俊熙难堪。毕竟她很清楚,事业刚刚起步的俊熙,如果传出这件事情来,对他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对尹家的每一个人又是怎样的一种难堪!

两人从厨房出来,便见到泾渭分明地四人,俊熙被孤立在一个角落,神情颓败,再也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曾经的尹俊熙即使眉间带着几许天生的多愁善感,也难掩那份事业成功的蓬勃之气,而此刻瘫坐在沙发上,以手掩面的人,满身的颓唐之色,让人有些不忍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