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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73

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青铜斧头铸造出来的时候, 天气已经变得十分炎热。

陆迩的肚子此时已经不小, 比正常怀孕的亚兽大了一倍还多, 站立走路都变得有些困难。所有看到陆迩大肚子的人都啧啧称奇, 后来逐渐转变为担忧。

大家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肚子,在这个生育本身就是一道生死难关的时代,这么大的肚子很难不让人心惊胆颤。

天气炎热加上腹部累赘,陆迩愈发难受, 稍微动一动全身汗流浃背,心情也跟着变得特别浮躁。

白须现在编织的手艺基本已经超越多羽, 专门给陆迩用清凉的蔓藤编织了好几身宽松凉爽的衣服, 也不能抵消烦人的炎热。

角已经把家里的地面都铺上了地砖,门窗上的兽皮帘也撤掉换成了草帘,更经常打一盆凉水放在屋子角落吸收热量。

比起其他人,角是对陆迩的肚子最担忧的人。最初得知陆迩怀崽儿的喜悦如今已经剩不下多少, 看着陆迩大得有些吓人的肚子、还有陆迩平日里行动的艰难,角每次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院子里养的云斑鸟——现在已经被迫改名叫鸡,习惯了被圈养的生活, 除了日常尝试飞行但是屡屡失败之外, 对每天醒来就有小米吃的生活感到了格外的满意。

鸡满意了, 就开始下蛋。

陆迩终于吃上了鸡蛋。

角每天花着心思给陆迩准备食物, 看陆迩热得难受,还特意找了一片蒲叶晒成蒲扇,给陆迩扇风驱热。

尽管陆迩因为身体不便和气温过高而烦躁,看着角坐在一旁拿着扇子给自己吹凉, 心情就会觉得非常平和。

看着陆迩舒心了,角也开心了,手里的扇子不停,嘴上问道:“陆迩,想吃什么?”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陆迩需要摄取的营养也越来越多;可天气的炎热又让陆迩有些食不下咽。

陆迩摸着肚子,果然感觉毫无胃口,叹口气:“什么都不想吃。”

角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耐心地建议:“听说锋家里杀猪了,我去买点猪肉?”

养了这么久的猪都肥了,部落里各家各户都开始杀猪宰肉。第一次吃到自己养出来的猪的肉,吃到嘴里不管味蕾还是心理都觉得特别满足。

有些人家本来也想留着母猪用来生崽儿,但寒季结束之后陆迩家的两头母猪又开始了怀孕下崽儿,一口气就生好多头,他们忍不住口舌,便陆续下定决心杀猪。

先吃过这一轮的美味再说!

后来加入红木部落的兽人们都没有猪养,一开始还对那些家畜的肉不以为然——矮原猪而已么,他们又不是没吃过!

可猪肉烧出来的浓香飘散出来时,他们就坐不住了:这么香的肉味,他们以前可从来没闻到过!

好在一般人家杀猪自己都吃不完,会拿很大一部分出来卖给部落里其他人,他们可以花钱买来尝尝。

这个天气鲜肉根本放不久,与其花费心思考虑怎么保存,不如换点铜钱,以后别人家杀猪的时候再拿去买。

部落里的兽人们此时慢慢发现货币的方便之处,除了给了物品交换一个重要的额度之外,还容易贮存,不像食物皮毛之类容易损坏。

想到那些猪肉,陆迩皱了皱眉:“好腻。”

“那宰只鸡吃?”

角后来又补充了几只鸡到他们的鸡栏里,再加上一段时间陆迩突然对鸡蛋失去兴趣时,母鸡们孵化了一些小鸡仔,现在他们的鸡栏里叽叽喳喳一大堆鸡。

偶尔陆迩有胃口的时候,角会宰一两只给陆迩吃。

陆迩想了想,还是觉得没胃口:“还是腻。”

“那我去菜园子摘点青菜?”

“太淡了。”

角连续提了好几个提议,陆迩都觉得吃不下摇头否了。

看着角绞尽脑汁地思考应该准备食物,陆迩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任性?”

角从思绪中拔出来,愣了一下,连忙道:“没有啊!”

银发的兽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凑过来一边给陆迩扇风,一边解释,“我很喜欢你对我任性。”

这样会让他特别有满足感。只有在他面前,陆迩才不是和别人那样温和且礼貌的状态,会任性会脸红。

这样真实的陆迩只有他自己能见到。

陆迩看到角脸上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凑过来在角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故意道:“那我要再任性一下了。”

“你说。”

“我想吃蘑菇。”

已经连续干旱了好几天,太阳的温度炙烤之下,蘑菇这种只在湿润的地方生长的东西根本不见踪影。

角却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出去找。”

陆迩有些诧异,反倒有些放心不下:“我随口一说罢了。”

“你说了就是想吃。”角站起身,又弯下腰在陆迩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碧绿的眼眸里一片认真,“放心,我肯定给你找到。”

看着角离去的背影,陆迩拿着角放下的蒲扇扇了两下,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伴侣。

角离开之后,陆迩有些无聊,吃力地扶着墙站起来,在凉棚下走了两步。

天气炎热之后,角在院子里搭了个凉棚,方便陆迩随时乘凉。

凉棚距离羊圈挺近,陆迩在凉棚坐下,看着那两只羊恹恹地趴在地上极有耐心地嚼着干草。

卷角羊嚼草的动作缓慢而规律,盯着看久了,常常能让人觉得安定入迷。

前阵子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陆迩还会考虑一下第二茬庄稼的种植计划;现在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放空大脑,让自己舒服一些。

好在部落里也耕种了这么几年,种植上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甜菜和油菜收获之后初步加工的步骤陆迩也早早就教导了出去,现在大家也很有默契地不拿一些小问题去打扰陆迩。

部落里有经验的老亚兽们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不好判断预产期;陆迩根据自己“中枪”的时间,大致推测自己的生育时间也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巫医的判断自然无人不信,现在部落里的人对陆迩愈发关切,每天都有亚兽定期来看望陆迩;同住一个院的烈和勇更紧张得不得了,随时注意着陆迩那边的情况;

至于角,几乎达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了陆迩生产时自己手忙脚乱的场景,差点夜不能寐。

陆迩也是看他这阵子压力太大,才催着角出门散散心。

盯着两只羊看了一会,陆迩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今天母羊似乎没怎么吃草,公羊吃草的频率似乎也不够稳定,似乎很是焦躁。

他有心站起来看看,身子不便,只好喊了隔壁家里的烈和勇。

勇不在家,烈听到陆迩声音出来,过去看了看那两只羊的状态,冷冰冰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窘迫:“这只母羊似乎要生崽儿了。”

这只羊也养了大半年,开春之后陆迩就发现它怀了崽儿,还期待过到时候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喂羊奶。

没想到现在竟然到了分娩的时候!

陆迩顿时有点担忧:“羊没事吧?”

“呃,看起来还好。”烈有些尴尬地站起来。他不太懂母兽分娩的知识。因为和勇在一起,勇也不会怀崽儿,他就没有关心过这方面的事儿。

陆迩稍微盘算一下就知道烈的想法,顿时有些无奈:“你出去找个懂的人过来帮忙看看。”

这只母羊毕竟关系到他未来宝宝的奶水,可不能忽视。

烈如释重负地跑出去,正好在路上撞到提着蘑菇的角。

看到烈从家里跑出来,角心里顿时一紧:“怎么了?”

烈一向言简意赅:“要生了。”

角呆愣了一瞬间,手里的蘑菇“哗啦”一下落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子里。

一进门他就看到凉棚下靠着墙慢悠悠扇风的陆迩,迅速跑过去,一把握住陆迩的手,惊慌地上下打量:“陆迩,你怎么样、没事吧?别急,烈去叫人了……哪里疼吗?”

一串连珠炮把陆迩砸晕了。他愣了半天才听懂角的误会,连忙打断他:“你在想什么,我没生。”

“可刚刚烈说……”

陆迩哭笑不得:“是羊要生了。”

他指了指那边趴在地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哀鸣的母羊,皱了皱眉:“希望它没事。”

角确认自己只是误会,这才松口气,有些后怕地蹲下来,喘了口气:“我一定要把烈揍一顿。”

说话间,烈找来的人也过来了,给那只母羊看了看,笑着道:“放心,卷角羊生崽儿都这样,没事儿。”

陆迩多少放下了心,眼巴巴地等着小羊生出来。

过了很久,陆迩才听到母羊如释重负的长鸣。在羊棚附近观察的亚兽高兴地道:“好,生了两个小羊羔!”

养了这么久的羊成功分娩,陆迩和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公羊当仁不让地开始了给小羊和母羊舔毛的工作,其他人看羊们都很健康,就没有再围过去看。

笑着笑着,陆迩忽然感觉小腹一阵阵痛,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角迅速察觉到陆迩脸色不对,赶紧凑过来抱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我肚子有点疼……”陆迩闭眼体会了一下,迟疑着道,“我可能要生了。”

角很久之前就做好了陆迩生崽儿的各种准备,兽皮毛毯水缸一应俱全,此时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都傻了。

好在陆迩因疼痛而产生的抽气声让他迅速回过神来,他深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烈:“快去叫人!”

随后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陆迩抱起,抱到屋里地毯上,嘴里小声却急切地问,“陆迩、陆迩……”

想问什么却好像什么都问不出来。

陆迩仰头就能看到角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面分明凝聚了一滴汗水,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不少,小声回答:“角,我没事。”

之前就分娩之事他们已经做过详细的计划,考虑到了一胞胎或者双胞胎的情况,还把天气、人员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现在角就在他身边,刚好懂生育的亚兽也被叫了过来,还有烈去通知其他人……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状态了。

旁边的亚兽最初也惊慌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帮陆迩做起了准备。

很快烈带着部落里最擅长接生的老亚兽过来,与此同时腾、红云、茫、白须、紫瞳等人也等在了门外,焦急地坐立难安。

分娩的过程绝对算不上舒服,阵痛不断袭来,陆迩还要不断用力,初次体验生育的感觉让他从生理到心理都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好在有角在,和角同样惊慌担忧的眼神对视,陆迩总能萌生出无限的力气。

拼上吃奶的力气,不知过了多久,陆迩才迷迷糊糊听到接生的老亚兽高兴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毛的!”

这句话让陆迩精神一振,稍微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掐着角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肤。

角脸上也带着一丝喜悦,但仍然十分凝重,低下头在陆迩耳边低声鼓励:“陆迩,再努力一下。”

他看到陆迩的肚子还是很鼓,显然肚子里还有崽儿。

——双胞胎?

这个在陆迩的预料中,他轻轻喘口气,憋了憋力气,准备这阵疼痛缓过来之后再用力。

……

红木部落外,金毛的狮子走在大路上,有些惊奇地望着周围那大片的农田。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红薯田,但现在这样广袤的耕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大为震惊。

身后的雪豹身上骑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亚兽,揉了揉浑浊的双眼,惊讶地打量了一下这片农田,喃喃自语:“真是开眼界了……你之前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这个老亚兽身上披着的兽皮明显经过精致的加工,贴身又张扬,脑袋上还顶着七彩的鸟羽,脖子上挂着叮叮当当一串同样大小的骨牙项链,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似乎完全不觉得热。

金色的大狮子变回人型,揉了揉脖子,没好气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谎?”

“你说的谎还少了?”那老亚兽似乎有些不屑,拍了拍骑着的雪豹的屁股,督促道,“走快点!前面就是了!”

雪豹委屈巴巴地扭头看了老亚兽一眼,却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加快速度。

走快了几步,老亚兽又有些不满:“稳当点,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雪豹:“呜呜呜!”

……

产房里,陆迩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之后,终于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

耳边又响起了负责接生的亚兽惊喜的声音:“这次是个光的!还真可爱!”

陆迩松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彻底散尽。

——终于卸完货了。

陆迩脑袋昏昏沉沉差点昏睡过去,忽然感觉自己手被用力握紧了一下,耳畔还有角焦灼的声音:“陆迩!再加把劲!还有!”

——还有……?

陆迩呆愣半晌,过会才反应过来,角的意思是自己还没有生完。

竟然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刚才一瞬间的脱力让他无论如何都凝聚不起力气,感觉全身都变得软绵绵,唯有阵阵的刺痛证明着这具身体还属于他。

角看着陆迩眼皮越来越沉、掐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也有些无力地松开,声音变得惶恐起来:“陆迩,陆迩?”

他忽然站起来,从一旁柜子上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没有吞下去,转过头来嘴对嘴喂给了陆迩。

这是之前陆迩制备的灵水,考虑到分娩过程消耗能量很大,可以用灵水补充能量。

一口灵水渡给陆迩,却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么有用,陆迩身体越来越虚弱。

那边负责接生的亚兽也特别焦急:“应该还剩一个崽儿了,必须得生出来呀!不然……”

生不出来就是难产,难产几乎就是死亡的同义词。

过去十年里红木部落出过几次难产一尸两命的事情,角也见证过,现在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全身的血液都要凉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比当年六七岁时被迫离开家庭、离开部落更加害怕,声音极为晦涩:“陆迩!你快醒醒,再用点力气!”

他无法想象自己失去陆迩的场景。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现在代替陆迩躺在这里承受分娩的痛苦。

陆迩其实没有昏迷过去,他能听到角的声音,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咬牙用力的话,唯一的结局就是难产而亡。

只是他现在身体完全虚脱,生理上的问题不是毅力能够完全解决的。

他想用力也凝聚不起来,连身上的痛楚都渐渐消失,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要飞出身体。

这一瞬间,陆迩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仿佛死亡之前的人生经历回放。现代社会的、兽人世界的,各种画面交杂在一起,让他恍惚中产生了即将命丧的预感。

他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个同样焦急的声音,含含糊糊,像老人的喃喃自语、又像垂髫小儿的咿呀学说。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充满了担忧,似是在鼓励他再努力坚持一下。

这个声音出现之后,陆迩感觉自己身体又变得沉重起来,身上的疼痛变得清晰不少,仿佛突然回到了现实。

感受着陆迩的手越来越松,角感觉自己的血也在慢慢地凉下去。

他低下头不住地亲吻着陆迩的额头,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

可除了徒劳的呼唤,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关着的门被推开,一个穿得十分神圣的老亚兽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对上角茫然中还带着一丝怒气的视线直接破口大骂:“你就在那干看着?!”

门开之后外头的光透进来,角才看清这个老亚兽满是皱纹的熟悉的脸庞,微微一怔,下意识叫出了那个有些陌生的称呼:“祭祀?”

“叫什么叫!”老祭祀毫不客气地走过来,扫了地上已经虚脱、嘴唇开始泛白的陆迩一眼,从腰间直接抽出了一把刀,扯过角的手腕,“哧啦”一下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那两个负责接生的亚兽顿时吃惊地叫了一声。

角被伤了手腕,不怒反喜,瞬间反应过来——该死,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身体里有生命之心!陆迩现在流失的不是能量,而是生命之力!

把流血的手腕凑到陆迩嘴边,角轻轻捏了捏陆迩的下颌,让他张开嘴,小声道:“陆迩,多喝一点。”

老祭祀“哼”了一声,斜眼看了一眼那边两个迷茫的亚兽,心里又暗骂了一句,在自己的兽皮袋子里装模作样地掏了一会儿,抓出一把青绿色的粉末,洒进陆迩的身上,一边故意说道:“有我的神药,配合崽儿父亲的血,他就可以恢复力气了。”

蕴含着生命之力的鲜血入喉,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陆迩苍白的面色便渐渐红润了起来,很快睁开眼睛,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微微摇了摇头。

角知道他的意思,但唯恐不够,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用力掐了掐自己的伤口,涌出大股鲜血,全都灌入陆迩的嘴里。

恢复力气的陆迩无奈地张嘴接住,心疼地看着角深深的伤口,微微瞪了角一眼,意思是以后再跟他算账。

见陆迩都有力气瞪人了,角心里石头放下了一半。

很快,和姆父一起难产的最后一个小崽子终于生了出来,接生的老亚兽几乎喜极而泣,如释重负:“终于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是个毛的!”

角盯着陆迩平整的肚皮,不放心地确认:“没有第四个了吧?”

“没了,三个,都平安!”

这个亚兽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次接生了三个幼崽,危机的后怕消除之后是大难不死的庆幸和一下子多添了三个幼崽的喜悦。

确认陆迩身体还算好,角这才松口气,后知后觉地一阵头晕,原本半蹲着身体,现在“啪”地一下坐在地上。

随后他板起了脸色,变成了兽型,冲着屋里另外三个亚兽吼了一声。

被银白的狮子吼了,那两个负责接生的亚兽也不生气——伴侣生育之后,按照惯例是兽人给自家亚兽和幼崽舔毛的流程,不想有外人在也是正常。

老祭祀虽然面色有些不虞,倒也没多说什么,本来打算掏出点止血的药草给角,干脆不多管他。

反正流点血也不会死!

……

屋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五口。

大狮子把三个幼崽叼过来放在陆迩身边,伸出舌头给陆迩和三个小崽子清理身上的黏液。

狮子的舌头十分粗糙,好在不像老虎一样有角质化的倒刺,加上角十分耐心仔细,陆迩没觉得有不舒服,只是被舔得有些痒,用光力气之后再度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他微微侧头看着银白的大狮子给他们父子四个清理身体。尽管是毛茸茸的大狮子,但陆迩还能看得出它眼中的虔诚和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比拯救世界更加重要的事情,又仿佛在呵护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

清理完身体,三个小崽子发出了细嫩的叫声,在柔软的兽皮上轻轻爬动;大狮子则把陆迩和三个幼崽圈在自己的身体中央,硕大的狮子头凑到陆迩脑袋边上,轻轻亲了亲,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陆迩转过头,脸上带着笑容刚想说点什么,猛然发现这个强大、高傲、霸气的纯白狮子碧绿的眼眸中,忽然滚出了一连串的泪水,滴滴洒落,有的落在他光.裸的肩头,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到他的心里。

陆迩怔住了。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角流泪。

透明的泪水打湿了狮子的毛发,让那些骄傲的毛毛湿漉漉滴地趴下来。

大狮子坚定地凝视着陆迩,任由泪水滑落,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过去,他的亚兽就会变成面色苍白、身体冰凉的状态。那种恐慌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他真的要失去他的亚兽了。

——幸好、幸好……

纯白的狮子微微蜷起身体,把一大三小四个人窝在自己的怀里,将他们牢牢地护在自己的身体后面,仿佛护着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只!大家猜猜都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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