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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羽曦

龙羽族与摩翎族的交界处,犹如一条长龙般蜿蜒盘旋的回龙江将两族区域隔在两岸。龙羽族的军营扎驻在江边平原处,隐蔽在一片茂密的松叶林中,背靠拔地峻山,四周架着座座塔楼,时刻监视着大营外面的动静,整个军营朝着对岸的摩翎族呈一个张如满月的弓形。

龙羽曦坐在营帐后方的案台边上,台上一边摆满了书和信函,中间放着一个棕黄色棋盘,上面黑白分明的棋子散落一方,他神态轻松而专注地盯着棋盘,右手刚落下一枚白子,旋即又执起一枚黑子,若有所思。另一只手举起桌子另一边放着的一个白色陶瓷大杯,杯中仅是干干净净的白水。

他喜欢喝酒,也喜欢喝茶,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喝水。山泉水,未落地的无根水,还有清晨在花叶上采集的露水。

他的双眼深邃清澈一如高山顶上的一潭泉水,深不见底,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化作瀑流,随着万堑高山奔腾而下。

他还未满而立之年,脸上却着身经百战的自信与逐鹿天下的胸怀,没有表情的时候似含着笑意,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不经意地提醒着别人,他的心思你不要乱猜。

营帐的中间是一个大沙盘,一面巨大的水墨屏风将内室与营帐大门隔开,屏风上面似虚其实地描绘着回龙江两岸的地形地貌。画风豪放却不疏狂,细致而不拥满,收放自如,是他自己的得意之作。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喝酒呢!”曦突然很开心地抬起头来看着屏风之外。

逍未经任何通传突然间出现在营帐内,隔着屏风向其懒懒地点了一下头。

要是平常人,定以为是刺客,因他的出现吓一跳;或因他的无礼而震怒。可是龙羽曦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将眼睛从棋盘中移开,隔着屏风望着逍模糊的影子。

"你还是老样子!"他嘴角扬起一撇灿若骄阳的笑容。

他身材健硕魁梧,英姿飒爽;星眉剑目,神采飞扬;举止豪迈,谈笑生风。比起弈的桀骜不驯多了一分守藏,比起煊的俊朗飘逸又多了一丝阳刚,碰上了逍的冰冷淡漠、不守章法却丝毫不在意,他可以淡淡地看着一切,仿佛有自信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逍并未与他寒暄,而是直奔主题:"现在情况怎样?有最新消息吗?"

曦似头痛地摇摇头:"绑架者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掩人耳目,三个人一日之内突然失踪,除了煊发现的痕迹之外,没有其他更多线索。"

"我只是离开了小小的几个时辰,没想到他们就不见了。"逍眉头微蹙沉吟道。

"你也别内疚,他们定是趁你离开时才下的手。我猜肯定又是老三的旧仇人搞的鬼。听说你们在龟淼族时已经中过一次招了,怎么这次还会着道儿?"他眉头微锁,似是对弈的表现有点意外和失望。

"他身边有两个女眷,况且摩翎乾那边还有沉星门的人。"

"他奶奶的!摩翎乾那小子是欺人太甚了!要不是怕创生坛里面那几个老头老太太说三道四,我还真的想把那小子打得爹娘都不认识了……这次又发生这样的事,竟然还有沉星门的人搅和进来,摩翎星沉竟然也不管管?"

"他不是不管,恐怕是……默许。"

"哦?!你又得了什么消息?"曦略有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摩翎星沉虽然不理政事,但他其实就是摩翎族的灵魂,自从十几年前他发起政变重夺摩翎族大权之后,沉星门对龙羽族便是采取井水不犯河水的策略,从未主动挑起过争端,族内之人也小心遵循着沉星门主的默许的态度,唯独摩翎乾对弈的事屡次越矩,沉星门主却对此从来不闻不问。曦对他是又好奇又警惕,十分关注他的任何动向。

"很简单,沉星六子,除了门主,谁的命令都不会听。"

"你说得对,所以这次的事情应该不仅仅是寻仇那么简单。"曦一边点头一边问道:"那你有没有往沉星门那个方向去查?"

"有,所以查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

"什么消息,快说!"

"听说摩翎星沉最近迷上了一个女子。"

"哦?!"曦毫不掩饰他的震惊,饶有兴致地看着逍,"这个老匹夫一直未娶,也没有听说他有亲近过女色,坊间有传闻他是无根之人或者有特殊癖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把年纪闹出这些个风流韵事……莫非他看上了老三的女人?!"这些风月之事他一直都不太过问,最近调查弈的事情,才知道他以前提过的月亮般的女神就是闻名天下的旷寻夜。旷寻夜凭着绝世的才气和娇柔的容貌,也的确打动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不乏名门望族,只是……她和沉星门主之间,年龄也相差太远了吧?!

"不是,据内线通报,他看上的是一个草蓿族的女子……"

"哦?莫非是老三身边另外一名叫苏释夜的女子,此人是旷寻夜的义姐,据说还是父亲和姨娘的故友遗留下来的女儿。"曦若有所思地说道,“等等……听说,旷寻夜是旷漠昔的亲妹妹?那么,苏释夜也就是旷漠昔的义妹?”旷漠昔,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引起他的关注。

"是的,这位叫苏释夜的女子的确身份比较复杂。夏妤娘娘刚与这位姑娘相认,还想认她做干女儿,不过她是草蓿族罪臣之女,宗主综合考虑之后,觉得还是不要让她那么张扬比较好。"逍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像在说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宗主还不敢把他们失踪的消息告诉娘娘,怕她担心或者一时冲动……"

"哦……我听说过此事,父亲和姨娘一直因当年没有找到故友的后代而悔恨……没想到时隔十几年,竟然又让他们碰上了。他们肯定十分爱护这位释夜妹妹,想必现在也十分担心吧……"

"是的,担心她胜过担心三王子。"

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相信情感和缘分,但是听小懋说起父亲和姨娘年轻时候的故事,心里竟然会有一丝丝的憧憬。

憧憬那孤身闯荡江湖的自由自在,为兄弟出生入死的荡气回肠,邂逅红颜知己的唯美浪漫,若能如此活过,则此生无憾了。

然而他却一直只是憧憬,未能如愿赴行。不过,他未做到的事情,弈却一意孤行地做到了。他心底是羡慕的,但也十分清楚,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如此洒脱地放浪形骸,做不到心中无天下。他心里有自己想要追求和守护的东西,这些东西不允许他放逐自己。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些东西很沉重,重得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茫然,但是他不承担,又有谁来承担?他不承担,其他人又怎能自由地放浪形骸?他不承担,又怎能劈荆斩棘,一往无前,成为真正的强者?

"据说摩翎星沉为了那位草蓿族的女子,不惜得罪三大护法长老,而且还不许任何手下靠近,日日闭门与此女独自赏月弄花。"

曦的思绪回到正轨,微笑说道:"此女子一是我父亲敬重的故人之女,二是旷寻夜这样的音乐奇才的姐姐,三又能和视女人如麻烦的弈走得那么近,果非凡物。无怪乎能让摩翎星沉这块顽石心动!"

他的眼中少有地掠起了一丝波澜,接着打趣地问道:"老逍,你见过她么?是否美艳不可方物?"

"属下不敢胡乱评判……"逍的眼神一黯,接着说道:"不过论美艳无双,花序庄大小姐花漫才当之无愧。"逍不知为何淡淡地扯开了话题。也许是他察觉到了曦眼中的那一丝期待,这个平时也不爱近女色的王世子,为了推迟自己的婚事而选择了亲临前线,镇守边疆。是真的不想那么早被家室束缚?还是在利用自己悬着的婚事平衡朝堂上的各种微妙关系?或是非常单纯地,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