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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而在漫花楼顶层的另一座别苑里,花漫和花遇箫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脸色青白,不怒而愠,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另一个悠然自得,整好以暇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两人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注视着彼此,默不作声。

木千山站在花漫身后不远处侯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但在他眼皮下面的两人在暗自斗法,他却也不觉尴尬,直接无视了。

花漫被花遇箫那带着暧昧的眼神望到后面,竟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忽地侧过脸去,冷哼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诡异静谧。

"夜儿说,你有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要卖给我?"她知道那个秘密,很有可能就是父亲的消息,所以其实底下心情是非常激动的,但却被她极力地压制了下来,转换而来的是冷冷的语调。

花遇箫眯着眼睛微笑地看向了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没错。"

花漫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少在那里神秘兮兮的!"

花遇箫端起了桌子上的茶,低呡了一口,蓦地皱起了眉头,说道:"这茶都凉了,花大老板就是这样招呼远道而来的贵客的么?"

花漫见他故意扯开话题,又冷哼了一声,正想唤来在外面守着的珠儿过来换茶,却见花遇箫把端在手上的茶壶举了起来,伸向站在她身后的木千山,说道:"麻烦木大侠帮我换杯热茶呗!"

木千山神色微顿,眼中似有火光一闪而过,默不作声地定定看向他。

花遇箫却依旧只是含笑,看样子并不介意木千山的情绪起伏。

花漫眉头一皱,随即朗声朝外面叫了一声:"珠儿!"

"是——"珠儿应声推门而入,看到木千山和花遇箫隔着花漫,一个低沉着脸,另一个口含微笑地相互对峙时,愣住了。

"帮花宗主换杯热茶!"花漫对她说道。

"是——"

珠儿朝花遇箫走了过去,正要伸手端走他的茶杯。没想到他却毫不卖账地说道:"可是我只想喝木大侠端来的茶水,木大侠,你该不会那么小气,连帮忙倒一杯茶都不行吧!"

花漫看着木千山,生怕他会生气,正要张口阻拦,却听见木千山语气豪迈地说道:"木某生性粗犷,向来只喝酒,不喝茶,所以也就不会倒茶,怕是冲出来的茶不合宗主的口味呀!"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花遇箫笑了笑,然后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木千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接过他的杯子。

于此同时,花漫也把手伸了过去,两个人正好一个叠着一个,覆在了茶杯上面。

木千山愣了一下,看下花漫,她却松下那僵硬的表情,超他粲然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和他的身体触碰。

花遇箫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然后霍地把杯子朝木千山推了一推,差点溅出里面的茶水来。

木千山伸出另一只手,把花漫覆在他右手上的手抓了下来,然后温柔地握住了,朝她说道:"没关系,我来吧。"

花漫的冰凉的手被他的大手掌握住,顿时有了暖意,于是对他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花遇箫的脸色更加难看,连笑容也挂不住了。

木千山端着茶杯转身离开,珠儿见状也识相地出去了。

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那尴尬的气氛不复存在,但是屋子里的空气却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过了一会儿,花遇箫终于问道。

花漫听了之后,定住了,但很快又似乎恍然大悟般,冷笑一声,抛出一个无比冰冷的眼神,对他说道:"这关你什么事?"

没想到,花遇箫似是被激怒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然后猛地抓住了花漫刚刚被木千山握住的那只手,怒喝道:"说,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漫忍住被他用力拽住的疼痛,麻利地站了起来,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站在门外的珠儿听见了一声干脆的巴掌声,不由得吓了一跳,却不敢推门进去看。

还没走远的木千山听见了这响声,背影也蓦地停住了,但他却没有回头,只凝了一下,便又端着茶继续向前了。

珠儿看着木千山的身影转过了走廊的拐角,消失了,只留了轻而沉稳的脚步声,在廊间空响。

"你这个混蛋!"

屋里又传来一阵怒骂声,随之而来又是一个巨大的耳光声,然后便是桌椅杯盘等倾倒跌落在地的声音。

珠儿担心老板在里面有危险,便顾不上那么多,把门一推,伸进头去一看——屋里有点凌乱,人却不见了,再仔细一看,发现花遇箫和花漫此刻竟滚落在地上!

花遇箫人在上面,用身体压住花漫,两只手将她的两个手臂用力按在地板上,面向珠儿的那侧脸颊赫然印着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显得他其他的皮肤更是白皙。

花漫头发凌乱,圆目瞪得大大地怒视着花遇箫,恨得咬牙切齿的,却似乎对他无可奈何——四肢都被他压得死死的。

花遇箫脸上一阵得意。

两人见珠儿突然闯了进来,花漫脸"刷"地红了,尽失她平日里的老板威仪,慌张之下竟然不知所措。

倒是花遇箫淡定得很,侧过脸去对珠儿命道:"出去——一个时辰内,谁也不许进来!"

珠儿尴尬得脸都红了,慌忙低下头去看向别处,连自己的老板是谁都忘了,花遇箫一发话,她便急匆匆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你——"花漫这才警醒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正想唤住珠儿,刚想抽动的嘴唇,突然被花遇箫压下的嘴唇给覆盖住了。

他便这样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让她无处提防也无法抗拒——

他心中的渴望似乎压抑了千百年之久,早就盼着能够这般与她亲近。

于是,那纷纷的情欲就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反抗,他的渴望依旧不管不顾地倾泻而出,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这个无耻的男人!这个可恨的男人!这个杀千刀的男人!

愤怒及恶心之余,她内心蓦地涌起一阵恐慌,木千山那冷静而温柔的脸仿佛就在天花板上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悲伤。

于是她做了她所能做的唯一有效反抗——狠狠地咬了花遇箫一口。

花遇箫吃痛地叫了一声,口唇边赫然流下了殷红的血,在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口中开出了耀眼的花。

"为什么?!"他眼中充满了痛苦地看着花漫。

"为什么?"花漫充满嘲讽地冷然反问道,"这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是清楚得很么?"

花遇箫眼中的痛苦更加凄厉起来,而她,却只是那样冰冷地回望着他,一脸鄙夷,就连他所希冀的仇恨都没有——一丝都没有。

他的心赤痛地抽搐了一下,嘴唇也忍不住抽动了起来,再也无法直视她那如冰刀锐刃一般的双瞳,索性,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与鬓发间。

"你父亲,让我在权力财富和你之间选一个,我选择了权力和财富。我以为我同时也得到了自由和解脱,却没想到……我什么都有了,却唯独失去了你……"

花遇箫在她的耳边,无力地呢喃着。

"我原本就不属于你,所以你也从来都没有失去过我。"花漫依旧冷冷地说道。

她感觉到,花遇箫的身体,似乎又霍地颤抖了一下,手中抓着她的力道,又陡然增加了许多。

"可是你心里是有我的,不是么?要不然,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天天和我斗气,为什么要偷偷把子规藏起来……"

花漫在听到"子规"的名字时,浑身也颤动了一下,把脸别了过去。

他似有所感,神色又黯了一层,继续说道:"为什么我每见完一个女人,你就在自己的手臂内侧划一道?!"

花遇箫疯了似的抓住了她的一个手臂,把她的衣袖撸起,然后翻了过来。

雪白的玉臂上,赫然是暗红色的疤痕,他看了之后,又似发狂了一般,抓起了她的另一个手臂,赫然是更多的斑驳疤痕,在那原本应该纯白无暇的肌肤之上,狰狞扎眼。

花遇箫突然地就顿住了,一行清泪从他眼中无声落下,他把花漫拥在自己的怀里,嘴中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花漫却木然地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犯贱。"

她的语气依旧森冷无比,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里,他嘴里仿佛又尝到了腥苦的鲜血味。

"我错了……我后悔了……"他如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在她的怀里颤抖着忏悔起来:"我以为我做的每一笔交易都是对我最有利的,我以为放弃了我最宝贵的东西,就会变得更加强大——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你没有错——”花漫猛地把他推向一边,然后麻利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沉浸在伤感和悔恨之中略感茫然的花遇箫,无情地说道:“你曾经以为的就是对的——只有放弃了自己心中最宝贵的东西,才会真正变得强大起来。”

随即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没错,我就是这样变得强大起来的!只是我没想到,那曾经以为无比珍贵,失去了就会生不如死的东西,竟然可以那么轻易地就被我舍弃掉——

而舍弃之后,心里竟然会那么舒坦,活着竟然可以这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