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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竹楼

释夜回到自己住的小楼门口,看见一封漠昔留给她的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记住我说过的话,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着,就是帮了我一个最大的忙。

看了这封信之后,释夜赶紧回头去找漠昔,却被告知他刚刚离开,回创生坛去了。

释夜站在龙悦宫的城墙上,远远地看着他渐渐缩小的背影,心又一下子被复杂的情绪给占据了。

直到那如流云般俊雅出尘的英姿随着白彗尾鸟消失在天边,她的心才慢慢沉静下来。

她扬起头,朝着天空微微笑,心中一丝苦涩: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呢?

低头转身间,忽然看见逍就坐在她身后的楼廊上,一脚踩着栏杆,一脚悬空,倚着柱子,悠然地抽着烟。

释夜被吓了一跳,头皮顿时发麻,她低下头转回身去,想装作没看见逍般从另一头走下城门,不想却听到逍说:“那边的门被堵死了。”

她心中一噔,只好硬着头皮笑着回过头去,对他说道:“呀!原来是逍爷啊,刚刚一时没有认出你来,还以为是别人呢!”释夜堆着一脸笑,逍却依旧面无表情,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的冰冷冻僵了,只好尴尬地接了一声:“呵呵……您在这里好生看风景,我先回去了!”

逍却似乎没有听到她后面的那句话,说道:“你的伤好点没?”

“没啥事……”

“我问了御医,他们说你的伤不重,但是身体出奇地虚弱,好像有一种毒在不断地侵蚀你的灵力……”

释夜再次笑起来,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自己是巡医,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没什么事的,我从小身体就虚弱,血气不足就会晕倒,调理一下就好了。”

她刚想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却好像被逍一眼看破,他把烟蒂随手一扔,烟蒂便瞬间自燃起来,在空中化作一阵烟被风吹散。

释夜觉得那一瞬间的火光很美,呆了一呆。

逍说道:“没事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跳上了游蛟。

“喂……我还没答应你呢?!”释夜嚷嚷道。

“我看你也没什么事。”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闲着没事啦?”

“要不然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城门去发呆?还是,其实你是在含情脉脉地目送某个人离开?”

“……”释夜顿时语塞,再与他纠缠下去,只怕自己什么都会被他套出来,还是乖乖地什么都不说地好。

一路上逍都没有说话,释夜不敢回头看他,只是假装在看周围的风景。两人之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气氛怪得诡异。

游蛟原本可以在高空极速飞行,却不知为何选择了一条山路在低缓地荡着。龙羽族万仞高山,飞瀑流泉、丛林绝壁就近在眼前,绝对可让酷爱山水的释夜叹为观止。

但是,在冷漠的逍面前,一切都索然无味。怪异的气氛让她无心欣赏沿路的风景,因为之前有“案底”留在逍那里,所以释夜一直很怕他。

但是她到底怕他什么呢?是怕他误会自己故意隐瞒身份,是对龙羽族不利?还是怕他知道自己曾经利用过他和弈去寻找花叶族史轴?又或是怕他知道自己对漠昔的心意?

还是她本身就很怕这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好。

释夜的心思转了又转,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逍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淡然地看着前方。

游蛟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周围是青山环绕,眼前是一座用细小的翠竹搭起的小楼。

“这里是哪里?”释夜问道。

“进去你就知道了。”逍拉着她下了游蛟。

周围一片僻静,荒山苍茫,毫无人烟。天啊,他该不是想在这里杀人灭口吧?释夜暗想,那逍却依旧冰着脸,松开她的手,自顾自慢慢地走向山坡上的竹楼。

苏释夜,现在逃走还来得及!但她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逃走?现在逃走不就是做贼心虚嘛!

有妤姨和弈头撑我,他应该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是,万一他来个先斩后奏,再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岂不是含冤莫白?!

释夜恨恨地咬咬牙,在心里狠狠地“瞪”了这个“霹雳眼”一眼,然后又将他碎尸万段了几遍,心虚地想,还是主动坦白可能好一点,我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抬头一看,逍已经走得很远了,于是快步走上前去,扯了一扯逍的衣服,他转过身来,说道:“怎么啦?”

释夜低下头,踌躇了一阵,才闷闷地说道:“那个……我有话要对你说……那个……”

“你想说什么?可不可以大声一点?”逍有点不耐烦了。

释夜瞪了他一眼,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个旷有司,是我的哥哥!”

“这一点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了,我们两个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以后别再乱说话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逍看着她的眼睛,她却避而转向他方,他继续说道:“你一路上心神不定,就是在想这件事?”

“我……”释夜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好转移话题,指着那竹楼说道:“啊,那座竹楼做得好精致啊!不知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呢?”

逍看着她那个尴尬的样子,微而不动地笑了,说道:“之前求你过来,你还一副怕我害你,老不情愿的样子,现在怎么突然来了个态度大逆转?”

她却当没听见,自己一个人跑在了前面。

待她爬上小坡,才发现门口已经有个老人家在等着他们了。

“他叫鹤伯,只能听,不能说。”逍对释夜说道。

“鹤伯,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一些酒菜,我们中午在这里用餐。”逍并未征求释夜的意见,就对鹤伯说道。

释夜却也没跟他计较,觉得这个地方甚为雅致,在这里待着也挺好的。

竹楼的设计很简单的,一个两层的圆形的环廊,中间种满了竹子,隔绝了天日,在干净的走廊上洒下一片片斑驳迷离的绿荫,竹叶随风沙沙地响,屋后有小溪潺*潺流转的声音,山间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翠鸣,更显周围的宁静。

竹楼上下都被打扫得喊干净,逍把鞋子脱在门边,赤脚便踩在了走廊上。释夜也是入乡随俗,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鞋子除掉了。走廊也是用密密的细竹一段一段铺成,一眼望去光滑平整,但是脚落地刹那的感觉还是直接触动了释夜——竹子间和竹节的凹凸感,赤*裸裸地刺激着脚板的神经,冰冷刺痛,却让人无比舒服。

“我没事的时候,就很喜欢在这条走廊上散步。”逍走在前面,淡淡说道。

“这样可以刺激脚底的神经,放松全身,保持头脑清醒。”释夜却了无生趣地开始用一个医者的角度来诠释逍的这项喜好,说完了才觉得自己大煞风景,于是又补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会享受生活的。”

“漫漫长生,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才不会觉得寂寥难熬。”逍说这句话的时候,侧面对着释夜,半仰着头,视线随意地停留到了天边的某个角落,阳光从他另外一侧的空中落下,在他的脸廓镀上了一层金边,把他的侧脸剪成一个如万仞高山般俊俏的影像。

但是,那个俊俏的侧脸此时却是那样孤清寂寥。

释夜一瞬间心口竟然有些难受,“漫漫长生,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才不会觉得寂寥难熬。”逍的话不知为何又再一次在她的心间回荡起,她想要再看一次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像是要确认他的寂寞般,让自己相信这句话是出自他那样一个人的口中。可是不等她反应过来,逍就已经转过身独自向前走去了。

释夜眼前仿佛看见了逍一个人在这个环形的竹廊上走过一圈又一圈的情形。那个踽踽孤清的背影,似乎染上了阳光的色彩,温和柔软,不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但实际上,他不仅有自己的生活情趣,还会感到寂寞,会伤感……那么,他也会喜欢上另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而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