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清晨的草原，枯黄的牧草被冰霜冻在了一起，战马踩上去能听到草叶的脆响，天地间尽是寒冷的风在呼啸，别无一物。太阳刚刚升起来，还没有足够的热量驱散世间的黑暗，红色的霞光将牧民的帐篷照耀的一片金红。
这是一个中等的契丹部落，由两百多帐组成。熟睡中的牧民还没有起床，帐篷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天空中只有偶尔几条青烟袅袅升起，那是勤快的妇人早起煮奶茶产生的。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平凡至极的早晨。
可是这个平凡的早晨很快就被一阵马蹄声打破沉寂。
一个粗壮的契丹妇女奇怪望向远处，周围也没有什么马贼，这样的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行动？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上就被极端的恐惧所取代，不远处，数千身着燕人服饰，手拿雪亮弯刀的骑兵正向着她的帐篷冲锋过来。
“敌人打来了！”妇女用契丹语大声叫嚷起来，刚一开口，一支利箭就射穿了她的喉咙。
“两翼包抄，不许放过一个人，鸡犬不留！”仆骨放下手中的弓箭，对着部将命令道。
这支骑兵就是从赤城军叛逃出来，刚刚跑到草原没几天的五千回鹘骑兵。
接到他的命令，他身后的五千骑兵马上一分两半，剪刀般向契丹人的大帐冲了过去。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天生警觉的契丹人，无数的壮丁顾不得穿上衣服，慌忙地拎着刀枪、弓箭从一个个帐篷里冲了出来。
可惜已经太晚了，他们还没有看清楚敌人的，就被飞来的利箭、砍过来的弯刀纷纷杀死。除此之外，更多的回鹘骑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纵马踏破契丹人的帐篷，朝里面胡乱砍杀一通就是一个火把扔过去，不把契丹人砍死，也要把契丹人活活烧死。
“真主万岁！”这些回鹘骑兵叫嚷着自己宗教的口号，在契丹人的营地里肆虐着、屠杀着，疯狂的就像一群魔鬼。挡在他们面前的任何活物都成了他们手下的亡魂。不仅是人，牧羊犬，还有牛羊，任何活物只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都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契丹人在这样的打击下毫无反抗之力，整个部落里男人怒吼着想要冲上去战斗，但是一个接一个的被全副武装、有备而来的回鹘人砍倒。这根本不是战斗，只是一面倒的屠杀，无差别的屠杀。
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惊叫声、孩子的哭声、老人的诅咒声在这个早晨响成一团。但是回鹘人却在笑，在疯狂地大笑。他们没想到契丹人也有今天，他们没想到以自己俘虏的身份还有一天能杀契丹人报仇雪恨，这样的感觉让他们觉得无比的快意，快意的让人着迷，让人沉醉。
“杀！哈哈……杀，杀个鸡犬不留！”仆骨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放肆地大笑着。
他想起了那天拔野古找到他的时候说的话，“从此以后你们就不是回鹘人了，但是还是希望你们可以为回鹘人做最后一件事。”每每想到这句话，他的心
里就很不是滋味，被祖国抛弃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将军，解决了。这个部落一千五百多人，都杀死了，鸡犬不留。”部将同罗过来禀报道。
“鸡犬不留？我怎么还听到一声狗叫？”仆骨不满意地问道。
同罗脸色一楞，“将军，不至于吧？”
“住嘴！”仆骨一鞭子抽在同罗的身上，“你给我记住了，我们跟契丹人仇深似海，我们在这多杀死一个契丹人，或者多吸引一个契丹人过来，咱们的汗国就会少一分压力。我就是要告诉契丹人，我来了，我要杀得他们后院鸡犬不留。看他们拿什么灭我们的汗国？”
吃了一鞭子，同罗学乖了，对着身后手下使了个颜色，让他去宰了那条狗。
“将军，咱们从赤城叛逃了，那个秦将军不会为难我们吧？”同罗想了想还是问道。
“不知道。”这次仆骨没有发火，“说起来秦将军还不错，一举斩杀了五万契丹人，确实带劲。只是他毕竟不是回鹘人，做什么事都是以他们汉人的利益为出发点。咱们在他手下，很难再碰到上次那样跟契丹人大战的机会。至于他会不会难为我们，我想拔野古大人会给我们搞定。同罗，下个目标在哪？”
“下一个目标距离这里向北三十里，有一百帐。”同罗马上答道。
“收拾一下，将武器全部带走，战马、牛羊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其他的全部杀了。咱们去下一个目标，咱们要趁着契丹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能杀多少就杀多少。”仆骨大声命令道。
“将军，那边有人来了！”同罗刚要去传令，发现不远处有一行几十骑往这边跑来，他连忙禀报。
仆骨循声看去，发现来的几十骑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是胯下的骏马异常神骏，身上的盔甲也很是精良，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让兄弟们准备好，敌友难辨，暂时不用动手。” 仆骨眉头一皱，对着副将同罗说道。
“举弓！”同罗收到命令，对着属下大声命令道。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几千回鹘骑兵瞬间举起了手中的骑弓，冷冷瞄准着对面的几十骑。
“吁……”五里的距离，这几十骑转瞬就到，为首的骑兵一勒战马，停在仆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好像面前瞄准他们的数千张弓箭不存在一般。
“来者何人！”因为来人带着面甲，仆骨看不见来人的长相，所以他大声问道。
“仆骨，你好大的胆。”来人一挥手中的一把大剑，指着仆骨大声骂道。
看到来者手中的大剑，仆骨立马认出了来者是谁，正是赤城骑兵中的另外一支骑兵的军指挥，金森。
“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仆骨沉着脸问道。
“什么意思？仆骨，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带人叛逃，杨将军被秦将军打了五十军棍，更是被一撸到底。就连你们那个回鹘拔野古，也被秦将军
一刀刺穿了肩骨，敢背叛了赤城，你不想活了吗？”金森冷声说道。
“我仆骨做的事自然会一力承当，秦将军仁义，我仆骨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我的汗国需要我，我只能这么做。”仆骨这才知道金森是来兴师问罪的，赶紧解释道。
金森拍马走近仆骨，看着眼前凄惨的契丹人部落，脸色也满是震惊，“你们回鹘人好狠的手段！”他指着那只刚被杀死的牧羊犬，“还真是鸡犬不留！”
“这是世仇，我们回鹘人跟你们汉人不一样，对敌人，我们从来不手软。”仆骨无所谓地说道。
“即使老弱妇孺也不放过？”金森不满地问道。
“是，不放过。他们契丹人在咱们回鹘那也是这么做的。”仆骨说得理所当然。
“还真是没有教化的蛮夷。”金森啐口唾沫，满脸的鄙夷。
听到金森这么直白的侮辱，仆骨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恼怒，但是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了。
“金将军千里迢迢追来就是为了嘲讽我们吗？”仆骨不满地问道。
“自然不是，两件事，第一，契丹使团估计就在去大燕朝廷的路上，秦将军命令你们截杀他们。以后见到契丹使团都要截杀，一个不准放过。第二，秦将军不会管你们怎么闹腾，但是茶马市开设的那几个月你们必须偃旗息鼓，不然秦将军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金森说出此行的目的。
仆骨仔细琢磨金森的这几句话，“秦将军命令我？那意思是说我们还是在秦将军麾下，秦将军不会难为我们？”
“不错，秦将军不会难为你们。必要的时候还会给你们提供武器和物资支持。但是不经过将军允许，你们不准回赤城，赤城也不会承认你们在赤城军序列。换句话说，没有将军的命令或者同意，你们不能出现赤城二十里之内，你们就算死光了也不准回赤城。”
“好，就算我欠秦将军的，这两件事我都答应了。”仆骨点头道。
“我这次来将军没有给我回去的期限，在他的命令到达之前，我会跟着你们一起行动。在此期间，你们都要听我的命令，有没有问题？”金森又问道。
“听你的？凭什么听你的？”仆骨冷笑一声，不断反问道。
“够硬气！”金森嘲讽地给了他一个大拇指，“不答应也行，从此以后你们得不到赤城一把刀、一粒粮食的支持，怎么选择，还请你不要自误！”
仆骨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得不顾忌金森的话。他们这五千人在草原上当真就是无根之萍，没有强大后勤物资支持，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为了能更好的杀契丹人，服从秦忘的命令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答应了。但是除了涉及赤城的事我听你的之外，怎么杀契丹人我说的算，你要是对这个也指手画脚，咱们一拍两散！”仆骨最终屈服了，但是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金森仔细想想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也就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