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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火锅与怪谈更相配(二)

酒足饭饱之后, 眼看着夜色已深,再回家续摊是不太可能了。也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等我回过神来,大家已经一本正经议论起了先前的“谜之白色人影”。

“那种现象,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前辈,药研笃定地断言。

“在异能中很少见吗?”

骨喰谨慎地压低嗓音, 以免被一旁好奇的千岁小妹听见。

大概是方才火锅的余韵吧, 他白净的面容看上去比平时更为红润。

“嗯, 该怎么说呢……如果是‘异能生命体’的话,应该不会是那种古怪的状态……”

“有一瞬间, 我好像看见了那个人影的脸。”

清光交叠双手托起下颌,略带困惑地回忆道:“的确, 那是某种和我们不同的东西。虽说也不是‘没有五官’, 但是……”

——那道人影的“五官”,就好像是熔化的蜡像一样。

又或者说,好像是晴天里消融一半的雪人。额头、鼻梁与脸颊都土崩瓦解, 失去轮廓, 淅淅沥沥滴落下眼泪般透明的水珠。

【比起异能, 倒不如说更像是幽灵呢。】

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

忽然间,仿佛有一阵冷飕飕的夜风穿堂而过, 将室内沉淀的热气驱散了几分, 连带着我头脑中积压的热度也逐渐消散。

取而代之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浮出水面。

(幽灵……?)

“幽灵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会有吗?要是笑面青江在就好了。”

萤丸丝毫没有受到不安感染, 照例谈笑自如:“不过,有我在也没问题啦!”

“江户时代的怪谈也很多呢。那个还挺有趣的……”

“怪谈的话,光是这条街上就有不少啊。”

岩窟王原本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然将话题抛向我:“对吧,master?”

我知道他是有意活跃紧绷的气氛,便也顺水推舟地接过话茬:

“对啊。譬如夜间突然奏响的钢琴,一早醒来发现家门口开出了从未见过的花,堆积的垃圾不翼而飞,厨房里的白糖被换成味精,白酒被换成雪碧,酱油被换成乌龙茶。还有,父母明明没有给孩子准备圣诞惊喜,平安夜却有惟妙惟肖的圣诞老人敲窗户,送出孩子期盼已久的礼物……”

“这真是怪谈吗?”

贞德神色复杂,“一点都不可怕,而且更像是东洋传说里的田螺姑娘。”

“当然不可怕啦。”

我手扶着额头长吁短叹,“我们接到通报之后调查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这一系列灵异事件的幕后黑手只有一个,就是对门的鹤丸国永。”

贞德:“……哈???”

“鹤丸啦,就是那个鹤丸。你还记得之前那位‘肝舰娘,换刀男’的奇妙提督吗?鹤丸就是他家的刀,正好在这条街上打工。整条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怪谈,都是他为现代人准备的‘嗨,今天你吓到了吗?’……真想逮捕他。”

“也、也没什么嘛。主要还是在做好事吧?”

alter亲亲果然对鹤丸十分宽容,于是我更想逮捕他了。

“话说回来,就没有什么正经的怪谈吗?”

或许是对鹤丸的恶作剧早已司空见惯,清光百无聊赖地敲碗,“就像是那种,‘我好恨啊~盘子怎么少一个~’之类的。”

“……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满怀真情实感地按住胸口,“这意味着我要买个新盘子。”

“那、那个。”

千岁小妹探头探脑好一阵子,几乎用目光把迦尔纳上下三围量了个遍,终于怯生生地举手插话:

“大家想听怪谈的话,我可以讲一个……”

“哦哦哦~”

我第一个鼓掌起哄,“千岁今年高三了吧?学校里应该很流行吧,这种话题。”

“是,是的。确切来说,是和我们班级有关的事情。”

千岁小心地抬起眼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便也稍稍鼓起了勇气:

“据说五年前,我们班级——英才高中三年级2班,有个女生不幸去世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日式恐怖故事常见的开头。

(不过,这个学校和班级,似乎有些熟悉……?)

“那位女生品学兼优,长得也很漂亮,全班同学都非常喜爱、怀念她,班级里一直保留着她的座位,大家每天都会为她带来鲜花。毕业典礼时,学校也邀请了她的父母到场,捧着遗像和大家一起拍毕业照……”

这……虽然心意可嘉,但是听着怎么有点儿瘆人。

“之后同学们每年都会聚会,大家一起为去世的女生默哀祈祷。直到第三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奇怪的事情……?”

虽然“想听怪谈”是清光亲口提出的愿望,但听到此处,他仍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嗯。非常离奇,非常恐怖的事情。”

像是心生胆怯、又像是为了营造氛围一般,少女本就纤细的声音一径微弱下去,如同夜色中摇曳不定的幽微烛火。

“——那个死去的女生,好像回来了。”

“回来了?”

贞德拧起眉头,又转向我低声道:“什么意思,像我一样吗?”

“如果现代也有吉尔·德·雷的话,说不定吧。”

我口中小声应答,心思却已经完全被千岁口中的“怪谈”吸引了。

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的叙述中蕴含着某种真实。

某种可怕的真实。

“是的,她回来了。”

“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她,听过她的声音。但是,在大家聚会后一起拍摄的合影上,【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半透明的,白色的人。那个,就像你们今天说的人影一样……五官都溶解成奇怪的形状,只有嘴巴上扬,很明显是在笑。”

“那个白色的人,和过去的老同学们站在一起,裂开溶化的嘴巴,开怀地、无声地大笑着。下一年也是,再下一年也是……”

“——————”

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那感觉如此阴冷,仿佛全身血液与胃里的火锅汤汁一同冷却,又在一瞬间全数蒸发,从我头顶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是因为故事中乏善可陈的老套情节,而是因为——

我终于回想起,“英才高中三年级2班”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迦尔纳。”

我感觉喉头干涩,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开合嘴唇,“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我也注意到了。”

迦尔纳沉吟着道,“三年级2班,又发生在五年前,那很可能就是……”

——五年前,川崎、小雪和三条院修平三人就读的班级。

“那个班级里,有人死了……?”

难道说,导致川崎变成家里蹲的原因不仅是失恋吗?

“master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迦尔纳面色沉郁,把眉睫压得更低了,“果然,我还不足以解决他的烦恼吗。”

“药研,查一下今天那位受伤女性的高中班级。”

我迅速反应过来,“如果那道人影确实和‘去世的老同学’有关,这就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了。”

事实上,倘若今天不是我们恰好在场,那位女性恐怕会被锁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透明熔炉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随着象征浪漫的摩天轮升上天空,一边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谁都看得见她,谁都救不了她。

宛如一场扭曲倒错的演出。

如果这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毫无疑问。

这将是一次精心筹划、饱含怨毒的谋|杀。

……

……

萦绕于我心头的不祥预感,最终在我跨出店门那一刻得到了验证。

不是因为我看见了妖怪、幽灵,或者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只是——仿佛夜色凝聚成形一般,在数米之遥的街道对面,伫立着一道宛如绘卷苏生的奇妙人影。

和服迤逦,纸伞斜撑。古典的木屐与柏油水泥格格不入,踩在这条久经风霜的石板路上,倒是相得益彰。

清凉的、似曾相识的药草芬芳,好似具有生命一般蜿蜒弥散,浮动在同样清凉如水的月色之下。

“卖……”

我惊喜交加地开口,却被他抵在唇边的食指和一声“嘘”生生截住。

隔过浮夸艳丽的妆容,青年眉宇间的神色也像是隔了一层薄纱般暧昧不明,无从分辨。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穿透薄纱凝视我的目光十分认真,其中蕴含着一种近乎庄严的气度。

然后。

就像是叮嘱少不经事的孩童一样,卖药郎启唇说道。

“茜小姐,你也在寻找【雪女】吗?”

“这次还是收手为妙。”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轻而缓慢,好像唯恐我听不清,听不懂。又好像那话语不是现成的,需要先从头顶裁一段清冷的月光,慢慢地捻成丝线,编成琴弦,再从弦上一个个弹出悠长的、直击听众心底的音节。

“与雪女有关的灾厄,也许会……夺走你珍视的事物。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q:为什么卖药郎出场的时候描写特别多?

a:因为他一出场,画风就会变成浮世绘,这时候就需要描写(……)

旗都插好了,差不多也该开始调查了。和第一卷一样,案件不复杂,对手很强大,工作很危险。不算剧透地剧透一下,这卷会有下一档召唤

怪谈看上去也许有点眼熟,如有雷同,那的确是在玩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