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的身体顿时僵住，原本下意识要搂住女人的手却突然紧握了起来，一股眩晕的感觉却传来，等到常杉将他放开的时候，他整个人差点直接倒在了地上。
常杉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将他放开之后，便直接蹲在了高成文的旁边。
她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咬破，鲜红的血液，在高成文的胸口上面画了一个图案。
那图案，颜墨看着很是眼熟，也不知道在哪里看过，就在常杉的手刚刚放下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高成文的身上而起，接着，在半空之中，突然聚集了无数的光点，那一个场景，就如同夏夜之中的萤火虫一般。
接着，那些光亮，落在了高成文的身上。
莫言的眼睛睁大，而在这个时候，常杉转过头来，说道，“你可知道，高成文的前世为何人？”
“什么意思？”莫言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
常杉将手伸出来，那光亮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落入到她的手中，最后，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光晕，光晕里面，是一个正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长笛，祤菱仙子座下弟子。”轻轻的声音从常杉的口中溢出，而在她话说完的时候，也将头抬了起来，看向对面的莫言。
莫言的一双眼睛睁大，接着，向后退了两步。
突然，她开始笑了起来。
连绵不断的笑容从她的嘴中溢出，她的身影忽明忽暗，从人形，到兽影，从痴笑，到绝望。
“原是如此，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隔着的只是人和妖之间，再多，也不过是一个清尘道长，原来，你我二人，向来是对立的两人。”
话说完的时候，莫言嘴角上的笑容已经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片惨淡的苍白，而原本在常杉手中的婴儿，突然之间，也变成了一个男人。
他身上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头发未束，乌密的长发在半空之中飘扬着，目光淡淡，落在了莫言的身上。
莫言的眼睛却已经落在了四周的人的身上，接着，她缓缓张嘴，一颗通身透明的珠子从她的口中溢出。
那是....她的内丹。
常杉的身子一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莫言已经将那内丹握在手中，狠狠一握，张开手，那内丹已经变成了一片的零碎，在半空之中，是比方才长笛渡劫成功化为人形更加耀眼的美丽。
常杉闭了闭眼睛，等到她睁开的时候，莫言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只如同刚刚出生的小狐狸。
她的眼睛里面是滴溜溜地黑，看了看四周之后，转身就开始跑。
常杉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而在眼角的地方，是长笛那伸出，却始终没有抚落在她身上的手掌。
“下凡之前，祤菱仙子曾与我说，我会有一情劫，必会进入两番的轮回，若是无法渡劫，便会命丧于此。”长笛的声音轻轻，像是在跟常杉说话，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常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之后，说道，“她之于你，是劫，而你之于她，难道就不是了吗？”
听见常杉的话，长笛将头抬起来，眼睛在她的脸上看了许久之后，又缓缓看向了旁边的颜墨。
常杉不动声色的往他身边挪了挪，那样的动作，落在长笛的眼中，却让他的身体一震。
长笛突然笑了，轻声说道，“是劫还是缘，怕是连祤菱仙子，自己都不知道。”
常杉不由皱起了眉头，正要抬头问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面前的长笛，已经消失不见留给自己的，是半空之中，慢慢消失的一点亮光。
在这之前，常杉已经见过了不少的仙人，仙人至于神仙还是有区别的，凡人只要存心向善，在百年之后，或许就能够成为仙人，而仙人在成为神仙之前，却需要经过无数的劫难，当真的大彻大悟的时候，方才能称上神仙二字。
只是，神仙又如何？
这世道，神仙若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那么在常杉的心里，和那些挣扎着从黑暗中出来的邪祟，其实并无区别。
“杉儿，那个祤菱仙子，是什么人？”颜墨的声音传来，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重新回到了路上。
距离高家和莫言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几天的时间。
在冥王之火下面，宋樱已经直接魂飞魄散，即便常杉心中觉得未免有些残忍，但也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而莫言将自己的内丹和修行散尽，将受了宋樱荼毒的人，除了钱氏之外，尽数恢复了原状。
而在他们的脑海之中，那天晚上，也只会变成一场噩梦。
至于长笛，他这一生高成文的肉身阳寿未尽，所以从外面看，高家的任何局势，都没有改变，至于他们接下来的生活如何，也已经不是常杉关心的事情。
颜墨在问常杉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去往下一个地方的路上，身下坐着的，是方才在路上遇见的顺路的一个拉着牛车老伯，听见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自己的故乡之后，爽快的让两人做了顺风车。
颜墨的手上依旧拿着一把油纸伞，将头顶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而为了不让自己的容貌引起围观，常杉也将自己脸上的疤痕隐去，头发束起，一张脸倒也清秀可人，颜墨怎么看，都看不厌。
听见颜墨的话，常杉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过，祤菱仙子原本只是天皇座下的一个小侍女，不知为何，却和天庭之中的一个上仙起了纠葛，那上仙为她不惜堕落为魔，最后甚至要为她毁灭天地，祤菱仙子为了阻止那人，拼尽一生修为，魂飞魄散。”
话说完之后，常杉又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很是具体之后，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颜墨听着，却似乎很有兴趣，“那那位堕落为魔的上仙呢？在祤菱仙子魂飞魄散之后，他怎么样了？”
“似乎也是一样的结果吧？但是也有人说，祤菱仙子在最后的时候，用自己身上的一块通灵石将那人的魂魄封印住，落入凡间，让他进入了轮回。”
“姑娘，你说的可是祤菱仙子的故事？”原本正在前面赶着车夫的老伯突然转过头来，说道。
常杉点点头，却看见那老伯说道，“你们要是有兴趣啊，我们村里就有一个祤菱仙子的庙，等一下的时候，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看看！”
常杉原本想说不用了，因为这样的神话故事，其实她并没有多少的兴趣，但还没有等到她回答，身边的颜墨已经说道，“是吗？那就劳烦您了！”
身下的牛车在老伯的驱赶下面，很快就到达了那城镇里面，在进城门的时候，常杉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在那古老的城墙上面，写着两个字，“芙蓉城。”
“这名字，倒是好听。”颜墨突然说道，而这牛车进了城里，常杉才发现，和自己想象的那简单的村镇，完全不一样。
整条街道是可以并列六匹马之多的宽敞，旁边是一大早就开始营生的买卖，街上的吆喝声和嬉笑声混在了一片。
常杉忽然有些恍惚，而过了一会，那老伯的车子慢慢停了下来，说道，“从这条路直走，是一条山路，山上就有我们祭拜的祤菱仙子的庙。”
在老伯说话的空当，已经有不少的人落在了他身后的常杉和颜墨的身上，不少的姑娘或是夫人在看见颜墨的容貌的时候，都不由悄悄红了脸蛋，又忍不住打开眼睛，看着这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男人。
只是这男人，眼睛中却只有旁边的那一名女子。
常杉并没有注意到，在听见老伯的话之后，只是轻声说道，“已经是魂飞魄散的人，就算人间再多的烟火，也已经享受不到。”
老伯并没有听见她的话，而是拉着牛车往前面走去，颜墨却已经伸手勾住她的腰，说道，“不管如何，我们上去看看吧！不知为何，我倒是对那祤菱仙子，有点兴趣。”
“相传，那祤菱仙子容貌与慧根一绝。”常杉突然淡淡说道。
“是吗？那不是跟我家杉儿一样？”颜墨的话说着，已经拉着她往那山上的方向去，常杉却说道，“所以，你这是讽刺我吗？”
“你觉得可能吗？”颜墨的话说着，将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说道，“世间容貌，本就为虚无，杉儿，你是否相信，无论你的容貌变成什么样子，或惊人，或丑陋，我每一次，都能够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你？”
“人生无常，天道，人间道，修罗道，或者这一生之后，这个世界上，再无常杉这一人，也有可能。”
“那我就上天入地，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将你，找回来，若还是不能，我就陪你。”
“陪我做什么，魂飞魄散之后，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和思想，就算....”
“我只是想，如果我陪你的话，你应该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吧，即便你的魂魄，变成了街边的一棵小草，我也希望那一棵小草，不受风吹，和雨淋....”
颜墨的声音低低，而等到常杉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细细的吻，已经落在了自己眉心的位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