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长安城，来府。
书房里，一个渔夫模样的人正发着抖“小，小人太湖渔民张大宝，特来向天后娘娘状，状告江南西道总督，吴福云，霸占地产，草菅人命，鱼肉乡里。”
来俊臣背着手沉思了一会儿，连连摇头说“不对，你怎么就这么笨，不能不紧张但是也不能太紧张，要记住，你现在是个心中有冤屈的人，虽然见了天后难免会紧张但是你已经豁出去了，正气凛然，不会有害怕心虚的样子，再来几遍，不行的话。”
张大全吓得两腿发抖，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大人放下，小人这次一定让大人满意。”
书房里人影晃动，书房外数十号人安静地垂手而立，队一直排到了院子外面。
小半个时辰后，渔民张大宝从书房内走了出来，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去，将门关好，回头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行礼“小人史南城，参见大人。”
来俊臣盘算了一下，回头说“史南城，你是长安本地人士？”
史南城一抱拳“大人好记性，小人是城北屠户。”
来俊臣点点头“我要你去向天后娘娘状告狄仁杰，罪名是暗中与朝中官员勾结，意图造反废除天后。”
史南城明显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然后又低了下去：“废除天后，这话，这话，”后面的他不敢说，不过来俊臣明白，罪大恶极，大逆不道，株连九族，无非就是这些话。
来俊臣轻轻蹲下，看着史南城“天后娘娘何等人物，碾死你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你见过人和一只蚂蚁过不去的吗？”
史南城颤抖着嗓音“见，见过。”随即看到来俊臣有些阴沉的脸色，连忙改口“没，没见过。”
来俊臣又换上一副笑脸拍着史城南的肩膀接着说道“再说了，告密不就图个荣华富贵吗？想富一要趁早，二要够狠。你知道城郊有名的丁员外吧？他就是最早告发李冲的那个人，你看他现在的家财，哪是后来那些告发些小猫小狗的人能比的，现在告发的人那么多，你不告点有创意的指望什么荣华富贵？”
来俊臣说着又把脸冷了下来“告发些小猫小狗不但结了仇家，得的钱还不够你请侍从保护自己的。我的人里面可不止你一个符合条件，只不过想给你这个机会而已，既然你不要我也没办法，不过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留下一条舌头两只手，省的你去告我的密。”
明明是冬去春来的日子，寒气未散，史南城的背上却早已被汗水浸湿了“大人饶命，小人要这个机会。”
来俊臣满意地点点头，“到时候见了天后，你绝对不能害怕，而且还要愤怒，你最痛恨这种结党而且造反的人了，所以你要义愤填膺，你要慷慨陈词。”
“哦对了，你还要记住，在你卖肉的附近有一处酒楼，狄仁杰常去吃饭，你亲眼见他和一个你没见过的花白胡子的老头鬼鬼祟祟地进了酒楼，你就跟进去在他们的隔间边上包下一个隔间，隔着墙听到了他们的造反密谋。”来俊臣看来早有设计。
史城南战战兢兢地说“小人十天挣的银子，也不够包下那个隔间吃一顿的。”
来俊臣突然发现这是一个重大问题，来回踱步，然后一拍脑门“那这样，如果天后问你，你就说你身上正好带了银子准备主动去交朝廷的赋税，因为狄仁杰此人平素行事不端，你看不惯他，所以咬了咬牙将这赋税拿来包下了这一间隔间，一个月的赋税总够你包下隔间了吧？”
史城南不住地点头道“够了，足够了。”
当夜史城南始终没有再出来，门外的人们等到亥时，便都散去了。书房依旧人影闪动，灯火通明。
亥时已尽，史城南也唯唯诺诺地从书房中退了出来，来俊臣也跟着一同走了出来，亲切地拍了拍史城南的肩膀“多用心揣摩揣摩，每天来我府里练几遍，过段日子时机成熟了你的荣华富贵就到手啦。”
史城南慌忙拜倒“谢大人栽培。”
来俊臣点点头“去吧。”
随着史城南的退去，来俊臣也搓着手回卧房去了，一路难掩得意的笑容，守在卧室门前的两个侍卫见他来了，忙打开了卧室的门锁。
进了卧室，一名女子正双手反绑着坐在床前，一双玲珑玉足套着轻丝罗袜也蜷曲着绑在一起。因为反绑受力，更衬得杨柳腰儿、酥胸丰满，来俊臣的眼睛简直放出光来。
那女子见来俊臣进来也不叫喊，怒目瞪视于他“卑鄙小人，你把我夫君怎么了？”
来俊臣嘿嘿笑道“也没怎么，只不过你的夫君他涉嫌谋逆，我把他请到大牢里问问话。”
那女子闻言双眸含泪脸色变得灰白，低声道“问问话？谁不知道进了你的大牢就是死了？”
来俊臣正色道“那是他们的妻子不知道配合嘛，你若好好配合，那就只是问问话而已，不然的话，下场你也知道嘛。”
沉默良久，来俊臣也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等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卧房的灯熄了。
月光透过栅栏照入了大牢，映在了一具身着白底红字囚服年轻男尸的头部，头颅已经多处裂开，红白四溢，血肉模糊，面容扭曲，四肢佝偻。到底是被什么样的酷刑折磨至此，已经不得而知了，明天就会有人来把他和其余尸体一齐拖去乱葬岗掩埋，他的妻子若是不为富贵所动，乱葬岗里就多一具溃烂的女尸，若是最终还是屈服了，来俊臣房里多一个薄纱遮体的女奴而已。
夜风忽地吹得疾了，带起一阵寒气，是女子的无奈*，还是冤魂的不屈嘶吼呢。
路边的杨柳顺着夜风婉转轻摇，一片落叶在空中打着转，迷雾中似乎蒙住了哪只猎物的眼儿，被蒙住眼的猎物最终还是在狩猎者的亢奋下屈服了。
遥远的边关宁城，夜晚远较长安城来的清静。此刻子时将过，张泽书房的灯也黑了，整个将军府陷入一片安静的黑，这个世界，除了张泽回房时的脚步声似乎已经安静得只剩树枝不停摇摆的声音。
封一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睁着双眼，听着院子里的树一阵奇怪的摇晃，好奇地坐了起来，屏气凝神，果然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踩踏地面的声音，那声音感觉就像猫的一样轻软，直奔自己隔壁的厨房而去。
管，还是不管呢？这儿的人也真是的，偷吃个东西还要来将军府，没事找事嘛，封一辉闭上眼睛打算接着睡，不一会又睁了开来，反正睡不着，一直在人家家里住着都没付钱，帮他抓次贼好了。
封一辉下定决心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一丝一丝地把门推开一条小缝，然后潜入了门外的夜色中。
站在厨房门外，封一辉已经能清晰地听到缓慢有序的咀嚼声，不由得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将军府的格局，连厨房这么重要的地方都不上锁。
吱呀地一声，再不遮掩，封一辉光明正大地推开了厨房的门。
一缕淡淡的月光顺着门缝照进来，绯真丽姬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厨房的中间，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没有面纱，嘴还轻轻地在嚼动着。丽姬的手上拿着一个馒头，那条黑色的面巾就系在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结。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互相看着，绯真丽姬先反应了过来，犹豫了一下，放下馒头就要去解手腕上的面巾，谁知刚一低头，系着面巾的那只手腕就已经被封一辉握住了，这一次丽姬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封一辉的眼睛。
封一辉红着脸解释道“不要再戴面巾了，你很美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挡起来呢？”
丽姬依旧是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透着疑惑，随即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不戴。”
封一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开口，原本微红的脸迅速向着通红，绯红变化，他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听丽姬接着说道“师父说，出去，别人会吓到，在你这里，不戴。”
封一辉楞了一下，原本想说你在哪儿也很美，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了一阵疯狂的点头，似乎他心里也不是很愿意别人看到这个女孩的面容。
又是阵沉寂，封一辉不知道该说什么，丽姬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安静地站着，良久。
封一辉犹豫再三，可能是觉得这么美的时间和地点似乎该做些什么，于是嘟起嘴，缓缓地弯下腰，想再尝试一下下午那种轻触之下不知身在何方的奇妙感觉。
下一刻，一只小拳头撕裂了气流打在了他的肚上，封一辉痛苦地松了手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等，”封一辉吸着冷气忍者强疼痛开口叫住了正抓着馒头默默往外走的丽姬，勉强站起身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绯真丽姬转过身看着他，眸子依旧清澈，却似乎又有些迷蒙，很矛盾的眼神。
封一辉挠了挠头径直走在了前面，绯真丽姬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封一辉从床头小心取出一件东西，藏在了身后，一脸憨厚地走到门前，对站在门口的女孩嘿嘿笑着，猛地从背后取了出来，摆在了女孩的面前。
借着淡白色的月光，一对精致的钩镰在封一辉的手上散发出清幽的寒光。
绯真丽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表情，是那种小女孩看见花布新衣服的笑，开心的笑。
可绯真丽姬并没有马上接过自己的兵器，而是看着手中的馒头想了想，递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然后递到了封一辉的嘴边，封一辉愣了一下，随即张口咬住，丽姬这才接过钩镰别在腰间，然后甜甜一笑，转身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夜幕中。
也许，这就是她的浪漫吧。住在封一辉隔壁的李成明叹了口气默默地关上了窗户，收回了从厨房门被封一辉打开起就从窗户里伸出来的脑袋。
白二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也许是个美梦吧。
一夜好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