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我为这次公然顶撞长辈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起床后我发现自己房间门打不开,像是遭人从外面反锁。但我记得这门是不能从外面锁的,而且我手里有钥匙。
我以为锁坏了。
后来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外面肯定是有个特别巨大、特别重的东西把门给堵住了。
“来人啊!帮忙,我出不去!”
呼叫佣人却得不到任何应答。
我开始慌张。
最后干脆抄起手边一把椅子往门上砸。
使劲砸。
砰砰砰——
椅子散架。
门被砸开一个小缺口。
然后——
我被从缺口喷薄而出的成吨蛋炒饭吞没……
无数萝卜丁、米粒、葱花、鸡蛋粒源源不断侵入。
门上的缺口越来越大,最终被完全撑爆,如雪崩压顶般的蛋炒饭在一瞬间填满了我的房间。
几分钟后,险些窒息而亡的我从炒饭堆里艰难钻出。我发现不止我房间,姨妈的整栋豪宅都已被密密麻麻的炒饭之海淹没。我甚至可以让描述更精确一点——
“整个屋子就是一锅饭。”
客厅、楼道、走廊、书房……炒饭填满了所有地方。
我不知道现在家里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可能大家都被淹死了吧。
除了炒饭,头顶还有蝗群般的苍蝇在天花板周围“嗡嗡嗡”地盘旋。
“还有人吗?救命!”
我一瘸一拐挣扎着在炒饭海中移动,鼻子里充斥着熟蛋黄的臭味。
终于爬到客厅。
来不及逃生的佣人们也全躺在这里。他们气息奄奄,每个人发绿的脸色都表明他们昨晚被强行喂入了大量蛋炒饭。
我抱住脑袋悔恨大喊:
“早知道……早知道我昨天就老实点了!”
看来昨天塞进炒饭的那双袜子彻底激怒了姨妈,于是今天她决定让所有不肯尝她炒饭的人葬身饭海。
都怪我!
我的一时冲动连累了多少无辜性命啊!
女佣阿洗伤势最为严重。她瘫倒在玄关前,四肢痉挛,口中不断呕出白沫。
“阿洗,你怎么样了!?”
“小姐……太太今天把全市的大米、鸡蛋和洋葱都买回家里炒了。导致全市粮食短缺、物价飙升、股市崩盘。现在到处都在通货膨胀,法西斯政权趁机上台。为了争夺最后的资源,世界各大定居点纷纷铤而走险。新的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了……”
姨妈这个罪人,一夜之间又给将来的历史试卷添了多少道题啊。
我抱起垂死的阿洗,聆听她最后的叹息:
“太太炒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做不出好吃的蛋炒饭呢?”
“你还在想这个问题?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生命安危啊!”
“不,小姐!听我说,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你说。”
然而阿洗吐出最后一口白沫,便白眼一翻,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跳已然停止。
“阿洗!!!”
享年27岁。
临死前,阿洗用蘸满鸡蛋液的手指在地板上划了一个歪歪斜斜的中国汉字“走”字。
但最上面一横没来得及划出来。
明知她笔划顺序错误,却不能亲口提醒她。这大概就是阴阳两隔的滋味吧。
然而阿洗留下的这个dying message究竟藏着什么意义呢?
她想告诉我什么?
走?
让我快走?
往哪走?
窗外到处都在打仗。
火炮、骑兵、子弹、战舰、难民、硝烟,文明毁灭。
枪林弹雨。
地平线被战火染红。
街边尸骸成山。
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这时一枚炮弹落进姨妈家屋顶,炸垮了房梁。
整栋屋开始摇晃。
一根一根燃烧的梁柱落下,烤熟了周围所有炒饭。算是剩饭回锅吧。
温度骤然升高。
腾腾热浪席卷而来,肆意撕扯着我的银发。眼前如雪花般飘零降下的……是灰还是米?
“书烧完了,开始烧房子当炊火了吗。”
火焰封死了所有出口。
我明白今天自己走不掉了。
望天长叹——
如果……
如果能早点知道阿洗想告诉我的事情,说不定这一切悲剧就可以避免了。
我的银色发丝一根一根覆上阿洗的遗容。
我紧紧拥住她。
两人一同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