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辜道:“我不想留在这里喂蚊子。”
“你……”薛骁抚平了我的袖口,道,“你别乱来啊,乖乖待着,我会担心的。”
“知道啦。”
你知道我干了什么你才会担心,你看不到我乱来的话,也就不会担心了吧?
我踏上台阶,拾级而上,没过多久,就看见日下他提着灯,踏着木屐,匆匆忙忙地往下走。
“你当心点。”
我自下而上望着他,内心翻涌着复杂的心绪。
我不知道我做的事会在日下心里划下多么大的伤痕。每个人的幸福背后,或许都要有无数个人的眼泪。但请允许我,自私地仅为了我个人的幸福而奋斗。
日下拿着我拖下来的鞋子,跑到我身边,道:“别走太远,下面的路很陡,容易摔着。”
我赤着脚晃荡,可比日下安全多了。
不过日下先生既然要我穿上,那我就听话地穿上吧。
我本就没有跑多远,爬回之前的地方,我只是微微出了点儿薄汗,倒也不算特别累。日下道:“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有集会,需要五点起。”
“‘集会’?”
“类似于家庭早会。”
……注重礼节的贵族们,真的好麻烦。
我道:“我应该不需要去吧?”
“这是将你介绍给他们的好机会,你是主角,怎么可以不参加?”
我:“……‘他们’?‘主角’?你想干什么?”
“他们会接受你的,放心好了。”日下九十九非常自说自话地拉着我走,我总觉得将收集器放在薛骁那儿简直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这种对话简直羞耻到一定境界了好吗!
想到薛骁正在那头咬牙切齿,我就觉得我未来的日子要有很多很多苦头吃了。
天亡我也!
我艰难地说道:“要是我爬不起……”
“怎么会呢。”日下九十九笑得特别温柔,但我莫名地就想发抖。大概是因为他重新切换成“日下先生”模式,让我觉得特别虚伪可怖。
我和他一路无言,望着这些花花草草,我指着一株在这个区域似乎分布很多的植物,问:“这是什么?”
“你是问龙胆花?”日下停下脚步,向这边看来。他的脸色露出了柔和的光彩,“到了九月,满山都是龙胆花,非常美丽。你会喜欢的。”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我发现我的记忆库里压根儿就没有龙胆花的印象。
回去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这间房是我刚刚呆过的地儿,因为在我不在的时候,这件房间已经加塞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已经铺好的床铺。
还是两个人的。
我道:“我睡姿很好,不需要扑两床。”
“我们已经在同居了,小小,你不是说要两个人一起睡过,才叫同居吗?”
我已经能想象到薛骁在那头磨刀霍霍向我的照片了,立刻辩解道:“我是说一起睡过才叫同居,我们没睡过就不叫,所以我俩没有同居过,所以我俩不能一起睡!”
一通绕口令,让我眼冒金星,亏得我逻辑还在,不然三观都要碎掉了。
日下的眼神里多了些躲闪,在他开口之前,我怒道:“你敢再说一句‘你想这么做’试试?”
他闭上了嘴。
我满意道:“我睡姿不好,今天睡两张床单,从左边睡到右边,你有什么意见?”
日下摇了摇头。
我立刻走进去,“啪”地一下把格栅关上,隔着薄纸道:“没意见就去睡觉,小姑娘的闺房不要乱进!”
我迅速跑到另一面的格栅旁,特别怂地心砰砰跳。
诶,他被我这么说,会不会特别生气啊?艾玛,早知道我就说得委婉点了,啧。
日下的剪影因为灯火的晃动,反而显得更加明晰。于是我打开了房里的灯光,这才把他无声的压力给驱逐了些。
“……晚安?”我试探性地开口。
“晚安。”
得到了他想要的,日下才慢慢离开。
我捋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
想到薛骁说的,神田小姐是薛骁他爸雇佣的人。
……
薛骁他爸?
肖征?
……是叫肖征吗?
白羊宝宝陷入对于自己记忆障碍重症晚期的极度苦恼自责中。
大半夜的睡不着,我又想到日下说的第二天的早会。
于是我顺利从这一床翻到了那一床,然后对着其中一个窃听器道:“薛骁骁,你还活着吗?”
收集器只能收集,不可能像手机那样还能打电话来着,不过我真的是有一肚子话憋着,大晚上的不想睡觉想找人唠嗑。
好寂寞,大家都不理我。
我拿着日下给的手机玩俄罗斯方块。为毛是俄罗斯方块,宝宝最讨厌玩的游戏没有之一,因为我不!会!玩!
我手忙脚乱地玩了二十多分钟——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已经玩了一个多小时了,结果,还没到第二天。
时间还晃悠在十一点半,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我的格栅门被吹得有些动摇。不可否认,我想出去玩。
特别特别想出去玩。
没有网络没有WIFI,这个世界就是辣么的难熬。
我屈服了,拉开门,对着门外看着的守卫道:“我睡不着。”
连脸都蒙在纱布后的男女深沉地看着我,无声地抗议着。
我抹了把脸,特无赖地道:“我就是恃宠而骄,我要找日下。”没错,薛骁就是我的脸,我现在暂时不要他了。
“再不理我我就扒你裤子。”我抓着对方束在腰间的黑色软带,更加肆无忌惮。
对方迅速拍开我的手,与身边的女人换了个位置。
“……你是想让我扒你胸吗?”
守卫们:“……”
我只要走出房间一步,就会被他们退回去,等有人跑过来看情况的时候,我已经能在外面走两步再被推回去了。
守卫们的双目死气沉沉,被我捉弄了之后,更透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唐小姐,请您好好休息。”
在最后一个守卫也被我弄上窃听器后,我心满意足地回房了。
这种方法还是我在日下那里学来的,在他招揽新堂时用的手段。
不过我手上的窃听器不太多了,尤其是我还不敢真正用在日下身上。
我不打算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窃听器被发现了便被发现了吧。我想日下也清楚我会使些小动作——在他容忍的范围内。
但他不清楚的是,收集器已经落在薛骁的手里。
很多小事,或许被我听到了也就听到了,不能纵观全局的我对那些细节,根本就无法有针对性地去思考,但是薛骁可以。
我信他。
就像是我信他会来带我回家一样。
“日下睡了吗?”我关上格栅,又不太放心,再推开来,对着还没离开的仆人道,“如果没睡的话,那我就睡了。”
不理会留在门外风中凌乱的众人,我终于精疲力尽地壮烈倒下。
辣鸡们,宝宝要功成身退了。
五点,准确来说,是四点五十九分零六秒。
有人推开了我的房间门。
“我有起床气的,我跟你们讲。”我用因为睡眠不足而充血的眼眶瞪着来人,道,“没见过夜猫子吗?你很幸运,你们见到了。”
日下隔着纸站在门外……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那几个守卫深鞠着躬呢。
“起不来?”日下道。
“起不来。”
“要亲亲才能起来?”
“……亲亲都不能起来,还有,小姑娘的闺房你进来一步试试。”
众人都对我这样张狂的态度而感到不安,但日下却宽容道:“那就睡到十点再起?”
不会是想饿我吧!我勉强睁开眼,问:“早饭呢?”
“我已经让人帮你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吃。如何?”
我安心地躺在床褥上,将头蒙在被子里,道:“那你快去开早会吧,我等等再起。”
仆人们如潮水般退散。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钻出来,复落到被子上——真的……很困啊。我趴在被子上,连想出去再撒几个窃听器的力气都没了。
六点,我被穿着米蓝色斜边格子和服的神田小姐推醒,然后就看见她阴着脸,正坐着看着我。
我一个激灵,忙道:“我不穿和服!”
“……起床,洗澡,梳洗,吃饭。”
“不干。”
于是神田小姐就如同守灵般,继续守着我。
我在她阴森森的目光下,继续睡觉。
七点,我睡不着了。对方的眼神太渗人。
我磨磨蹭蹭起床,泡澡,刷牙洗脸,然后神田小姐推来一桌日式早餐。她拿着下头有些扁平的银筷,小心地为我剔着烤鱼。
“其实,给我一碗粥就好。”
神田小姐神色不变,显然已经被我整得有些荣辱不惊了。她低声道:“请用。”
我看着神田小姐,觉得她浑身上下都贴满了“我是日下家族的人”的标签,哪里都找不到“她是卧底”的蛛丝马迹——当然,如果连我也发现了的话,她也早就被日下给丢出去了。
我感慨了一番薛骁他爸的老谋深算,一边想着,该怎么暗示她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呢?
这种需要绕弯的做法,显然难住了我,我一边吃小鱼,一边无数次地抬头看她,希望她从我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深刻含义。
神田小姐低着头,瞅都没瞅我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