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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隐藏起来的数字

黎绪没有回答代芙蓉的问题,而是刷地扭过脸来看着我,阴沉沉地说:“四年多前,也就是陈家坞发生连环命案前两三个月,有个说普通话的男人到村子里打听郑胤如,也就是你那个苏墨森。”

她一提到苏墨森,目光就开始不善,恶狠狠的,仿佛她牺牲在陈家坞事件里的所有朋友的怨灵都聚集在她眼睛里。

她说陈家坞的命案结束以后,他们找到地下墓葬的入口,打开进去,发现里面有不少现代人生活过的痕迹,所以对搬到外面生活的原陈家坞村民进行了更深入的走访调查,发现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有个叫郑胤如的男人时不时会出现在陈家坞,做捕鸟、捕蛇等事,借住在不同的人家。后来有一天,独眼殷三郎跑到陈家坞找郑胤如,但没找到。

黎绪说那个一只眼睛蒙着黑布的男人给村里好几户人家留了同样的话,说如果郑胤如出现,就转告他说殷栋在找他,叫他洗干净脖子等死。话说得特别凶狠,给人感觉是要报杀父之仇一样。

在那之后不久,陈家坞连环命案发生,大部分村民搬迁到了别的地方,警察驻村,查完案以后将最后剩下的几个村民也全部强迁到山下生活,村子正式由“上面”派下来的武警接管,任何人不能进出,所有试图进入的人,不管是回老家的还是走亲戚的还是找人的还是采访的记者或者看热闹的闲人,都被站岗的武警拦住并且拍下照片,其中没有郑胤如。

也就是说从前的时候,苏墨森时常出现在陈家坞,他那些捕鸟啊捕蛇啊的事情肯定都是借口,真正目的是地底墓葬里的药草,他在百安制药厂研究各种针对基因异化病症的药物,自然需要经常往陈坞跑,取药材。但是这里有五年多的时间没出现过了,和他失踪的时间吻合。

黎绪说陈家坞村民形容殷三郎的模样,四十来岁,又高又壮面相很阴,右眼用块黑布罩子罩着,是独眼龙。

黎绪说:“我到处打听这条线索,直到去年才终于打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说盗墓界有个叫殷栋的男人是独眼,瞎的那只正是右眼。”

我把殷三郎留给村民的那句话仔细玩味了好几遍,他要苏墨森“洗干净脖子等死”,而且说这话时面目凶狠。

这是一句谋杀宣言。

也就是说,殷三郎因为什么原因要杀苏墨森,而且他如此张扬,给好几户村民留了同样的话,有点类似于江湖上的报仇,完全不怕闹出无法收拾的局面,甚至好像恨不得把情况弄大。

五年前苏墨森离开家之前的日子一直在做外出的准备,各种外伤药品、止血带、野外照明弹、防风灯什么的,还有几样看上去很奇怪的工具。并且每天都打很多电话联系人,有时语气平淡,像是很身份地位与他平等的人说话。有时脾气很爆骂骂咧咧,显然是跟他认为低他一等的人说话。我听见他两次提到殷三郎这个人物,第一次好像是说没他不行什么的。第二次说什么没听清楚。现在结合黎绪的信息,基本上可以认为五年前,苏墨森跟独眼殷三郎一起去做件什么事情结果合作出了岔子,两人反目成仇。也就是说,苏墨森现在如果还活着,也不敢露面,怕被殷三郎弄死。

所以,苏墨森的失踪是为了躲殷三郎的追杀?

我之前从律师王德森的言行推断苏墨森可能没死,可能因为出了什么重大事件暂时不能露面才失踪,现在看来,好像真有这个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智商可不是一般二般高,简直高到爆表,居然从正式开始调查自己的身世前,就捕捉到了好几处敏感信息。

再仔细分析,既然殷三郎是个盗墓的,苏墨森离开前做的那些准备又很吻合这项行动,所以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五年前,苏墨森纠集了一批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牵头,他只是参与,另外还有殷三郎,他们是合伙盗墓去了,地点不祥,盗的谁的墓也不清楚,总之,有一点比较明确的是,殷三郎和苏墨森都活着从墓里出来了。

我想,苏墨森可能独吞了盗墓得来的财宝,或者做了别的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会惹得殷三郎找他找到陈家坞去,还撂下那么狠的话,叫他洗干净脖子等死。

我把这些想法说给他们听,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很合逻辑。

然后黎绪猜测,那些人五年前盗的,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金诀王的墓。

代芙蓉目光茫然地摇头,说:“不能吧,要真那样的话,圈里早该传翻天了,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黎绪说:“可能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好。”

代芙蓉还是摇头,说:“不太可能。一次普通的下斗都要牵涉到方方面面的人,做不少前期准备工作,往往人还没抵达目的地,消息已经传出老老远了,经常会有另外的人马跟上去捡漏。更何况金诀王的墓,在盗墓圈里绝对是天大地大的事情,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走漏的。”

虽然我们都不了解那个行当里面的规则和运作模式,但就“盗墓”两个字也够我们往最艰深的风险里想了,所以觉得代芙蓉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往这个牛角尖里钻。

黎绪沉默了半分钟以后问代芙蓉现在跟之前那群盗墓的朋友还有没有联系和来往。

代芙蓉说:“没了,之前是冒了个假身份跟他们打成一片的,退出以后就切断绝所有联系,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黎绪叹口气,觉得可惜。

代芙蓉便笑笑,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跟他们联系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黎绪赶紧搭他的肩膀,郑重其事说:“那麻烦你了,联系上以后,帮忙多打听点独眼殷三郎的情况,最好能牵线搭桥让我见上一面。”

代芙蓉为难地说:“这我可不能保证。”

黎绪站起身,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没叫你保证,见机行事,能进行到哪步就到哪步,前提是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她说着话,往卫生间走去。

我趁这个机会赶紧把她搁在沙发上的那个本子拿过来看,代文静留给代芙蓉的本子,昨在被黎绪借来看了一个晚上,她看得比高考复习还认真,用铅笔在里面做了不少记号,单横线、双横线、曲线、圆圈、五角星、三角星、问号,什么什么的,刚才就想看了,她一直打听殷三郎的事,我也不想走神,就拖啊拖啊拖到现在才捞着空档。

乍看几眼我感觉沮丧,因为都是些私人化的符号,只有画的人自己才知道具体的意思。但是突然间灵光一现,看懂了其中画圈的意思。

被她用铅笔圈出来的内容,都是数字。

而且是同一组数字。

1937。

这些数字都隐藏在别的内容里,如果不是黎绪用铅笔圈出,我压根就没注意到。

其中一处是隐藏在一大串数字里,那串数字之前我研究过,不是银行账号也不是什么订单号也不是快递单号,完全不明所以,但现在把穿插在里面的1937四个数都圈出来以后,就能看得出,剩下那些数字是个手机号码,而且这个号码我似曾相识。

第二个1937隐藏在一个地址里,江城市杏花区落雨路186号江南新村29幢2单元437号。话说前两天我还叫丁平帮我查过这个地址,他说落雨路上确实有个江南新村,但不是186号,而是86号,也没有什么29幢,更没有什么437号。我当时只觉得糊涂,以为是代芙蓉弄错地址了,完全没想到会有隐藏数字这一招。

第三个1937隐藏在一条账目里,本子上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支付杂货店佘账欠款1937元。我在翻看的时候只当它是一条还款记录,根本没往任何别的方向想。因为我认定这个本子是代文静的私人备忘录,里面所有内容除最后那条以外其余都是写给自己看的,只要自己方便看就行,谁会在一个写给自己看的本子里玩这种游戏?

第四个1937是拆开的。本子自己不带页码,但是有三页纸的右下角,被代文静标上了数字页码,也就是第一页,第九页和第三十七页。单个看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被黎绪圈起来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大的意思在里面。

黎绪上完厕所又冲了把脸,淌着水走回来,看见我拿着本子,问我有没有从这些内容里面发现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暂时把自己心里的好奇压下去,不问1937是什么情况,而是先平心静气回答她的问题,关于本子最后一页上写的地址和人名,代文静用的笔、写字时的认真程度、字的大小和力度都跟前面任何一页内容不同,他在临死前把本子寄给了代芙蓉,说明这几行字是写给他看的。

说到这里我看代芙蓉一眼,拍拍他的膝盖叫他去洗脸刷牙看看弄点早餐给我们吃。

他没吱声,很听话地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