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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庙继位

渭水桥边,周勃陈平灌婴等一干老臣正在等候之时,只远远听到四匹骏马向这边疾驰之声,待得几声骏马嘶鸣之后,只见代王刘恒骑在一匹马上,身后跟着宋昌,张武,薄昭,四人四马,果然少年英风。

周勃等人忙跪下高声拜道:“臣等恭迎代王!”刘恒等人慌忙翻身下马,刘恒快步上前扶起为首的周勃,陈平二人说道:“二位皆汉室元老,寡人乃是晚辈,焉敢受公等如此大礼?”

周勃站起身来向刘恒再次拱手说道:“今京师**已定,外戚国贼皆已伏法,臣等特请代王入京,主持大局。”

刘恒听罢,也不回答周勃的话,只是抬头看向一旁的陈平说道:“多年不见,曲逆侯竟已如此年迈了。”说着,便迈步走至陈平面前寒暄起来。周勃见此情形,只好走至宋昌面前低声说道:“可否容老臣和代王说几句私下的话?”

宋昌闻听此言,昂头开口说道:“绛侯若是言公事,那么就请公开说明。绛侯若是言私事,请恕罪,王者无私事!”

宋昌的声音很大,使得在场众臣们皆将目光投向周勃,只见周勃的脸上只是勉强的笑着,那笑容显得十分僵硬与尴尬。刘恒忙转过身来看向宋昌说道:“你是怎么和周老将军说话的?还不赶快赔罪?”

宋昌这才向周勃一拱手说道:“晚辈冒昧,请老将军恕罪。”

周勃忙转身看向身旁的内侍说道:“快将玺印符节呈上来。”只见两名内侍,一人手捧玺印,一人手持符节迈步而上跪了下来,周勃看向刘恒说道:“外戚把持朝政十六年,刘氏子孙惨遭杀戮,代王如今身为长子,该当继承高祖基业。”

刘恒向周勃拱手说道:“玺印符节乃是国之重器,交接一事更属重大,有什么事还是到京中寡人的官邸再说吧。”说罢,刘恒转身就要上马,陈平忙开口说道:“臣等已备好了车驾,请代王上车入京吧。”

刘恒开口说道:“老相国所备车驾皆是天子用物,寡人不过是一方诸侯,怎敢擅用天子器物?”说罢,刘恒拍马向前而行,宋昌等人慌忙跟随上去。这一切都和周勃心中所预想的完全不同,他转头看向陈平,只见陈平扶着花白的胡须微微叹道:“这个年轻的皇子,不一般啊。”陈平的神情极为凝重,周勃看不出来他是忧心还是欣慰。

刘恒进得京师,周勃刘章等人果然是血洗了这长安城啊,民屋多处被大火焚毁,断井残垣之景象让刘恒看的触目惊心。众臣迎着刘恒到了代王的官邸之后,陈平让群臣皆在府外等候,自己则和周勃,灌婴二人一同走进官邸,陈平看向刘恒开口说道:“代王一路而来,想必这沿途的景象大王比老臣还要清楚的多。”

刘恒叹了口气道:“农业不振,商旅不行,哀鸿遍野啊。”

陈平继续说道:“诸吕之乱虽然平息,然北方匈奴未定,南方南越不安,国不强,民不富,当此之时,大王身为高祖长子,于情于理,都该继承大统,请大王不要再推辞了。”

“寡人深知这副千斤重担关系国家存亡。”刘恒看向陈平说道:“故而更不敢受,寡人有叔父楚王,琅琊王在,有堂哥吴王在,还有一个血气十足,孔武有力的弟弟刘长在,更有三个十分优秀的侄儿在,寡人资质平庸,不敢受此大任,老相国为何就不能在他们其中另择贤君呢?”

陈平正要开口,只见宋昌快步走进来向刘恒拱手说道:“大王,群臣与长安百姓皆跪伏于府门之外,恳请大王继位登基,声称大王一日不登位,他们便长跪不起啊。”

刘恒听罢此言,慌忙迈步向府外走去,果如宋昌所言,只见府门外黑压压跪着的既有朝臣又有寻常的百姓,只见他们伏地高呼:“国家危弱,大王即为高祖血脉,当莫推辞,我等恳请大王即刻登基!”

刘恒的脸上颇为难堪,他忙展开手臂说道:“诸位快快请起,寡人年少,秉持国家公器实乃不自量力之举,请诸位莫要再强逼寡人了。”

身旁陈平闻听刘恒此言,忙向周勃灌婴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领会后缓缓点了点头,三人一起朝刘恒跪了下来,刘恒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扶起陈平道:“三位这是何意?三位皆是汉国柱石之臣,寡人晚辈,安敢受此大礼?”

陈平等三人高声说道:“恳请大王入驻皇城,继承大统!”

刘恒几次欲扶陈平起来,奈何陈平只是长跪不起,刘恒无奈,只好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寡人权且暂驻皇城。”此言一出,陈平忙转头高声喊道:“天子印玺符节何在?”话音方落,两名内侍便持着印玺符节快步而来,刘恒看向印玺符节说道:“可有一事,当先言明,寡人只是暂行天子之权,日后若有不妥,当将此位传于宗族之中德贤之人。”

朝臣们闻听此言,纳头便拜,齐声高呼万岁。

夏侯婴亲自驾着天子的龙辇,载着刘恒向未央宫中而去,众臣忙在后跟随。龙辇行至未央宫前,刚要驶入宫门,刘恒忙招手说道:“停。”

夏侯婴不知何故,只好勒住马头,陈平等人忙赶上来开口询问为何在宫门前勒马,刘恒开口说道:“我今虽已是皇帝,可小天子还在宫中,一宫之内怎么能同时住着两个皇帝呢?”

周勃忙上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自那日臣等剿杀了国贼之后,便将小天子请出了皇城,将他安置在了少府居住。”

刘恒缓缓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他虽是吕后所立,然并无过失,废其帝位之后,当封他一个王爵,让他回到封地,安享余生。”

陈平等人忙应诺之后,刘恒才坐在龙辇上,抬头望着高大的宫门上萧何亲书的“未央”二字,凝视了良久,开口说道:“进宫。”

众臣迎着刘恒的龙辇驶入了皇城,宫门外只剩下陈平,周勃,灌婴三人,周勃冷笑了一声说道:“刘氏宗族之中谁不想当这个皇帝,这个代王不一般啊,从渭桥到官邸,推辞了多少次?以前我总觉得他是个平庸本分的诸侯王,如今看来,只怕是看错了。”

灌婴叹了口气道:“谁都争着抢着想当这个皇帝啊,我听说齐王回国之后,便得了重病,如今是终日卧床不起,早晚靠进汤药度日,心病难治啊。”

周勃看向灌婴道:“何止是齐王?自咱们发书请代王入京之后,刘章也是一病不起了,现在只是每日躺在府邸之中养病,今日大小群臣皆来迎接代王,他也称病未来。”

陈平看向他二人说道:“这个代王决不是个平庸之辈,你们二人日后在朝中当小心说话,咱们都是功高震主的人,像方才的话,日后再不要说。”

周勃灌婴二人皆是默然,陈平继续说道:“新君登基,有一个人今日就不能再留了,我等剿杀了诸吕,双手都已沾满了鲜血,即使再沾些也无妨了,故而还是由我们这些老臣来办这件事吧。”

周勃灌婴二人皆已明白了陈平的意思,周勃开口说道:“方才代王还嘱咐要给小天子一个王爵,还说要让他回到封国去安享余生,咱们贸然动手,会不会......”陈平抬头望着天边正在逐渐消退的晚霞开口说道:“他还一再推辞,不愿当这个皇帝呢,他是真的不愿当么?他说要善待小天子,这不假,因为他资历尚浅,故而今日一再推辞,是想让他的那些叔父堂哥和弟弟侄子们看到他是无奈之下才同意执掌公器的,他方才说要善待刘弘,那是因为他要行的端,走的正,他要光明正大的继位登基,他不想刚刚继位手上就沾染上血污啊。”

灌婴明白了,他缓缓点头说道:“看来这种杀人沾血的事,只能咱们这些老臣来办了......”

晚霞逐渐消退,漆黑的天空只有那淡淡的一抹微弱的月光。少府后院的一间低矮的房屋内囚禁着小天子刘弘,自那日他被羽林押到此处之后,庭院内外终日皆有精锐卫队把守,任是何人也无法擅自出入。

转眼之间被关在这里已经将近一月了,刘弘怎么也没有想到,吕氏的覆灭带给自己的不是如愿以偿的亲政,而是浓厚的对于未知的恐惧。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如坐针毡一般,他不断的思索周勃等人会怎样处置自己这个“吕后所立的皇帝”,不断的思索自己还能否活得下来,他想自己的养母张嫣,想念吕后,甚至想念已经被诛杀的吕禄吕产,尽管他们在的时候自己只是个傀儡,可那个时候自己总可以活命啊。

夜晚再次降临,随着夜晚来临的是刘弘内心更加的恐惧。一名内侍手持一盏烛台推门而入,刘弘慌忙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谁是皇帝?周勃等人要对我怎么样?”

内侍不理会他,而是将烛台放下之后,转身便退了出去。

面对着桌案上摇曳的烛光,刘弘心中的酸楚再次涌来,回想起虚情假意只为利用自己而声泪俱下求自己亲书血诏的刘章,回想起未央宫政变之时,陈平周勃等人假意保护自己而与吕产等人厮杀,刘弘在泪水之中又不由觉得可笑。

屋门被推开,两名羽林迈步走了进来,二人的身躯十分高大,脸上的神情极为冷漠。刘弘面前的这二人,一人手中带着刀,另一人手中拿着一条白绫。

还未等刘弘说话,持刀的羽林便向前一步说道:“刘弘,你并非高祖血脉,而是吕后所立,多年来你与吕禄等人狼狈为奸,祸乱朝纲,你可知罪么?”

“我......”刘弘被这一连串的罪名打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另一名羽林将自己手中的白绫放在屋中的桌案上道:“念你也曾为天子,一条白绫,你自决吧。”

面对着桌案前这三尺白绫,刘弘的语气近似绝望:“我不当天子,让我当个万户侯行么?”话说出后,刘弘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要求在这一刻未免有些太高了,这是将死之人面对一丝生机的最后一丝哀求。

两名羽林如铁塔般站着,不发一言以复。

“不当万户侯,让我当个寻常百姓,行么?”

两名铁塔般的羽林,依旧不发一言。

“哪怕把我流放边疆,只要让我活命就行啊。”

持刀的羽林开口了,语气格外的冰冷:“只有一条白绫还有这把尖刀。”

公元前180年,就在刘恒入驻未央宫的当天夜里,少帝刘弘被秘密杀死于少府之中。与此同时,刘恒于当夜颁布诏书,拜宋昌为卫将军,统帅南北二军,张武为郎中令,执掌皇城警备,而后再发一道诏书,表明自己继位登基,大赦天下。

这位年青天子的手段如此之快,之准,令所有的人皆惊叹不已。

次日清晨,刘恒身着天子之袍,头戴冠冕在宋昌张武等人的保护之下和众臣前往太庙祭奠高祖,并于太庙前宣读诏书,册封此番剿灭诸吕的大小功臣。

众臣于太庙前跪倒,只听内侍高声宣读道:“吕氏族人窃权**,图谋篡逆,全仗卿等,铲除诸吕,重振汉室。即日起,拜绛侯周勃为右丞相,邑万户,赐金五千斤。拜曲逆侯陈平为左丞相,邑三千户,金两千斤。拜颖阴侯灌婴为太尉,邑三千户,金两千斤。”

群臣心中早已明白了诏书的本意,明面上似乎这三人都升了职,加了食邑,实则周勃灌婴二人本都手握军权,昨晚一夜之间皇帝便改封代地亲信宋昌张武二人接管了南北两军并羽林卫队,而封周勃灌婴为丞相,太尉,这分明是一举将军权收归到了皇帝自己的手中。众臣都在心中默默叹道,好权术,好高明啊。

周勃陈平灌婴三人拜伏于地,高呼谢恩。

内侍继续宣读道:“此番剿灭诸吕,朱虚侯刘章立有首功,加封食邑两千户,金千斤。”

刘章今日是强撑病体前来听诏,听到此处后,他面色苍白,一句“臣谢恩”还未说出口,便连连咳嗽起来。

内侍继续读道:“齐王刘襄,琅琊王刘泽,淮南王刘长,皆立首功,加封食邑千户,金千斤。”

后又继续封赏了曹窟,郦商,郦寄并京师三大营与函谷关的将士们后,又颁布诏书,天下军民皆赐爵一级,并每百户赐予相应的牛,酒,脯,让他们可以开怀痛饮五天。

诏书宣读完毕之后,除了周勃,灌婴心中有些不悦和刘章的病更重了之外,真可谓是人人欢呼,个个鼓舞,太庙之前立刻响起了一片新君万岁之声。

公元前180年,二十三岁的刘恒快速巩固了自己的帝位之后,终于开始肩负起了历史所赐予他的重任,国弱民穷,内忧外患,这一系列严峻的挑战正在一步步向这位年青的帝王靠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