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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盲风晦雨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在不停的下着。

赵王刘友的车架自离开赵地之后便一直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在赵王的仪仗后面,则是孙赢以路途遥远,率军保驾为由所带领的三千兵马紧随在后。

刘友将吕桃休掉的事不止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在赵国更是士农工商,众人皆知。此时这些相随刘友入京的士兵皆知道这件事情,在军队还未出发前,有一个念头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军队中所有人的脑海中:“要打仗了。”

一路之上,士兵们谁也没有说话,肃穆,压抑的氛围在全军中蔓延开来,甚至连传召的使者都被这气氛压的有一丝喘不过气来。

刘友此时的心就好像这颠簸的轺车一般上上下下。许久,刘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反复几次才觉得心中的不安略有减少,他掀起车架上的车帘,向外看去,看着那车前车后排列齐整的兵丁,不知怎么心又一下子揪了起来。

孙赢作为赵国的中尉,此次又是率军护送赵王入京,此时他早已发现刘友车架的车帘被掀起,他忙催马赶到车前说道:“大王有何吩咐?“

“已经赶了数个时辰的路了,军士们大多累了,本王一路颠簸也有些乏累,休息一下,再行赶路吧。”

“诺。”孙赢深知赵王心中忐忑,不愿早早进入到长安,心下也是无奈,随即传令全军休息。

一旁自长安来的使者也不阻拦,待所有兵卒开始休息后,嘴角微微冷笑一下,便自顾自牵扯自己的马匹朝一边走。孙赢望着使者的背影,不由得紧紧握住自己腰间所悬挂的宝剑。

长安城,长乐宫,椒房殿内。

这几日一直是阴雨连绵,今早吕雉在朝会的路上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口中十分的干涩,她强撑着到朝会结束后,忙传御医来椒房殿中为自己诊治。吕产吕禄二人早已发觉太皇太后今日的脸色不对,散朝之后二人便相约一同到椒房殿中去问安。

诊断已毕,吕雉已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她半坐在榻上不说话,一旁的吕禄吕产忙上前看向御医问道:“太皇太后病情如何?”

御医忙向吕雉拱手说道:“太皇太后并无什么病症,只是因这些时日气候转凉,阴雨不断,而受了风寒,休养时日便好。”此言一出,吕产吕禄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半趟在榻上的吕雉闭着眼睛开口问道:“赵王到了么?”

吕禄忙上前说道:“据报,赵王的车马前几日已入函谷关,想来不日便可到达了。”吕禄沉下头又说道:“只是,据报赵王此番入京,赵国的中尉率了千余兵马相随,居心叵测啊。”

吕雉紧闭双眼,眉头渐渐锁在一起,口中默默说道:“还带着千余兵马......”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吕禄道:“吕禄,从今日起我要在这养养病了,朝中的事你与审食其还有陈平,你们三人共同处理。”说着,她又看向吕产道:“吕产,赵王若是这几日就到,你先将他安排在馆驿下榻,待我病好了以后再传他问话。”

长安城外,阴雨霏霏。

早就有在前方探路的兵丁回来禀报:“禀报赵王,卫尉吕禄大人,中尉吕产大人已经早早等候在城门口,说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迎接大王。”

刘友忙掀开车帘,远远看到前方城门前吕禄吕产二人并一班大臣正站在那里,后面所带的不过百余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待轺车走进之后,刘友还是不得已而走下马车,步行着向吕禄吕产等人走来。刘友刚向前走去,孙赢便立刻率领军队准备跟上去。一路上甚为沉默的使者却忙向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孙赢:“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中尉大人不可带领兵马入城!”

孙赢刚要开口分辨,刘友转身一抬手说道:“孙将军,使者所言合情合理,你且带兵在城外驻扎吧。”孙赢还想再说些什么,刘友忙走上前去将孙赢拉至一旁小声说道:“你看城门前的那些人,都是文武官员,随带之兵不过百余人,你若率这些兵马随我一起入城,岂不正好让他们抓住了我的把柄了么?”说着,刘友又转头向城门口张望了一番,回身对孙赢接着说道;“今日人这么多,外戚们就是想下手也不可能,你还是先带兵驻扎于城外吧。”说罢,刘友又看向那使者道:“赵国兵马决不会擅自入城,可本王的卫队总可以相随吧?”

使者忙赔了个笑脸说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刘友点起自己的卫队,转身便向桥对岸走去。看着刘友的背影,孙赢低下了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要说这世间事竟好似真有轮回一般,任他岁月流转,世事变迁,总有一天仍会回到原点。

吕禄在桥头看着刘友的一举一动,看着刘友带着只要十数人的卫队向自己这边走来,他竟觉得自己就好像当年的审食其和吕泽,而如今的赵王刘友就好像前任的赵王刘如意,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这巨大的深渊之口走来。

“见过赵王。”吕禄虽然在心中早已将刘友判了死刑,可在礼节上却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一旁的吕产也忙上前向刘友一拱手,刘友看到自己昔日的丈人,正要开口,吕产忙说道:“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那个女儿啊,自小宠溺,都把她惯出毛病来了,不知哪里得罪了大王,臣给大王赔罪了。”说着,又是对着刘友深深一拜。

此番情景大是出乎刘友的意料,他忙上前扶住吕产道:“不敢不敢,晚辈岂敢受此大礼,此事也不能全怪吕桃,也怪我一时气愤难忍。”

吕产忙说道:“待大王见太皇太后之时,我定领着小女一同前往,咱们当面把话说开了,到时还望赵王宽宏大量,将我女儿带回去啊,我丢点脸都没什么。”

刘友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外戚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他忙连连向吕产还礼。后面一同迎接的大臣们也忙纷纷上前嘘寒问暖,说一些客套的话,刘友也忙一一拱手谢过,周勃走上前来笑道:“大王真是长成大人了,前几年老臣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起来,刘友忙上前对着周勃深深行了一礼道:“伯父竟也丝毫不显老态,反而是越来越年青了。”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一起大笑,似乎方才还是剑拔弩张的氛围竟变得缓和起来。刘友看向周勃道:“伯父,为何不见陈平伯父啊?”

周勃忙说道:“你陈平伯父前几日病了,现在正在府中养病,我等老臣们都商量过了,待你见过太皇太后之后,我等做东,要请你好好喝一杯!”

刘友也笑了起来:“一定到,一定到。”

吕禄抬头望了望阴空说道:“看这天只怕又要下雨了。”说着,他看向刘友道:“请赵王登车,我等先送赵王回馆驿休息。”说着,他便向一旁轺车上的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忙会意,轻催骏马,将轺车停在刘友面前。

刘友看向周勃,只见周勃正不停地向自己使着眼色,神情之中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刘友向吕禄拱手说道:“卫尉大人的好意寡人心领了,寡人想先去探望一下陈平伯父的病情,晚时自会到驿馆去,就不劳卫尉大人费心了。”

吕禄忙笑着说道:“赵王既然来京,太皇太后又令我迎候赵王,那赵王的安危之责我便要担起来,今日这京中夜间常有盗贼出没,为大王的安全考虑,还是乘上轺车先回驿馆吧,明日白天赵王大可四处去走走,散散心。”

见吕禄已经这样说了,刘友只好称谢之后转身上了那辆轺车。吕产也登上了自家的马车,吕禄看向面前的大臣们一拱手说道:“诸位大臣都请回吧。”说罢,自己也转身登上了马车。三辆轺车齐行,辚辚驶入长安城中。

周勃望着赵王轺车远去的身影,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走在长安正中的大道上,刘友掀起车帘,看着这宽阔的街道,左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店面,右边是一间间的民居,规划之严整,果然不同凡响,可刘友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尽管现在天有些阴暗,但却仍未到闭市的时辰,不要说偌大的长安城,就是赵国的邯郸,此时也应该是热热闹闹,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市民往来络绎不绝之时,可这长安街道两旁,虽也有点滴的行人和商贩,却终觉得他们都表现的怪怪的,而且只有这大路两侧有人,市集再向里,竟连叫卖的声音都听不到。

就在刘友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只听车外路上传来一句“哎!这不是李家屯里的李家二小子么,哎呀,还真是你啊,几年不见你小子怎么都吃上了皇粮了,竟然都当上护卫了!”刘友在车中,忙循着说话的声音看去,只见街旁的一个大汉一边说着话,一边跑到刘友车驾后面的卫队中,不由分说,拉起其中的一个卫兵就朝着人群中走去,刘友的卫队虽比不上皇宫中的羽林卫,可好歹也是上过真正的战场,燕赵之地百里挑一的勇士,可是现在,竟被那个大汉拉住就向外面走,那卫兵几欲挣脱,却是根本挣脱不开!只见刚刚走了两步,那个大汉突然伸手搂住了那个卫兵的肩,另一只手已从怀中抄出了一把短刀,一刀抵在那卫兵的肋骨上,卫兵立刻感到情况不妙,正要转身向车中的刘友呼喊,那大汉在那卫兵的耳边悄声说道:“别说话,街上的行人都是羽林卫扮的,这是太皇太后的命令,你小命不想要了么?”说着,他手中的短刀已紧紧抵在了卫兵的身上。可这一切离远处看,就真的好像两个多年未曾见过面的老友一样,施施然走进街道之中,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眼看自己的卫兵竟如此莫名其妙就被人带走了一个,刘友忙看向旁边的轺车内坐着的吕禄道:“卫尉大人,刚刚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寡人的亲卫啊,那个大汉是什么人,你的这些护从刚刚为什么不上前阻拦?”

吕禄同样是一脸的惊讶,他掀开车帘看向刘友说道:“我不知啊,那大汉不是那个卫兵的老友么?我看大王方才也是一句话也没说,还以为大王默许准了那卫兵几天的假呢。”

刘友被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好放下车帘,暗道一声:“但愿是我多心了。”

随着众人的继续向前,好像这寻亲的也越来越多,就如刚开始出现的那个大汉一般,这些人总是以多年不见的战友,亲如手足的兄弟等理由为借口从刘友车驾后面拉走一个又一个人,刘友忙喝问吕禄为何还不派兵阻挡,吕禄则连车帘也不掀开,竟是装聋作哑的不回一句话。刘友此番入城身边的本就不多亲卫已一个也不剩了,剩下的只有吕禄身边所带领的兵卒。

刘友再向街道两侧看去,只见方才进城之时还有点滴的行人,现在竟是一个也不见了,他明白了自己中了外戚们的奸计,他明白了等待自己的一定是个更大的陷阱。此时,刘友忙高声大喊:“停车,停车,寡人要下车!”车马本来走的很慢,刘友这么一喊,车夫竟一甩缰绳,轺车辚辚,直向馆驿而去,刘友想要跳车,可车速之快,他又不敢跳下去。

此时只听车后传来吕禄的喊声:“大王从邯郸赶来,一路劳顿,先到馆驿休息休息吧——”

轺车在馆驿前停住,车夫率先跳下轺车,也不向车上的刘友说一声请,便转身迅速的跑开,消失不见了。刘友掀开车帘才发现,轺车的确已经停在了馆驿的门口,但是马车四周已被一队高举火把的军士包围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