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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大风起兮云飞扬(下)

伍敬宗和张管带以为杀了毛广东之后就能风平浪静,不曾想康德皇帝不依不饶,派来了钦差,要把孙铁英被刺一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伍敬宗有些慌了手脚,出了一个昏招,他做贼心虚,派人携带巨款前去贿赂钦差大臣。

此地无银三百两,钦差大臣不仅没有收受贿赂,反而下令重点调查伍敬宗。这一次伍敬宗是捅破了天,他的那些靠山为了不受牵连纷纷抛弃他,与他划清界线,一夜之间风光无限的伍敬宗就成了狗不理。伍敬宗在咸安城这么多年,犯下的罪恶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多多少少肯定会留下一些罪证。

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伍敬宗偷偷变卖了家产,想要出城。咸安城处于戒严状态,出入都要严加盘查,伍敬宗逃不出去只好在城里寻觅藏身之处。伍敬宗曾经给城北的静虚寺捐过不少香火钱,佛门清净之地正好可以为他提供庇护,伍敬宗在康伯辉的陪同下躲进了静虚寺。

锦衣卫的衙门以前是一个大贪官的私宅,大贪官东窗事发被处死之后,宅子便一直空闲下来。老百姓买不起,当官的嫌晦气。罗森带着锦衣卫搬进来也只是占用了很小的一部分空间,大部分地方还是空闲着。曲九彦被伍敬宗袭击之后,担心遭到伍敬宗的二次袭击,就和郝千户商量好了,交一些租金,曲九彦和曲盛搬到贴近锦衣卫衙门的大宅子里,曲九彦心想你伍敬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胡来吧?

一天早晨,王奇在院子里教曲盛练武,曲九彦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迎面一个仆人跑了过来,“老爷,有人找您。”

曲九彦问道:“谁呀?”

仆人回答:“那个人自称是您的师弟。”

“师弟,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就在会客厅等您呢。”

曲九彦来到会客厅门外,里面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曲九彦。曲九彦老眼昏花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却一下子站起来跑了出来,跑到近前曲九彦才看清那人是谁,“老三,你怎么来了?!”

那个人情绪激动掩面大哭,“师兄,我现在是山穷水尽了,只好来投奔你了,师兄啊……”

这位师弟嚎啕大哭如丧考妣,曲九彦更加诧异了,说:“你和三位师弟占山为王逍遥自在不是很好吗?怎么会山穷水尽呢?”

师弟看着曲九彦说不出话,只是哭得更加伤心了,曲九彦又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三位师弟呢?”这句话触动了师弟的痛处,师弟哭得死去活来,曲九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了,三位师弟怎么了?你别哭,快说!”

“师兄,三位师弟,三位师弟……”那人闭上眼睛低下头,“他们全都被小人害死了,山寨也毁了。”

“谁,是谁害死了三位师弟?!”曲九彦双眼裂出了血丝。

“是叛军头目范廷亮!”没错,曲九彦的师弟就是双陵山大寨主孔伯英,孔伯英跳下山崖被树木枝桠拦截,减缓了冲击力,落到地上受了伤没有摔死。孔伯英第二天回到山寨,发现山寨已经一把火被范廷亮烧光了,喽罗们也都不知去向,心灰意冷的孔伯英想起了咸安城的二师兄曲九彦,于是他就跋山涉水来到了咸安城。

曲九彦问孔伯英,范廷亮是怎么把三位师弟害死的,孔伯英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曲九彦胸中怒火燃烧,大叫道:“范廷亮,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为三位师弟报仇!”

孔伯英揪住自己的衣领,悲痛地说:“师兄,我怯懦无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位师弟被范廷亮害死,我苟且偷生活到今天就是想来找你为三位师弟报仇。”

曲九彦挥动拳头,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不能给三位师弟报仇,我曲九彦誓不为人!”

孔伯英抹掉眼泪不哭了,说:“师兄,有你这句话三位师弟可以安息瞑目了。”

曲九彦拉着孔伯英的胳膊,说:“走,咱们进屋慢慢谈。”两个人进了会客厅,坐到椅子上一番叙旧到了中午,曲九彦吩咐仆人上菜上酒,他要和孔伯英好好喝一顿。

曲九彦和孔伯英两个人很久没见了,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一边聊天一边喝酒,直喝得酒酣耳热。孔伯英环顾四周,说:“师兄,听说你是咸安城鼎鼎有名的大商人,知府老爷都得敬让你三分,你怎么会住在这里?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

曲九彦叹息一声,说:“前几天我遭到仇人的暗算,府宅被炸毁了,家眷被我送到外地躲起来了,我和你侄儿小盛暂时避在这里。”

孔伯英狠拍一下桌子,叫道:“师兄,你的仇人是谁?我去宰了他!”

曲九彦摆手示意孔伯英冷静一下,说:“师弟你别冲动,我这个仇人在咸安城也算是一号人物,不好对付,以后找机会我会慢慢收拾他的。”

孔伯英抹了一下油腻的嘴巴,说:“师兄,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曲九彦笑了,举起酒杯,说:“好兄弟,我敬你一杯!”

两人又各自倒了一大碗酒喝下去,孔伯英醉醺醺的有些兴奋,说:“师兄,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派几个小喽罗暗中盯住那个仇家的妻儿老小,找机会下手,绑了他的妻儿威胁他。”

曲九彦微笑,说:“那个老东西已经把家眷都送走了,不过我抓到了他的一个亲信。”

“亲信?好,好,”孔伯英说,“师兄,你带我去看看那个王八蛋。”

曲九彦喝着酒,说:“没什么好看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外地人。”

孔伯英站了起来,说:“师兄,带我去看看,走,走吧。”孔伯英不知怎么了,非缠着曲九彦带他去看人质,好像那抓来的人质是什么珍禽异兽似的。

曲九彦抵不住孔伯英的拉拽,只好带着孔伯英来到后院的仓库门前,曲九彦开着门,说:“一个人质有什么好看的,耽误我们兄弟喝酒。”

孔伯英打着酒嗝儿,说:“我看看那王八蛋长什么模样,我扇他几个耳光解解恨。”

“看吧,就在里面,”曲九彦推开了房门,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范廷亮睁不开眼睛,孔伯英看着范廷亮,整个人犹如石雕一般定在了那里。

曲九彦看了看孔伯英,说:“师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怎么不说话?怎么,这小子……”

“师兄,他、他、他就是杀害三位师弟的凶手!”孔伯英的声音在颤抖,曲九彦眨了眨眼睛,感觉晕头转向。孔伯英愤怒地指着范廷亮,说:“师兄,他就是叛军头目范廷亮!”

“伪总兵范廷亮,”曲九彦不禁叫道,“他可是朝廷钦犯啊,师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孔伯英双眼喷着怒火,说:“就是把他烧成灰剁成肉酱,我也能认出他!”

范廷亮是虞朝通缉的丙级战犯,甲级战犯是长安、张福六、张文宗这些王爷,乙级战犯是穆清贤、呼延毅、拓跋璋、慕容则哲这些公爵,能跻身丙级战犯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康德皇帝悬赏十万两白银捉拿范廷亮。曲九彦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闹了起来,一个丙级战犯出现在他眼前,就是十万两银子摆在他面前,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嗖!------”忽然孔伯英抽出宝剑刺向范廷亮,曲九彦反应迅速,一下子上前抓住了孔伯英的手腕。

“师兄,你在干什么,我要为三位师弟报仇!”

“师弟,此事非同小可,你先放下剑,让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他。”

“还商量什么,他是杀害三位师弟的仇人,我要挑断他的筋脉,再一刀一刀活剐了他!”孔伯英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杀了范廷亮,曲九彦情急之下使出擒拿术卸掉了孔伯英手里的剑。

孔伯英捂着疼痛的手腕,满脸惊讶诧异,“师兄,你不是说要为师弟们报仇吗,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曲九彦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说:“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他是叛军的大头目,皇上悬赏十万两银子捉拿的丙级战犯,是什么唐朝的御前带刀侍卫、总兵、男爵,据说当年还在交趾岛当过丞相。”

孔伯英大声质问:“师兄,难道你为了钱就不想为师弟们报仇了吗?”

曲九彦笑了几下,笑得有些尴尬生硬,“师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三位师弟的仇我一定要报,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孔伯英抡起了剑,说:“师兄,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子,你别拦我!”

曲九彦说:“师弟,我们把他送给官府,官府肯定要把他押解到仁京城,在菜市口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这样我们既能为三位师弟报仇,又能得到十万两银子的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孔伯英固执地叫着:“不行,我今天就要亲手宰了他!”

曲九彦变了脸色,说:“老三,你别胡搅蛮缠。”

孔伯英一把推开曲九彦,一剑就刺向范廷亮,范廷亮急忙就地十八滚躲闪开去。孔伯英还想再刺范廷亮,身后的曲九彦忽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孔伯英爬起来怒目圆睁,将一腔怒火撒向了曲九彦,提着剑要刺曲九彦,曲九彦赤手空拳慌慌张张跳到了屋外。这时王奇教曲盛练完了武,师徒两人正往回走要休息,路过仓库门前,就见到孔伯英提剑追杀曲九彦。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曲盛见父亲被人追杀,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王奇也随后赶上。王奇、曲盛两人手里拿着棍子,围着孔伯英前后左右夹击。一套少林罗汉棍打完之后,孔伯英满脸是血趴在了地上。曲九彦看着孔伯英说:“老三,你不识好歹不能怪我无情,我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大事。”

“曲九彦,你是个没义气的畜生,你为了钱不顾兄弟情义,我操你祖宗!……”孔伯英大喊大叫,骂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曲九彦挥动手里的棍子把孔伯英喋喋不休的嘴打得鲜血淋漓,孔伯英一口血喷了出来,血沫里夹杂着几颗断牙。

孔伯英吐着血说不出话,曲九彦喊道:“来人呐,拿绳子来!”喽罗拿着绳子赶来把孔伯英捆绑起来关在了马厩里。曲九彦回到房中叫人把酒席撤了,想着范廷亮能换十万两银子,曲九彦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弯弯的眉毛尽是得意。

黑暗,茫茫一片的黑暗,分不清方向看不见道路,寒气笼罩。

“这是哪,什么地方?”伍敬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一个人置身在这孤寂的黑暗中瑟缩发抖。

“这是地狱,罪人死后在这里遭受惩罚,以赎清生前犯下的罪恶!”一个声音在上空回荡盘旋,震动伍敬宗的心肺,耳朵在嗡嗡作响,脑袋炸裂般疼痛。

“不,不,不,走开,别折磨我,”伍敬宗捂着耳朵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颤抖。

突然,眼前射来一束阴冷的光线,抬起头向前望去,远处飘来几个人。他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清冷的脸沾满血污,腐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伍敬宗。

“滚开,滚开,别靠近我!”

飘来了!飘来了!伍敬宗吓得倒在地上后退几步,想要跑却觉得双腿绵软迈不动,浑身冰冷心在颤抖。

“你跑不了了,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发自地狱的阴森恐怖的声音在撕咬伍敬宗的脑袋,啃食伍敬宗的身体,喉咙被掐住了,透不过气来,死,死,死!……

“啊!”伍敬宗扯开被子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额头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梦,噩梦,原来是一场噩梦,”伍敬宗下床穿上鞋,跑到院子里的水缸旁洗了把脸,仰天长叹。头脑还在阵阵作痛,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承受不了强烈的摧残。

伍敬宗跪在地上抡起拳头猛砸石板,殷红的鲜血从绽裂的伤口涌出向四周蔓延,伍敬宗像一头绝望的野兽大声吼叫。

“伍施主,你起来,”静虚寺的住持双手合十走到伍敬宗的面前。

伍敬宗站起来头发散乱,双手用力戳着自己的胸膛,浮躁地说:“大师,我的心好乱,好乱,整日噩梦缠身,不得解脱,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住持指着伍敬宗,说:“你心有业障,不静不净。”

伍敬宗流泪的脸痛苦扭曲,说:“我自知罪孽深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冤魂早晚要找我报仇,我不如一死了之倒也痛快。”

住持面沉似水,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伍敬宗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说:“我能放下刀却成不了佛,我这一身的罪恶永远也赎不清,我一辈子都是个恶人,双手沾满血的恶人,死后必然要下地狱。”

住持轻轻摇头,说:“不然,不然,只要你能真心悔过,抛弃以前的邪念,新生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伍敬宗不以为然地摆手,说:“骗人,大师我知道您在编造善意的谎言,让我在临死之前得到安宁,我谢谢您。”

伍敬宗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住持望着他的背影,双手合十,诵念一声:“阿弥陀佛。”

伍敬宗还没走出几步,一个小和尚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叫道:“师父,师父,外面来了一群官兵叫嚷着要抓伍施主,他们正拿着兵器在大殿前吵闹。”住持随着小和尚来到了大殿前,张管带带着二十多个虞兵手握兵器耀武扬威,逼迫住持交出伍敬宗。

“老和尚,识相的就快交出伍敬宗,你们这个静虚寺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了,伍敬宗是插翅难飞,我劝你们快把他交出来,否则我把你这破寺踏为一片废墟!”张管带穷凶极恶地叫嚷着。

住持正颜厉色地说:“朝廷规定尊重宗教,不干涉宗教自由,你带着这么多人擅闯佛家寺庙,这是违背皇上的旨意,你身为朝廷官员知法犯法。”

张管带冷笑了一声,说:“大师,我奉劝你一句,快把人交出来,否则你就是犯了包庇罪!”

住持闭上眼睛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虞兵们挥舞刀枪叫嚷着要教训这个狂妄的老和尚。张管带摆手示意虞兵们安静下来,说:“大师,我的弟兄们情绪很不稳定,他们是粗野的武夫,不懂得斯文,如果你今天不交出伍敬宗,惹恼了我的这些兄弟,整出点血光玷污了你这佛门,你可不要怪罪我。”

虞兵们大喊大叫气焰嚣张,住持说:“看来你们不抓到人今天是不会走了?”

张管带举起右手,说:“弟兄们,你们说呢?”

身后的虞兵异口同声地叫喊着:“捉拿罪犯,捉拿罪犯!”

“如果你们一定要抓人的话,我跟你们走,”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康伯辉从容地走了出来,住持叹息着,不停地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