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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雨后的阳光(下)

郭盛莲祖孙三代都是辅佐张文宗家族的得力干将,是红花会的上层骨干,如果说张文宗是地下皇帝的话,那么郭盛莲就是这个地下王国的丞相,是张文宗身边最信任的心腹。

郭盛莲气喘吁吁跑到了赛赤的面前,说:“赛大王,他是张大哥的朋友,您误会了,您劫的货是张大哥的。”

赛赤放下手中的肉块和匕首撇了一下嘴,随即就露出笑脸,说:“误会误会,把他拽上来扶到山寨大厅,再把马厩里的人都放了。”

赛赤朝喽罗们喊了一声,喽罗们很不情愿地将自己已经杀了一半的范廷亮拽了上来,为范廷亮解开了绳子,范廷亮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和郭盛莲、陈忠、侯楠向山寨大厅走去。

在山寨大厅里赛赤准备了酒肉摆上了桌椅,郭盛莲、范廷亮、陈忠、侯楠还有几个山寨的小头领在赛赤两侧落座。郭盛莲向赛赤作了一个揖,说:“永明年少轻狂,冒犯了大王,还请大王原谅。”

范廷亮也在一旁附和,“大王,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您海涵。”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是人家冒犯了你,你还要说是你冒犯了人家,给人家赔礼道歉。

赛赤装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没事,孝儒(张文宗的字)和咱们都是朋友嘛,大水冲了龙王庙。老郭,幸亏你来的及时,再晚一步这八十多人就都成冤死鬼了,呵呵呵。”赛赤笑了几声,范廷亮觉得特别刺耳,妈了个巴子的,把老子吓出一身冷汗你却当笑话讲,该死!

郭盛莲说:“张大哥让永明兄弟在黑水镇等我,我有事晚到了几天,没想到永明已经心急火燎地离开黑水镇直奔驿山来了,我得知情况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真危险啊。”

赛赤说:“以后你们红花镖局再押镖过驿山的时候派几个熟人来,否则我的弟兄们分不出真伪容易造成误会。”

范廷亮在一旁笑着点头,“大王说的对,大王说的对。”

赛赤看了他一眼,说:“以后你再来押镖吧,弟兄们认识你了,来来来,别干坐着,吃肉喝酒。”

赛赤抓着一大团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范廷亮看着赛赤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抖,谁知道他吃的是不是人肉。满桌子的肉范廷亮一口没敢动,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口青菜喝了几口水酒。

在山寨里吃了一顿饭算是压惊了,赛赤又派几个喽罗象征性地护送范廷亮、郭盛莲等人下山上路。等到队伍远离了驿山,范廷亮在马背上对郭盛莲说:“郭大哥,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年轻不懂事办事草率,给你添麻烦了。”

郭盛莲微微一笑,说:“永明,咱们都是朋友兄弟,你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

范廷亮想了想,又说:“郭大哥,我总觉得这个赛赤有点过分,如果不是你今天及时赶到,他就要把我们这八十多人全害死,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郭盛莲说:“其实张大哥和赛赤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就是互相给个面子,咱们做生意的图个方便,有些事就不要太追究了。”

在一旁的陈忠说话了,“郭大哥,赛赤这种害人精留他在世上多待一日,他就多做几分孽。刚才在山寨大厅我离他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我手都伸进腰里摸住匕首了,要不是怕牵连你们坏了张大哥的事,当时我就冲上去一刀宰了赛赤那王八蛋。”

听了陈忠的话郭盛莲吓了一跳,说:“你可千万别冲动,那个赛赤有万夫不当之勇,况且咱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惹出乱子来不好收拾。”

陈忠说:“我就是考虑这些嘛,要不我早就动手了,以后有机会我决饶不了赛赤。”

郭盛莲知道范廷亮身边的这个陈忠可是个火爆脾气,说一不二,并且嫉恶如仇很有正义感,他说要杀赛赤可决不是吹牛显摆说说玩的。郭盛莲心里一阵后怕,急忙把话题岔开。

范廷亮、陈忠、侯楠跟着郭盛莲押了这一趟镖,路过了洪明省的许多地方。洪明省的经济状况在整个虞朝还算是不错的,但是范廷亮一路上看到的是什么,满目疮痍百业凋零,炎河决口倒灌沿岸的三府八县四十二镇,数以万计的百姓拖儿带女背井离乡。

来到炎河沿岸附近范廷亮等人看见一望无尽的滩涂淤泥,原本的良田房屋都被淹没了,百姓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走在逃荒的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病死的人,小孩在哀嚎大人在流泪,天地之间仿佛无尽地狱一般肃杀凄凉。

郭盛莲、范廷亮等人见此情景心里都不是滋味,范廷亮说:“老百姓遭受这么大的灾难,朝廷为什么不管?”

郭盛莲说:“朝廷现在一门心思要剿灭各地的起义军,即使发下赈灾的钱粮也大都被底下的官员中饱私囊了。”

陈忠气得咬牙切齿,说:“朝廷腐败昏庸残暴到如此地步,快灭亡了。”

封建社会说朝廷皇帝的坏话是最大的忌讳,是满门抄斩的十恶不赦之罪,但是郭盛莲等人都是帮会分子,朝廷的律法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堆废纸,他们心中有帮会义气有兄弟情分,没有朝廷君父这些迂腐的东西,所以对陈忠的话郭盛莲也不是很在意。

郭盛莲看着远处流离失所的难民,注视了很久,对范廷亮说:“永明,前面的那些人都是东土华夏的人,是咱们的同胞,他们生活成这个样子,是我们这一辈人的罪过,是你们这一辈人的责任。我四十多岁了,不中用了,你们才二十多岁血气方刚,正是干出一番事业的好时候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的越多听的越多范廷亮心里对虞朝认识的越清,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暴政严法凶如虎豹,不推翻虞朝老百姓实在是没有生存的空间了。怀着对虞朝的满腔愤恨范廷亮押完镖和郭盛莲等人回到了安乐城。

范廷亮、陈忠、侯楠三人还是住在毛遂荐的府邸,他们三人来到毛府,准备换件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缓解一下多日旅途的疲乏。听说范廷亮三人回来了,毛遂荐立刻迎了出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范廷亮心想这老小子真难为他了,他这德性插根尾巴就是狗啊。

毛遂荐说:“三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还没有用膳吧,我估摸着三位大人今天能回来,特意叫人做了一桌酒菜,为三位大人接风洗尘。”毛遂荐费尽心机绞尽脑汁要巴结范廷亮,他主动献上了妻女,范廷亮却把他大骂了一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这锦衣卫的范大人是不是个宦官啊。

范廷亮不近女色毛遂荐就想其他方法讨好范廷亮,毛遂荐送上的古玩字画范廷亮接了,看样子这个范大人是个“雅贪”,给钱给女人人家看不上眼。毛遂荐就把赈灾济民的事情搁置在一边,集中全力搜集古玩字画。

范廷亮喜欢古玩字画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并没有高超的鉴赏能力,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决定。有时候一万两的字画他看不上眼,偏偏拿着八百两的字画爱不释手。天长日久毛遂荐发现这个范大人在古玩字画鉴赏这方面是个棱子,傻乎乎的不知好赖。

毛遂荐感到悲哀,自己的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范廷亮根本察觉不到,从那以后毛遂荐就慢慢不再给范廷亮送古玩字画了。毛遂荐心想这范大人真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儿,你总是摸不清他的脾气抓不住他的嗜好,但是你又不能不巴结他,怎么巴结呢?最简单的办法,从嘴上讨好他,给他做一些好吃的好喝的,他再怎么古怪再怎么有病,总不至于在食欲上无欲无求吧。

毛遂荐把范廷亮、陈忠、侯楠引进餐厅,几个家丁端着托盘侍立在侧,毛遂荐说:“三位大人,我今天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异域风情的美食。”

范廷亮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说:“什么异域风情的美食?”

毛遂荐指着托盘上的食物,说:“这是佛郎机人从西天竺引进的美食,这是马铃薯片,这是奇扎啤酒。”

范廷亮抻着脖子看了看,装在盘子里的马铃薯片像是一堆烂泥,装在杯子里的奇扎啤酒像是一滩呕吐物。范廷亮皱着眉头,说:“这玩意儿能吃吗?”

毛遂荐说:“这可是西天竺人的美味珍馐,只有逢年过节祭祀神灵的时候,他们才舍得拿出一点吃喝。”

毛遂荐想出花样讨范廷亮的欢心,范廷亮说:“这玩意儿是怎么做的,弄成这德性。”

毛遂荐说:“这个马铃薯片是先把挖出来的马铃薯放在空地上一天一夜,让其水分蒸发,接着再收集起来让少女赤着小脚玉足不断践踏这些马铃薯,令其变成片状或者块状,再让这些已被践踏成片状块状的马铃薯再蒸发内里的水分,几天后再收集起来就成了马铃薯片。”

“这东西能好吃?”范廷亮抓起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毛遂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范廷亮的表情,范廷亮皱起了眉头,“这西天竺人也真是可怜,竟然把这种东西当成是美味珍馐。”范廷亮不爱吃,毛遂荐有些心凉,使个眼色吩咐家丁把马铃薯片端下去。

毛遂荐又笑着指着一个杯子,说:“范大人,这是奇扎啤酒,做法是先将温水倒进一个大罐子里,放在阳光猛烈的地方暴晒,再收集大量的小麦,由一些少女拿起这些小麦放在口中咀嚼,把这些小麦嚼成糊状物之后吐在温水里,再让这罐充满小麦糊的水放在原地发酵,最后就变成了糊状的奇扎啤酒。”

陈忠和侯楠听得龇牙咧嘴,都看了看范廷亮,“这玩意儿能喝吗?”

范廷亮摆了一下手,“我先替你们尝尝。”范廷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被西天竺人视为绝世美味的奇扎啤酒,刚喝了一口范廷亮就想吐,这玩意儿和咱们的高粱烧二锅头比起来能算是酒吗?

范廷亮放下杯子咂了咂舌头,说:“西天竺偏远蛮荒之地,烹饪技艺哪有我们东土华夏博大精深啊。”毛遂荐费心费力淘弄来的两种美食范廷亮一种也不喜欢,毛遂荐心想幸亏我还留了一手。

毛遂荐说:“三位大人,这西洋之物不符合你们的口味,我还准备了一桌正餐呢,里面请。”

范廷亮、陈忠、侯楠跟着毛遂荐走到一间小包房里,八仙桌上摆满了正宗的中餐,色香味俱全,看得人眼花缭乱闻得人口角流涎,毛遂荐看着范廷亮三人的表情,心里很高兴,“三位大人快请坐。”

范廷亮三人坐下,毛遂荐指着桌子中间的一盘肉,说:“三位大人,这是天王山上的小牛肉,神仙也难得尝一口啊。”

侯楠看着毛遂荐,说:“哦,这天王山上的小牛肉有什么稀奇之处啊?”

侯楠这么一问正好给了毛遂荐卖弄的机会,毛遂荐笑了笑,说:“这天王山上的小牛肉是天王山上特有的一种牛,这种牛生下来之后除了吃母乳就是吃天王山上特有的中草药,长到半大不大的时候宰杀,用秘方将鲜肉腌制起来,有滋阴壮阳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这一盘牛肉少说也得值五百两银子呢。”

毛遂荐最后一句话差点把陈忠、侯楠吓出一个跟头,五百两银子吃一盘肉,中等人家辛苦一辈子也不值这一盘牛肉啊。范廷亮想起了在炎河沿岸的灾民,他说:“毛大人,炎河决口了官府有什么应对之策啊?”

毛遂荐愣了一下,心想姓范的怎么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范大人,衙门里正在商议对策,正在商议。”

范廷亮冷笑一声,说:“炎河沿岸现在每天都有老百姓饿死,你们还在商议,要商议到什么时候?”

毛遂荐面露尴尬之色,说:“炎河决口我们身为一方父母官一定会尽力周全的,来,范大人、陈大人、侯大人我们先吃饭吃饭。”

毛遂荐拿起筷子却没人响应他,范廷亮说:“毛大人,我想起了一首诗。”

“什么诗?”毛遂荐一头雾水。

范廷亮说:“玉杯饮尽千家血,银烛烧残百姓膏,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说着范廷亮撑着桌子起身走了,陈忠和侯楠也跟着范廷亮走了,毛遂荐一个人呆呆地张着嘴巴坐在那里。

见到了炎河沿岸百姓的困苦生活之后,范廷亮心情一直不好,终日闷闷不乐,一个人在街上散步。盛夏之际骄阳似火,天地仿佛是一个大蒸笼,将尘世置于其中蒸腾。花草树木被烈日晒得无精打采,小商贩们都躲在阴凉处,虽然扇着扇子头上还是大汗淋漓。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都在躲避酷暑,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只有蝉儿单调的叫声。

范廷亮一个人漫步在炽热的街头,前方路边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这辆马车装饰得精致典雅,吸引了范廷亮的眼球。

“够气派的啊,”范廷亮在自言自语。这时马车里的人把头探出窗外,这是一位美貌的少女,颇有一种名贵的气质,四处张望着。范廷亮凝神望着她,好熟悉的一张脸啊。

“美娇!”范廷亮心潮澎湃,激动与喜悦混杂着。分别了这么久,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见她,遇见这个在他心中卷起波澜的女孩,看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么长时间没见,范廷亮并没有忘记她,反而使她在自己的心里变得更加高贵完美,这种想法像是一根挣不开的绳索缠绕着范廷亮的心。

正当范廷亮体验这意外惊喜的时候,一大团乌云遮住了头顶的太阳,驱散了白云,轰隆隆一声响,天空传来震撼人心的闷雷声,愤怒的天空刹那间泄下倾盆大雨,马车夫急忙跳上马车挥动鞭子,范廷亮大喊:“美娇,美娇,吴美娇,等一等!”

雨水冲刷大地的响声掩盖了范廷亮的喊声,马车飞快向前跑去,范廷亮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任凭雨水淋湿他的身体,浇透他的衣服。

“美娇,美娇!……”范廷亮嘶哑地喊叫着,可马车却越跑越开,范廷亮在后面奋力追赶。街边的人们都看傻了,这小子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着,两条腿想追人家两匹马。

跟随着马车范廷亮左拐右转跑过了七街八巷,身体被雨水浸泡冲刷变得冰冷,但他心中有一团温暖的火焰,所有事物都在这团火焰前显得黯淡。雨越下越大,太阳透过乌云撒下昏暗的光,雨水在低洼的街道上汇成小溪。

范廷亮终于跑不动了,放慢脚步停下来,马车也在前面一座阔气的宅院前停了下来。几个仆人拿着雨伞打开车门,吴美娇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在仆人们的簇拥下走进宅院,随后宅院的大门紧紧关上。范廷亮跑过去站在门前抬头一看,门上的牌匾刻着两个鎏金大字----林府。

“原来美娇和林家搬到了这里,看来我们真是很有缘分啊,”范廷亮欣喜地望着牌匾,心中的喜悦洋溢在脸上。他拦下一辆出租马车回到住处,在车里他浑身打着冷颤缩成一团,牙齿不由自主地互相碰撞着。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回忆起以前的时光,并且对未来也有了美好的憧憬,他的脸上又露出了被爱情滋润的笑容。

马车到了毛遂荐的府邸,这时雨停了云散了,太阳重新露出了光芒,雨后的阳光一片灿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