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当看见阿龙朝自己走来时虞万支的表情有些微妙，“我真不知道是该担心你鲁莽还是赞赏你的勇敢。”
“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只因为结果不同才引申出褒义和贬义，”阿龙耸耸肩膀坐到虞万支对面，“每个人类在骨子里都是结果论者，我们就是这么从野生动物发展成文明。”
“嗯，的确如此。”虞万支看起来很认同阿龙的说法，“那么陈警官又是向要什么样的结果才会冒风险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见我呢？”
“有人要对第九区不利。”阿龙开门见山道。
“这我知道，每个第九区的人都知道，我们也许比外面的人更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我们不是傻子，一个傻子在第九区这么严苛的环境下很难活到成年，没有哪个第九区的人会出于什么愚蠢理由袭击一个早就被我们给收买的检查站，你知道我们的内部斗争从来都是极力避免将外部势力卷入，几十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我还知道他想用什么来毁掉第九区。”没有搭理虞万支的炫耀，阿龙接着说道。
“哦？”这倒是让虞万支惊讶，他以为阿龙主要是想在第九区搞消息，却没想到人家是来送消息的。
“造梦人，这个词虞老板听过没有？”尽管虞万支老早就被阿龙给卷入了这个案子的调查，但真正的调查对象这还是阿龙第一次跟虞万支直接提起。
“这绰号听着像个毒贩子。”虞万支摇摇头。
“如果只是个毒贩就好了。”阿龙叹口气，“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本不该跟虞老板讲的内部消息，但现在情况特殊我只能破例。”
随后阿龙很详细地跟虞万支讲解了关于造梦人的绝大多数情报，包括他自己对造梦人动机的猜测都一并说明，原则上这些东西他甚至不应该对同一机关内与案件调查不相关的同事进行透露，现在他却把一切说给了一个在法律上绝对会被认定为罪犯的人听。
从头到尾虞万支就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既不插话也不表态，一直等到阿龙自己把所有要说的话说完。
“我认为现在第九区和外面的紧张局面还只是一个开始，目的是为了尽量隔绝第九区与外面的联系好让他们实施自己的真实图谋。虞老板，我知道我讲的事情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尽管没法保证是绝对的真实，但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发自肺腑。”看不穿对方古井无波的神色，阿龙最后用近乎央求的口吻说道。
“我相信你，陈警官。”这时虞万支才终于开口，“且不说之前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算你真想编个故事来骗我入局，也应该找一个听起来更加可信实在的故事才对。”
“您能理解实在是太好了。”阿龙这才长出口气。
“不过就算我愿意帮你，实际上现在我能够调动的力量也很有限。”然而虞万支突然又话锋一转，“政府封锁第九区之后话事人担心第九区内部会先乱起来，所以要求所有的帮派都把自己最精锐的人手交出来由话事人统一管制，各家只能留下最基本的人手看家护院，至于被调走的那些人在干什么，你进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
“那些核查补给车队的武装人员是话事人统一管理的？”阿龙知道话事人在第九区权力很大，可没想到居然能大到这个程度。
“也只有交给话事人大家才放心，你想想如果没有话事人接管对补给车队的检查和护送，第九区里面现在会变成什么样？”虞万支反问道。
“是啊，也对。”阿龙挠挠头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话事人这个超脱于单一帮派利益的存在镇着场面，已经出现补给不足风险的第九区很可能会因为争抢补给首先发生内部帮派混战，这就正中那些打算对付第九区的家伙下怀了。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怕，怕自己的活动被话事人和其他帮派误会成在外敌压境时还要搞小动作，所以即使我有心帮你也不可能做出太大的动作，那会首先让我变成第九区的众矢之的。”虞万支继续解释道。
“虞老板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再把我介绍给话事人一次？”有过上次的经验，阿龙提议道。
“我可以试，但我不保证能成，你知道你告诉我的那个故事听起来有多么不靠谱，现在话事人正忙得很。”
“只要虞老板愿意试就好了。”
“陈警官，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看着一片赤诚的阿龙，虞万支语气中有些困惑。
“您说？”
“我知道你是个主持正义的人，但我不觉得第九区有那么大的价值让你不惜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帮我们。”虞万支没有直接提出问题，但他的弦外之音但凡有点脑子都听得出来。
“……我父亲也是造梦人的受害者，我选择做警察这一行的初衷就是为了给我父亲报仇，这个理由够不够？”阿龙抿着嘴唇沉默了几秒钟，抬头说道。
“足够了。”虞万支露出放松的笑容，“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想调查赵津的遗产。”阿龙坦诚地说道，他特意来找虞万支主要就是为了这个。
“你觉得他的遗产里面还有对第九区不利的东西？”虞万支反问。
“看来您对这份遗产已经做过调查和评估了。”阿龙能从虞万支的反应中看出些东西，“现在的情况是有人试图将第九区和外部完全隔绝开来，这么做固然可以阻挡正规政府部门对第九区内部事务的干涉，但也让其他非正规力量难以进入第九区，所以如果有谁想对第九区做点什么他肯定是早就已经设下了埋伏，虞老板觉得第九区的哪里最适合藏东西呢？”
“地下，赵津原来的地盘。”虞万支回答。
“我想问虞老板一句实话，赵津的遗产您接手了多少？”这次轮到阿龙反问了。
“两成，也许三成，具体是多少我也说不清楚。”虞万支的声音突然有点沮丧，“话事人不想看到我成为完全把握第九区走私命脉的又一个赵津，那会打破第九区的势力平衡，所以在给了我足够的好处同时他们拆解赵津剩下的遗产分给某些新独立出来的小帮派，另外肯定还有很多遗产都随着赵津的死而遗失了，他以前的手下告诉我赵津在某个时间点上突然变得开始疏远所有人，我想那个时间点应该就是你说的他被取而代之的时间点了。”
“丢失的遗产之中很可能存在对第九区不利的定时炸弹，军械库那个案子失窃的武器里依然有半数下落不明，在政府看来这点武器不算什么，但把它们投入到第九区使用就将是压倒性的武力，既然它们还没有现身，肯定是有人打算着用它们做点什么。”阿龙道。
“总不至于想把第九区的人都杀光吧？”虞万支随口说着笑话，可看到阿龙严肃的表情虞万支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我对第九区的地下世界一无所知，我需要协助。”阿龙诚恳地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