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警备队会派人出去？”外面的闹腾负责人已经习惯了不放在心上，却引起了凌充的注意。
“啊，好像中午时候他们的确派人过来知会过，说什么要派人出去维持秩序。”负责人漫不经心地朝窗外扫了一眼，“我看这群人纯粹就是想借机打秋风，趁着外面那些人还没有获得正式身份跑出去敲诈勒索。说什么维持秩序？不把秩序搞砸就算谢天谢地了。”
“那咱们也不管管？”凌充装出一副老实人模样。
“管？怎么管？”负责人白眼一翻，“那帮货色手里有枪，我们手里头有什么？大家闹到翻脸难道让我们报警不成？”
“这倒是……”凌充尴尬地咧咧嘴。
“老哥，所谓穷则独善其身，咱们都混成这样了最好闲事莫问，至于以后怎样到以后再去担心吧。”负责人看上去像是喝过些墨水的人，只是价值观有些犬儒。
“也许你说得对。”凌充没有争辩，他还要扮演那个辛苦老父亲的形象，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去与人争辩。
当然这不代表凌充就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他早就意识到今天晚上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夜晚。大量没有归属的新移民乱哄哄地临时挤在各个聚居地周边，第九区里所有能够维持基本秩序的组织都处于超负荷运行状态，对于那些想搞点事情出来的黑手们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无论事情成败最后都可以把锅甩在无归属移民这个压根没法追责的群体上，让一切都死无对证。
“警备队外派了大量巡逻队？”从凌充那里得到消息，蓝天皱起了眉头，这和她的监听数据对不上号。
“这么说来，果然有问题？”阿龙坐在帐篷门口对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从傍晚开始他就察觉到有几道视线暗中盯着自己，只是不晓得这些视线背后又是什么人。
“啊，比起白天来通信频率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除了四道大门和围墙上的管理巡逻之外，几乎监控不到其他队伍的信息了。”这是让蓝天困惑的理由。
“敲竹杠的时候用不上对讲机。”凌充相信部分巡逻队的确是和负责人说得一样出去敲诈勒索了。
“搞秘密行动的也不会轻易用对讲机，尤其是当他们混在了其他队伍里面的时候。”阿龙则认为雷豹派出前往十二号街搞事的人手已经混杂在这些外派巡逻队中离开营地。
“今天晚上的确是搞事的好时候，虞万支那边准备好了吗？”阿龙被监视着不能动，他也不想动用凌充和蓝天，这事儿就不可避免地要“外包”给虞万支的手下。
“如果他的能力还能维持住应该没问题，希望他没有被话事人的责任给压垮。”想到虞万支对第九区的控制力可能大不如前，阿龙心里不由得升起多余的担忧。
“人可真是矛盾的生物，给人当手下的时候想着要上位，真正上位了又受不了高位上的压力。”作为过来人，凌充能理解虞万支现在的心境。
“凌叔。”阿龙双目呆滞地盯着天上星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嗯？”
“今天晚上，没月亮啊。”
——两小时后·“十二号街”附近——
“他妈的怎么这边也这么多人？”带头的拉下头顶的老式夜视仪，心想着干脆以后也装个电子义眼得了。
“世上总有些喜欢找刺激的家伙。”副手的义眼在漆黑夜色中放射出微弱到近乎不可见的光亮，“直接绕过去根本不可能，我们要么混进去要么摸过去，怎么走？”
“人太密了摸过去有难度，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大家把装备都卸了藏好，我们装成普通人。”带头的沉思片刻作出决定。
“头儿，装成普通人进不去十二号街，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装成十二号街那帮人派出来巡逻的，反正大家都没有制服，黑灯瞎火的手上有枪就足够把普通人都吓走了。”这时另一个脑筋活络的成员提议道。
“你想装成他们的人直接混进去。”带头的眉头紧锁，“会不会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提出意见的人听着颇有些赌性，“十二号街那帮人本来就没什么组织，咱们成功混进去的机会再怎么说也比爬墙潜入更大吧？”
“我觉得他说得对，反正危险程度都差不多。”感受到带头的眼神，副手表态道。
“行吧，情况不妙咱们撒腿就跑，犯不上把命丢在这种鬼地方。”带头的自己拿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了。
方针已定，这支身怀特殊使命的五人小队简单去除了身上看着就比较可疑的设备藏好，然后拿起武器摆出六亲不认的态度大摇大摆地朝聚集在十二号街周围临时人群方向走去。
也许是以前的巡逻经验起了作用，那些担忧着自身未来半夜还无心入睡的人们纷纷对这支“巡逻队”敬而远之，连自称是秩序维护者的警备队都不可避免地到处敲竹杠，可想而知这些人在面对十二号街里的匪帮时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现在再去招惹那些家伙就纯粹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当然这些人也没指望光靠看起来像就蒙混过关，他们装模作样地在十二号街入口的一个岗哨附近转了几圈，终于等到远处快速接近的引擎声。
“站住！”岗哨里的人直接拿自动步枪朝天开放才让那辆面包车减速下来，他气呼呼地拎着枪拦在道中央。
“一边去！好狗不挡道。”车子还是停了下来，一颗差不多半张脸都已经义体化的脑袋在车窗里面不耐烦地伸出来，在第九区外的世界这种扮相无疑会让你丢掉工作并成为所有路人的防备对象，可在第九区里面却是类似于“我不好惹”的警告色，很多人甚至会主动选择去掉身上的人造皮肤暴露出义体部分来彰显身份。
“少他妈废话，里面运的什么东西？”开枪拦车那位也不甘示弱，用枪管敲着车子的铁皮查问。
“你管得着吗？”半张脸白眼一翻，“把你那破木板子搬开，不然老子就撞过去了。”
“呵，你试试。”拦车那位一声冷笑，他头顶用废铁搭建的拱门顶上伸出半个无后座炮管来。
“……行，算他妈你们狠。”半张脸看得真切只好认栽，他不甘心地伸手敲敲车子的隔窗，后厢里的人这才打开后车门。
“都是子弹，没什么好看的。”一箱箱的旧军火把后厢堆了个半满，两个长相不比半张脸主流到哪儿去的货色可怜巴巴地挤在箱子之间的缝隙里。
“这半车子弹够你们把十二号街里所有的玻璃都砸了，还说没什么好看的？”拦车那位撇撇嘴又回到半张脸面前，“今晚的口令。”
“谁没事闲的记那玩意儿？”半张脸又是猛翻白眼，“你记得？”
“口令。”替拦车那位表达不耐烦的，是头顶上无坐力炮上膛的金属磕碰声。
“老王的老婆……不对那好像是前天，薛定谔的狗？我们免费了？不行实在想不起来，中午喝太多。”半张脸努力地试图回想起口令，可惜他那机械化了一半的脑袋似乎不包含外部记忆设备。
“对，中午喝太多，过去吧。”也不知是他撞大运还是拦车那位的调侃，车子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进去了。
也许这是十二号街特有的玩笑，却让一直偷偷盯着这边动向的小队在风中凌乱，刚才那口令到底真的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