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睡了多久？”从一场连一场奇怪的梦中挣扎醒来，阿龙痛苦地爬起身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直觉告诉他自己应该睡了一段时间，可疲惫却完全没有因此散去。
“这都快半夜了，真有那么累？”突然蓝天的声音冒了出来，阿龙左看右看却没见到她的人影。
“不用看了，我的终端不在那儿，只是通过摄像头和扬声器在和你说话而已。”阿龙傻乎乎的动作立即招来蓝天的嘲笑。
“下班了还在自家里用摄像头监视熟睡的部下？真不知道该说你是闲的没事干还是怎样。”阿龙立即反唇相讥。
“什么自家？我住在管理局这里就是我的家，你正在我的家里睡觉明白吗？”一台终端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坐到阿龙对面。
“你住这儿？”这倒是个让阿龙惊奇的事实，“我还以为你肯定是那种……”
“肯定是那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关系户，靠着父辈的照顾才小小年纪就被安排成了你这位牛气哄哄的老练刑警的上司？”没等阿龙把话说完蓝天就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阿龙没吭声，大概意思是你自己知道就好。
“你太想当然了，我可不是你心目中的大小姐，事实上我入职的时间比你长得多，十六岁帮管理局工作了。”蓝天这次倒是没有为阿龙的刻板印象生气，而是耐心地为自己解释道。
“十六岁？就算你在某方面是天才，十六岁你能做什么？”阿龙对蓝天的说辞深表怀疑。
“我对终端的适应性是特A级。”蓝天平静地给了他一个答案。
“特A级？！”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着实让阿龙彻底精神过来，“世上真有特A级的人？那不是个比较指标吗？”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有奖金？”阿龙不信自己的话让蓝天多少有些无奈，不过阿龙并不是第一个做出此类反应的人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蓝天便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了。
“特A级……如果你没跟我吹牛，那么的确有十六岁就进管理局工作的资格。”见蓝天不像是在和自己胡说八道的样子，阿龙的态度变得认真了些。
人形活动终端这种设备虽然号称是人人皆可使用的方便技术，实际上不同的人在接入终端遥控接口的时候因为各自生理条件的差别会产生一些功能性差异，其中最直观的就是从大脑给出信号到终端对信号作出反馈的延迟时间。专家以此为根据制定了一个评级标准来评估个人对终端接口的适应能力，等级越高生物性延迟的时间就越短，也就意味着这个人越适合操作终端。
通常来讲人类的平均值是C到B级，也就是从大脑发信号到终端给出反馈这中间会因为人体自身的因素产生0.5到0.1秒的延迟，而特A级是这个评判标准的最高等级，意味着生物性延迟的时间无限趋近于零，大脑信号和终端机之间只有机械误差没有人类误差，往往被认为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指标。这些差别虽然乍看起来不起眼，但在很多时候往往就是这么一点误差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所以在一些有特别需要的机构中会专门募集高适应性的人才，如果这世上确实有特A级适应性的人类存在，管理局会在成年前就把人签下来单独培养倒也不算过分，人才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最宝贵的。
“我不觉得为天赋吹嘘有什么意义，那又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东西。”蓝天耸耸肩膀。
“的确。”这话让艰辛努力价值的阿龙颇感赞同，“好吧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父母也够可以的了，居然能狠下心把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丢给管理局打工。”
“我没有父母。”谁知蓝天突然蹦出来这么句话。
“额……”阿龙给噎得一愣，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不必为我感到抱歉，我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不幸，而且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的双亲现在状态也不是很好吧。”蓝天的表情依然平静，还把话题引到了阿龙身上。
“我早就习惯了，而且有凌叔照顾我，我也不觉得孤单。”阿龙故作潇洒地回应。
“但你很执着于你父亲的案子对不对？若非如此你不会对造梦人如此上心。”可惜蓝天并不打算一笔带过。
“非得把话说明白吗？”突然意识到蓝天想和自己聊的到底是什么，阿龙面露不悦之色。
“根据我的个人经验，有些话忍住尴尬说开了比演变成难以挽回的结果要好。”蓝天看起来很坚持。
“……行吧。”和蓝天对视了几分钟之后阿龙低下了头，“我承认我执着于造梦人的案子是因为我父亲也是它的受害者，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甚至都不会来当警察，在我父亲遇害之前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是当个歌手。”
“你以前还会唱歌？”蓝天饶有兴味地笑问。
“瞧不起谁呢？”阿龙丢过去一个大白眼，“不过那也都是以前了，我父亲出事之后我就对自己发誓，不管造梦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我都要把他们抓出来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我不顾凌叔的反对报考警校当了警察，只是为了能尽量获得关于造梦人的情报，你知道我终于等到造梦人再次犯案用了多久吗？”
“所以你不能接受现在的结果。”蓝天跳过了他的问题说道。
“对，我当然不可能接受。”阿龙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局长说得对，也许造梦人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才会故意在市中心发射火箭弹，但是让我看着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让我再等待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会出现的新机会，换成是你能够接受？”
“不能，而且你也不会等太久。”蓝天摇摇头。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别让愤怒冲昏了你的理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能想明白。”蓝天伸出手指敲击着终端太阳穴的位置，“周姐傍晚临走的时候从紧急情况部那边搞来了新消息，你们潜入那个城外废弃工厂里找到的武器和芯片数目与遗失总数对不上，现场的残骸还不到丢失的四分之一。”
“果然那些东西另有他用！”终于开始讨论案情，阿龙的双眼亮了起来。
“我记得你好像是说过，这次造梦人的行动过于激进了。”蓝天居然还记得阿龙和凌充在车上的对话，“以前它都是让自己隐藏于迷雾之中，只有犯案的那一刻才现身然后又马上消失不留下足够让人追踪到的痕迹，对吧？”
“对，但是这次总觉得哪里不一样。”阿龙点头，“哪怕并非是造梦人亲自出手，这次事件也闹得太大了。”
“图谋越大，动静自然越大。”蓝天的态度冷静得不像一个比阿龙还小的年轻女孩，“上面为了避嫌不让我们碰造梦人我们就不碰，但他们没有理由阻止我们调查这座城市本身发生的异常，造梦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做事绝对在背后谋划着更大的阴谋，就算我们不直接调查它这条线索，顺着其他异常调查最后迟早也会归到造梦人身上。”
“有点道理，但如果我们查到一半又出现今天的状况该怎么办？我总觉得造梦人把紧急情况部牵涉进来是它故意设下的局，如果像这次一样每每我们查到些东西就被紧急情况部把成果和权限都给抢走，一万年我们也无法抵达真相。”蓝天的话给阿龙带来了希望，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始终像头顶的阴云那般挥之不去。
“这就要看我们的隐蔽功夫做成什么样子了。”蓝天狡黠地一笑，“紧急情况部日理万机应该没那个闲工夫每天盯着我们这个小部门，只要现在我们乖一点别给人抓住破绽，几天之后他们就会把我们给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