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程果在校门口意外地碰见了叶莎。
其实也不算是意外，因为叶莎就是刻意来等她的。
程果皱了皱眉，佯装没看见她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去，叶莎追了上来，笑道：“小朋友，你看到我这么不耐烦？我可是来帮你的。”
小朋友这种称呼已经暴露了叶莎看不起她的心思，程果懒洋洋地停下脚步，歪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校门口人多眼杂，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程果上了她的车，车子离开的时候，视线与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林舒彧撞到了一起。
她随即收回视线，看着后视镜里的林舒彧一点点消失不见。
叶莎把她带到了一个私人快递的门店外，小店面积不大，打包好的快递堆得乱七八糟，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子蹲在里面仔仔细细地把堆积在地上的纸箱子整理妥当。
“你不是一直在找人吗？”叶莎冷不丁地开口，朝前面努了努下巴，“那不就是你要找的人？”
程果警惕地扭过头看向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叶莎嗤笑道：“那不就是徐言吗？”
“你想怎么样？”程果冷静地与她谈判，这个时候越是着急，就越会曝露不该曝露出来的情绪，尤其在这种没有底线的记者面前，只会给对方更多胡编乱造的素材。
叶莎笑着耸了耸肩，摊手道：“小朋友，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在帮你啊，你一直在找的人，我帮你找到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该跟我说声谢谢。”
“谢谢？”程果勾起唇角冷笑，“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的窥探欲吧？哦，也不是，你应该是想看看我找到他之后会有什么后续进展，好提供给你更多的写作素材，你现在的报社已经经营不下去了，所以得找一个劲爆话题引爆大众眼球，为你谋取利益，这样你的报社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叶莎的笑容逐渐僵硬，眼前这个高中生的思维一点也不高中生，竟然能想到那么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想到的事情，并且完全把她的意图都猜到了。
她愣神的这一刹那正好被程果捕捉到了，程果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笑笑：“你们记者这么没有职业道德，将来要遭报应的，他们还只是高中生而已，你添油加醋地乱写报道，有没有想过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这几年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的孩子不在少数，要是被你碰见了，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社会的舆论压力吗？”
程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一番话来，这番话，就在两三年前，也曾经有人跟自己讲过，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年轻气盛，为了博眼球的报道不遗余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新闻报道者的责任。
那一次，的确有女大学生因为她的报道不堪重负自杀了，舆论像旋涡一样席卷而来，她也因此带薪休假了三个月，直到现在，当初的事情也还是会常常被人提起。
不过时至今日，程果也不觉得当初那件事自己有什么过错，至少在那篇报道里，她写的都是自己调查过后的实情，甚至没有半点添油加醋，但是社会往往同情弱者，哪怕报道出来的就是真相，他们也会指责你不该发表出来，而不会去指责当事人是否有过错。
虽然不知道叶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以程果这些年来的职业嗅觉，很不喜欢叶莎，尤其叶莎似乎还跟林舒彧有些关系。
她下了车，叶莎在她的视线压迫下，只好驱车离开，不过她没有开出太远，远远地看着程果走近徐言。
门店里，徐言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去时，蓦然愣住，下一秒，飞快地挡住自己的脸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掩耳盗铃有意思吗？”程果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徐言这人看起来就有些胆小，可偏偏这么胆小的人居然干出了逃学这种事情。
徐言的肩膀颤抖着，小心地从指缝看了她一眼，“你、你要寄快递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跟她装傻。
“我不寄快递，我是来找你的，我想跟你谈谈。”
“我、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同学之间谈一谈不过分吧？你不还要带我一起离开这地方吗？”
徐言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之前就听说倪程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还不相信，现在总算是相信了，如果是以前的倪程，甚至连话都不会和他多说一句。
看他这么犹豫，程果干脆拉了小凳子坐下来，“那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比较好，徐言，我们都是高中生，还是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像你现在这样在外面打工没出路，回学校好好读书，想打工赚钱将来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
徐言从始至终不敢多看她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还是先走吧。”
“我的确不怎么想管你的事，但因为你给我造成了很多困扰，我觉得你有必要回学校去把事情解释清楚，现在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觉得我和你在早恋，你觉得你这样躲着好吗？”
“早、早恋？”徐言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她。
“你给我写的那封信被贴到布告栏上，现在全校都知道你要跟我私奔。”
程果压根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既然找到了人，就没有理由让他继续逃避，事情由他而起，也应该由他而终。
她深吸了口气，漆黑的眸子像星空一样耀眼，“还有，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是你吧？”
之前她就有过这种猜测，但那时她只是怀疑，今天见到徐言后才更加肯定，这个男生的胆小只浮在表面，如果他真的胆小的话，就不会干出逃课这种事情。
“我……”
徐言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胆怯，随后忽然顿住，直直地看向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