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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9十八岁的倪程只有自己

期末考结束后,程果在公寓里修整了几天,拿完成绩报告单那天,她回了一趟家里。

倪芮还是跟之前一样躲在家里不肯出门,但相比不愿意出房间,现在至少愿意在家里走动了。

宋婉之为了倪芮,几乎处于半退休状态,请了长长的年假,所幸倪程家里家底还算可以,耐得住倪芮这么耗。

程果把成绩单交给宋婉之,虽然宋婉之也不见得会在意她的成绩。

果然,宋婉之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便将成绩单拍在桌上,破天荒地给她倒了杯水。

“坐。”

程果心里一阵心惊,宋婉之这样的态度,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她听话地坐了下来,却如坐针毡,房子里异常安静,这次倪芮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为程果回来就胡乱发脾气。

宋婉之思忖片刻,淡淡地说:“我打算带倪芮换个城市上学。”

程果的手指微微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向宋婉之。

“倪芮的情况不适合再继续待在这里,她也不能不上学读书,我跟心理医生商量过,都觉得给她换一个环境比较好,学校我已经找好了,下学期开学前我会提早带她过去适应。”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程果手里的水杯突然之间冰冷刺骨。

宋婉之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只想到倪芮,从来没有想过倪程该怎么办,甚至,也许倪程根本不在她的所有计划里。

程果想到了倪程的处境艰难,但没想到会令人心寒至此。

“那我怎么办?”话问出口的时候,淡定地连程果自己都觉得惊讶。

宋婉之淡漠地说:“你外婆会来照顾你,这个房子也会留给你们住,你下学期就高三了,要考哪所大学去哪个城市,你都要自己做决定。”

“你的意思是,以后所有的决定都不用告诉你,是吗?”

“你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给自己做决定。”

宋婉之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突然之间让程果感到无比的愤怒。

倪程到底怎么对不起她了?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能这么冷血地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个房子,以前程果就觉得十分冰冷,现在却是比冰窖更加的寒冷。

“我以后的前程会如何,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你现在眼里只有倪芮?”

宋婉之的脸上也隐隐有了些怒气,压抑着说:“我已经把你抚养到了十八岁,你也已经成年了,之后上学的费用我也会一并支付,父母对孩子的抚养不就是这些吗?倪芮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

程果肩上所有的力气瞬间荡然无存。

看来跟宋婉之之间已经无须再多说什么,她改变不了宋婉之的决定,也改变不了倪程往后的命运。

但她认识的那个倪程,跟十八岁的倪程有多么不一样,只有她知道。

也许离开了宋婉之之后,倪程会过得更高。

离开这个房子的这天,阳光热烈,几乎快要灼伤她的眼睛。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午后突然下起了暴雨。

程果简单地收拾好行李便前往车站出发去南溪镇。

如果倪程的这个家里还有谁是能让程果感到一丝丝温暖的,大概只有倪程的外婆一人。

她下了出租车,冒着雨冲进车站,正要进去时,好像依稀听到身后有人大叫自己的名字。

“程果——”

程果猛地顿住,在这个地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倪程,令她的心跳怦怦直跳。

她茫然地回头,隔着人群在雨帘里寻找声音的来源。

终于,隔着一条马路,她看到少年穿着白衬衫,举着雨伞奋力地朝自己跑来。

雨水打湿了他半个肩膀,他的裤卷也湿了一半,但少年奔向她的样子,一瞬间让她的心像是落在了柔软的棉花糖上。

林舒彧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缓过一口气后开心地笑:“幸好来得及。”

“你来干嘛?”

“来送你啊,我查了一下去南溪镇的列车时刻表,猜你应该会坐这一班,所以赌一下,没想到赌对了。”

盛晚瞧他淋得有些狼狈,这么大的雨,根本不是雨伞能抵挡的了的雨势,这个少年却还义无反顾地来车站送她。

她鼻头微微一酸,吸了口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雨特地来送我吗?”

林舒彧笑着甩了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不在意得说:“要送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车有点可怜。”

程果的笑意有一瞬间僵住,他……是在说他自己吗?

多少次,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车,没有人送,亦没有人接,许多时候唯有靠自己才能往前走。

程果忽然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道:“我走了,等我回来啊,你要是有空,可以来南溪镇找我玩。”

林舒彧浑身都僵硬了,木讷地看着她朝自己招了招手,转身往车站走去。

他的脚下却有千斤重,一时间忘了要追上去,直到程果的身影即将没入人群时,他才倏然清醒过来,朝她晃着手喊:“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来车站接你。”

也不知程果听没听到,但他好像依稀看到程果在人群中对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

车子缓缓驶离南塘市,程果看着这一路的风景,心情却down到了谷底。

送完之后说要带倪芮去其他城市上学,就意味着倪程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倪程的十八岁,就这样被母亲选择性地遗弃了。

车子的颠簸中,困顿渐渐袭来,程果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又在梦里看见了十八岁的倪程。

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内敛隐忍的少女抱着自己的膝盖泣不成声,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蜡烛的光被风无声无息地吹灭。

那是倪程十八岁的生日,却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度过。

没有祝福,没有热闹,没有掌声。

十八岁的倪程,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