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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凡伯刚直力查奸行 荣夷奸计陷害忠良

却说宋釐公闻声急观,见是凡伯姬直巡查天下刑狱归来,吓得尖叫道:“非非非!”凡伯不知其故,又急喊道:“莫非镐京生出变乱?”宋釐公仍叫道:“非非非!”凡伯更急喊道:“宋公何故,如此惊慌!”宋釐公摆手叫道:“前朝遗子!不敢问今朝之事!”言毕,夺过御者手中的马鞭,亲自扬鞭,连连猛chou四马之臀,向东逃去。

原来凡伯巡查天下刑狱之时,观知天下诸侯对天子逐渐离心离德,又闻芮良夫、晋靖侯忠言进谏,皆遭陷害,凡伯急得五内如焚,将巡游天下所见所闻,写成谏诗一首,急回镐京,正撞见宋釐公,又问不出缘故,凡伯更亲自扬鞭,连连猛chou四马之臀,奔入镐京城中。

镐京城中,饥民满街,挥拳喧闹,凡伯更急,驱车直奔王宫。

周厉王正于宫中边食肉饼,边观美女歌舞,荣夷、虢长父侍立两侧。

凡伯怒气冲冲,大步直入,见到歌舞之况,顾不上行三叩九拜之礼,即高声叫道:“陛下!天下诸侯离心,万民不安,镐京饥民将乱!陛下仍每日笙歌宴舞,不理朝政,长此以往,文王武王所传天下,必将危矣!臣将巡游天下所见所闻,写成一诗,请陛下御览,即知诸侯万民之况。”凡伯将竹简献于周厉王。

周厉王展开竹简,只见: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

靡非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远是用大谏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

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嚣嚣

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当刍荛

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小子蹻蹻

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

天之方懠无为夸毗威仪卒迷善人载尸

民之方殿屎则莫我敢葵丧乱蔑资曾莫惠我师

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

携无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自无立辟

价人维蕃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驱驰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译文:

上帝昏乱背离常道,下民受苦多病辛劳。说出话儿太不像样,作出决策没有依靠。无视圣贤刚愎自用,不讲诚信是非混淆。执政行事太没远见,所以要用诗来劝告。

天下正值多灾多难,不要这样作乐寻欢。天下恰逢祸患骚乱,不要如此一派胡言。

政令如果协调和缓,百姓便能融洽自安。政令一旦坠败涣散,人民自然遭受苦难。

我与你虽各司其职,但也与你同僚共事。我来和你一起商议,不听忠言还要嫌弃。

我言切合治国实际,切莫当作笑话儿戏。古人有话不应忘记,请教樵夫大有裨益。

天下近来正闹灾荒,不要纵乐一味放荡。老人忠心诚意满腔,小子如此傲慢轻狂。

不要说我老来乖张,被你当作昏愦荒唐。多行不义事难收场,不可救药病入膏肓。

老天近来已经震怒,曲意顺从于事无补。君臣礼仪都很混乱,好人如尸没法一诉。

人民正在呻吟受苦,我今怎敢别有他顾。国家**资财匮乏,怎能将我百姓安抚。

天对万民诱导教化,像吹埙篪那样和洽。又如璋圭相配相称,时时携取把它佩挂。随时相携没有阻碍,因势利导不出偏差。民间今多邪僻之事,徒劳无益枉自立法。好人就像篱笆簇拥,民众好比围墙高耸。大国犹如屏障挡风,同族宛似栋梁架空。有德便能安定从容,宗子就可自处城中。莫让城墙毁坏无用,莫要孤立忧心忡忡。

敬畏天的发怒警告,怎么再敢荒嬉逍遥。看重天的变化示意,怎么再敢任性桀傲。

上天意志明白可鉴,与你一起来往同道。上天惩戒无时不在,伴你一起出入游遨。

凡伯之诗,后被孔子编为《诗经?大雅?板》。诗中的“不可救药”一词成为中华成语。

周厉王观毕,勃然大怒,猛力将竹简摔于地上,迸散四飞。

周厉王继续怒道:“朕贵为天子,不得有餐饮之食,不得有歌舞之闲!尔竟讥讽朕使天下遭难!万民不安!用心何在!”荣夷接而言道:“若无尔言,何人知之!万岁名声,皆因尔等胡言乱语而坏!”虢长父也叫道:“尔游遍天下,必坏万岁名声遍于天下!”

凡伯听荣夷、虢长父毒言相诬,怒指二人叫道:“荣夷、虢长父!尔等媚惑圣上,迫害忠良,芮良夫、晋侯忠心耿耿,忠言相谏,何罪之有!”

周厉王厉声叫道:“姬直休得胡言!尔等外臣,皆以为宫中内臣凭阿谀君王为生,实不知内臣大功!荣夷、长父二爱卿,为朕至忠之臣,一为朕之手足,朕之日常衣食居行,皆赖其为,朕之心腹要事,皆得其力。二为朕之耳目,为朕监察百官,通风报信。三为朕之心脑,为朕出谋划策,治理朝政。尔身为司寇,可有亲信随从!尔之亲随,即为奸哉!”

凡伯对周厉王高喊道:“陛下受荣夷、虢长父蒙蔽至深,以奸为忠。荣夷、虢长父借陛下之名,行贪贿敛财之实!陛下要明目清心,识辩忠奸,否则必受其害!”

荣夷指凡伯叫骂道:“尔血口喷人,吾何贪之有!”凡伯喊道:“陛下!臣若查出真凭实据,陛下即肃奸除贪,若无其事,臣甘愿受罚!”

周厉王拍案高叫道:“姬直!即若尔言,尔立查其事!”凡伯回道:“臣定赤胆忠心,查明真相,为陛下除奸!为大周增安!为万民呐喊!”言毕,起身而去!

荣夷看着凡伯背影,心中恨恨骂道:此儿比芮良夫、晋儿更恶更甚,吾之财路,必被其断,吾之财货,必被查获,须立定计,使此儿毙命归阴,吾方得安。

荣夷心中骂毕,回首对周厉王言道:“万岁爷爷,臣身正影清,任其查究。臣即为万岁爷爷再做肉饼。”周厉王挥手叫道:“然!然!”

却说凡伯嫉恶如仇,立即将司寇所统官兵分为多路,分头缉查,一路于镐京城中,访查百姓,合计被勒索之财;二路于镐京至荣国途中,截查荣夷运赃之车;三路于镐京至虢国途中,截查虢长父运赃之车。

凡伯首先至镐京街头,镐京之民,纷纷诉苦鸣冤,一猎户跪于地上,大哭言道:“司寇大人,奸臣荣夷,贪得无厌,派兵封住山林关卡,猎人交银,方得入内,小民何能有银,反遭殴打,今日无家无业,流浪乞讨,求大人为民作主,惩奸肃贪!”一渔民跪于地上,大哭言道:“司寇大人,奸臣虢长父,贪得无厌,派兵封住湖泽关卡,禁民捕鱼,湖泽鱼虾龟鳝尽归已有,吾等渔民,须卖屋售子,买鱼活命,然家中薄产已完,能有几日之命!求大人为民作主,惩奸肃贪!”一独臂老者蹒跚而至,颤颤巍巍,欲下跪施礼,忽一头倒于地上,凡伯急令左右侍卫扶起,老者强撑力气,断续言道:“吾、吾子从军,征战犬戎,命丧西疆,尸骨不见。吾与幼孙相依为命。封山禁泽令下,家中断炊,幼孙嗷嗷要食,吾只得抄走小道,至湖泽之旁,钓鱼哺孙,被荣夷之兵逮住,活活砍下吾臂一只,又言再敢偷钓,将砍另臂。”老者言毕,哆哆嗦嗦,脱下衣来,露出断臂之处,只见血痂仍存,白骨隐约可见,凡伯观之,不由得双目泪下,众人皆哭泣不已。

凡伯令侍卫将百姓被勒索的钱财造册登记,又速驱车前往镐京南郊,亲自截查荣夷财物。

风烟滚滚,数辆车急驰而至,凡伯急令官兵拦住搜查,驾夫高叫道:“此乃荣大人之物,何人敢查!”凡伯大怒道:“本官乃大周司寇!管捕天下盗贼,速速拿下!”

官兵一涌而上,揭开箱柜,只见金光灿灿,搜至最后一车,乃是一驾载人篷车,官兵拉开篷帘,只见两名千娇百媚的美女坐于其中,将官喝道:“尔为何人!”美女操着软侬的江南口音言道:“小女为越国西湖之人,被越国选为贡女,来献天子。”将官又追问道:“既献天子,若何往荣国而去!”越女闻言落泪言道:“小女被荣大人扣下,居为已有,又被押往荣国,交于荣大人之弟。”凡伯更大恼,喝令连人带车,押回镐京。

镐京东郊,凡伯所派官兵也截获虢长父所贪财货。

凡伯立即带着查获的金银珠宝及两名越国美女入宫而去,见周厉王行过大礼,令随从打开箱柜,金银珠宝登时光亮耀眼,凡伯言道:“陛下!荣夷、虢长父将所贪财物源源不断,运回国中,被臣半路查获,请陛下圣裁!”周厉王猛惊道:“竟有此事!荣夷、虢长父果当面对朕阿谀奉承,背后贪朕之财!”凡伯言道:“陛下,金银珠宝其尚小,更有——”周厉王急追问道:“更有何事!”凡伯一挥手,随从将两名越国美女带入,周厉王更惊目而视,只见国色天香,婀娜多姿,只是目含娇泪,凡伯言道:“请陛下发问。”周厉王急问道:“尔为何方女子,若何至此!”越国美女悲娇回言道:“臣妾乃越国之人,被国君选中,送入镐京侍奉陛下,然荣大人将臣妾截为己有。”越国美女双目流下:“臣妾、臣妾已遭荣大人强bao——”周厉王拍案大怒:“大胆荣夷!竟敢强bao朕之美女!推出去!斩首!”

荣夷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哀叫道:“吾命休矣——”

忽周厉王又忽一个喷嚏猛出!双目流泪,哈欠连连,口中流涎,身瘫骨松,遍体无力,肉饼毒瘾大发,连声大叫道:“肉饼!肉饼!速献肉饼!朕之命也,全在肉饼——”

荣夷心中已万般绝望,只待死路一条,忽闻此声,喜得失声大叫:“肉饼!好肉饼也!”连滚带爬而起,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下足瘾药的肉饼,捧至周厉王口边,喊道:“万岁爷爷!臣将心肝为献,作成肉饼,以解万岁爷爷之饥!”周厉王顾不得听,猛张大口,咬住整只肉饼,不及口嚼,即猛吞入腹中,荣夷又捧出一只,周厉王又猛吞一只,荣夷又捧出第三只肉饼,周厉王方动齿而嚼,荣夷又连捧上两只肉饼,周厉王连食五只肉饼,方止住瘾性,缓过神来。

凡伯叫道:“陛下!荣夷面献肉饼,暗行大奸,切不可受之蒙蔽,速推出正法!”周厉王瞪目以视,连舒身腰,言道:“荣爱卿侍朕之身,衣食住行,无微不至,顺朕之意,无言不从,无一语违朕之心,无一行逆朕之躯。何谓忠也?此即为忠冠天下,世间难寻。尔指责朕过,坏朕名声,以博己名,有何忠也!荣夷之财,乃朕所赐,越国美女,乃朕甘愿赏赐,与尔何干!”

听周厉王如此之言,凡伯惊得说不出话来,周厉王又叫道:“朕君权神授,君临天下,自有用人之权。顺朕者昌,朕即升荣夷、虢长父爵位为公,褒扬其忠,传之天下!”

荣夷、虢长父闻声,下跪叩首,言道:“谢万岁爷爷圣恩!臣必肝脑涂地,以忠万岁爷爷!”

从此以后,荣夷、虢长父位列一等公爵,史称荣夷公、虢公长父。

周厉王对凡伯吼道:“若非看尔为周公之后,定使尔成为芮良夫第二!”

在残暴的君主专制制度下,君主大权独揽,为所欲为,其心理达到极其狭隘地步。周厉王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为了打击凡伯的忠言忠行,在荣夷、虢长父贪截财货美女的确凿证据面前,索性故意将荣夷、虢长父奸行说成自己之意。

凡伯见状,无可奈何,出宫而去。

荣夷公与虢长父公对凡伯恨之入骨,荣夷言道:“凡儿嚣张之至,若非上天保佑,姬胡肉饼瘾发,吾以肉饼之力,哄住姬胡,吾二人已身首离异!然姬胡尚思凡儿乃周公之后,不加其罪,凡儿必仍寻衅不止,害吾二人。须设妙计,惩治凡儿之罪,以绝后患!”虢公长父言道:“凡儿实刚正廉洁,不取一财,何法罪之?”荣夷公毒笑道:“凡儿无贪,吾能使其贪,凡儿无罪,吾能使其罪。弟且看为兄手段,必天衣无缝,使凡儿有口难辩,轻则下狱,重则送命!”又对虢长父如此这般而言。

虢公长父忙对荣夷拱手施礼,言道:“兄神机妙算,弟佩服之至,且受弟一拜!”荣夷公哈哈大笑。

却说西周时期,今重庆市一带为巴国,今四川省成都市一带为蜀国。巴蜀二国,皆历史悠久,为西南大国,武王伐纣之时,巴国、蜀国皆派军队作战,被封为诸侯。二国相邻,争作西南诸侯首领,争斗不止,蜀君一边扩军备战,一边至镐京,朝觐天子,结交大臣,意在取得天子册封。

送于周厉王厚礼之后,蜀君闻荣夷公为天子宠臣,言听计从,又备重礼拜见,行过大礼之后,对荣夷公言道:“蜀国地居天府,地广人多,为西南诸侯之最,在下又为黄帝后裔,血脉至尊。开国之祖蚕丛,乃黄帝巡游蜀地,娶女为妃而生,蜀国理应为西南首领,发号施令,然巴国相争甚急。荣公大人贵为天子重臣,还望于天子之前,多多美言相助,玉成此事。”

荣夷公假笑道:“蜀君勿须多礼,天子之处,本官必尽力相助,然有司寇凡伯,执掌刑狱法度,诸侯受封、进爵,虽有天子圣旨,也须凡伯列入大周法牍之册,方得成功。”蜀君言道:“在下已至凡伯之处,凡伯一礼不收,且训言诸侯不得结交朝中大臣。”荣夷公狡笑言道:“休看凡伯其面端正,实为最贪之人,凡伯嫌礼金有少,故不相助。”蜀君言道:“如此则吾再携重金而拜。”荣夷公大笑道:“蜀君更差矣!凡伯其人,狡诈非常,其索贿之法,回环隐曲,不使人知,以蜀君之身,绝难使之收金。”

蜀君闻言,面生惆怅,言道:“然何法能之?”荣夷公正色言道:“凡伯惯用之法,欲索重金,必使他人代收,暗中转交。”蜀君急言道:“何人可为代转?荣公能行乎?”荣夷低声狡言道:“能则能之,然凡伯贪金之后,必伪作正直,不认其事,若有差池,本官有口难辩,蜀君请另寻他人为之。”蜀君忙言道:“在下即信荣公大人,即烦相助。况在下于镐京陌生,何寻他人?须金几何?”荣夷公言道:“凡伯贪欲非常,礼少难成,非千金不可。”蜀君咬牙言道:“千金能成也罢,烦荣公大人为之。”荣夷公狡笑道:“本官尽力为之。”

蜀君速将千金交于荣夷公,荣夷公俯首低声言道:“待夜深人静之时,本官使人转交凡伯,若朝堂之上,凡伯否之,必为仍嫌金少,蜀君即奏天子,已送凡伯千金,本官设法转圜此事。”蜀君施礼言道:“全仗荣公大人玉成,在下必再重谢。”荣夷公摆手言道:“本官公正无私,切勿言谢。本官今晚即将千金送于凡伯。”

蜀君出门,荣夷公狡笑不已,立即将千金取出,藏于密室,另将西南山川地形图文装于箱中。

夜深人静之时,荣夷公指派通蜀地口音的亲信,将箱送于凡伯,言道:“司寇大人在上,小的乃蜀国之吏,奉国君之命,送来山川地形图文。”凡伯言道:“若何夜半而送。”荣夷公亲信言道:“吾君于镐京事务繁忙,白日遗漏,令小的速速送达。”凡伯没有多想,令侍卫收下。

朝会之时,蜀君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前日所奏之事,求陛下恩准。”周厉王言道:“朕即准蜀国为西南诸侯之首,有征伐号令之权。”又对鲁真公姬濞、凡伯姬直言道:“速将此事载于太史府史册、司寇府法牍。”鲁真公心知依大周之制,除了周公受封鲁国之时,有于东方征伐号令之权外,任何诸侯也不能有征伐号令一方之权,然鲁真公早已取明哲保身之道,不敢丝毫有违周厉王,闻言上下哆嗦,鼻涕流出,嗫嗫言道:“臣、臣即遵旨而行。”

凡伯思考有刻,正色言道:“陛下,大周自武王起始,所封诸侯皆归天子节制,征伐号令自天子出,意在防范诸侯坐大一方,为害为患。西南之地,远离镐京,路遥道险,一向难制,若西南诸国势均力敌,各不相让,正可显天子之威,若一国坐大,必渐轻视天子,成为大患。臣请陛下细思此理,收回成命。”

周厉王本已对凡伯犯颜直谏恼怒之甚,闻凡伯又发抗旨之言,目露凶光,叫道:“朕贵为天子,自知治理天下之策,勿须尔来训朕!朕之天下,权操于朕,朕任意封赏,与尔何干!”

荣夷公见天子发怒,时机已到,暗使眼色与蜀君,蜀君真以为凡伯贪得无厌,千金尚难满足,急得五内如焚,叫道:“陛下!凡伯收臣千金之礼,尚嫌不足,故意刁难于臣!”

百官闻言大惊,纷纷乱言。凡伯羞愤俱生,高声言道:“陛下!众位大人!蜀吏只送山川图文于吾府,今其箱仍在,图文依旧,何有千金!求陛下派官查证!”蜀君一听,心想吾之千金,来之何难,尔竟矢口否认,气得更高声大叫道:“箱中之物,乃千两金子!蜀国历世国君,忠于大周,赤诚无比,武王伐纣之时,即随而奋勇杀敌,立下汗马功劳,世世代代严守臣节,进贡不断,今竟遭贪奸暗算,收金昧心,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凡伯急得捧手高喊道:“陛下!众位大人!苍天可鉴,神鬼有知!姬直一生,刚正清廉,一心为国,岂会收蜀国千金,更昧心不认!此事乃受诬陷,求陛下明鉴!”

周厉王哈哈大笑道:“朝堂之中,送者指证凿凿,收者奸言不认,尔言神鬼有知,何不使神鬼来证!”荣夷公更毒言道:“欲人不知,唯己不为,千金到手,易物置换,三岁小儿也知。箱柜原地不动,然其中之物可动!自谓唯尔清廉,然朝堂之中,何官不清!”虢公长父也随大叫道:“贪索贿金,应按大周之法治罪!身为司寇,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凡伯至此,已知中荣夷公所设圈套,有口难辩,欲哭无泪。

周公屡次遭周厉王责怒,双目半睁半闭,不敢再发一言,召公起始即知昏君奸臣,必加害凡伯,然更知周厉王之性,因此表面不发一言,心中稳观情势,合计挽救方案,听到凡伯中千金毒计,连叹凡伯疏忽大意,不知朝堂之险,应当面开箱。召公反复思虑,当前之况,万难为凡伯洗去千金之诬,若再犯颜直谏,天子必变本加厉,万一当场发令推出斩首,劝谏更难,凡伯必死路一条,召公左思右想,实无法以对,急得心跳欲出。

然而召公毕竟久经朝政,老练之至,速思只有用委婉间达之策,方可救凡伯性命,出班奏道:“陛下,凡伯姬直,贪索千金,人证物证俱在,须严惩其罪。”

周厉王见召公出班,本以为又为凡伯开脱,心恼至极,横脸以待,待召公言出,即立即喝令,将凡伯推出斩首,任召公随意呼喊,乃至责打,也决不饶过凡伯之命。

那知召公如此之言,周厉王惊中带楞,说不出话来:“此、此,此当何以处之?”召公言道:“依大周法度,受贿贪财,须先交出财物,使人证物证俱全,再依律定罪,当笞则笞,当斩则斩!”

召公此计,意在先缓周厉王之怒,徐图挽救凡伯,那知凡伯闻言,挺身而出,叫道:“吾为官清正,两袖清风,千金之事,纯为诬陷!堂堂君子,行正身正,决不为苟活性命,自认乌有之事!要杀要剐,即行推出!”

召公见凡伯直首直面,宁死不认冤罪,以暴君之暴,奸臣之奸,凡伯今日必难活命。召公脑子飞转,又言道:“陛下,千金之事,送者言之凿凿,收者宁死不认,其中必有蹊跷。然勿论若何,老臣必以陛下之利为重,勿论千金之事有无,今先使凡伯献陛下千金,以表忠心,陛下暂饶其命,再使人严查此事,务使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周厉王眨动眼皮,思自己先得千金,甚是高兴,言道:“即如太师之言,速将千金献朕!”

那知凡伯闻言更急,起身欲跳,高叫道:“姬直一生!廉洁无私,无收一钱,仅有微薄俸禄为生,何能家有千金!若能交来千金,岂不自认为贪!臣请速斩吾首,以证清白!”

召公见凡伯之状,急得五内如焚,叫道:“陛下!老臣先代凡伯献出千金,再细查其事!”又回身喝斥凡伯道:“人死不能复生!如此直首直脑之人,煞是少见!尔实无贪,然贡献陛下,乃臣之本分,即无今日之事,尔献金陛下,也非多也!”召公言毕,气得走上前去,挥掌照着凡伯之面,连掴两下,叫道:“昏头小子,速息尔言!即听老夫,先保住性命,再作理论!”又忙回身对周厉王行礼言道:“求陛下即准老臣之言,暂免凡伯之罪,老臣立代凡伯贡献千金!”周厉王只得含糊发声道:“朕、朕听太师也——”

召公以至深功力,在朝堂之中,以退为进,巧施妙策,救下凡伯性命,立即又回身对凡伯言道:“速速回府,带千金来献陛下!”言毕,召公连拖带拉,带走凡伯。

走出宫门,召公又喝斥凡伯道:“姬直如此之直!老夫早有言在先,尔性中有呆!过直则呆,过刚则折!以老夫之身,面对昏君,尚须以退为进!今日之事,若非老夫急中生智,尔已身首异处也!尔即回府,思透世间之理,老夫即派人送来千金,尔带金入宫,多言陛下圣明,多言小臣知罪,再多行三叩九拜大礼,即可平息此事!”

凡伯仍倔头犟脑,叫道:“吾与昏君奸臣,不共戴天!宁可断首流血,也要拯大周江山社稷,无愧于列祖列宗!”召公见凡伯仍不醒悟,连叹带怒道:“姬直小儿!大周天下,非尔一人之天下!文王武王,子子孙孙,瓜瓞连绵,千人不止!何须尔一人冒死!谏君惩奸,须观时察势,为忠臣者,须先自保性命,若性命不保,忠有何用!现今之况,昏君奸臣,胡作非为,暗无天日,非忠臣进谏所能改之!吾等只能先保自身,静观大局。昏君奸臣,多行不义,必遭天怨人怒,天下必生大乱!老夫为大周长远之计,已安置晋侯、共伯远离镐京,一旦镐京生乱,即速入京,匡扶朝纲,以救危局!尔一人切不可昏头昏脑,一昧直行愚忠,犯颜直谏!徒至身死,也难改昏君之性,于事无补!比干至忠之臣,以死为谏,惨遭剖心,不若见机行事,置身于外,于己于国,皆为上策。老夫再言,万事由天命,非人力所能为之,尔嫉恶如仇,然搭上性命,也无力回天。老夫虑事已达至极,尔即谏君而死,也仍留贪名,不若忍辱留命,以待时变,必有洗冤之日!”召公顿了顿,手指凡伯高叫道:“若尔仍执迷不悟,即请回身,入宫受戮!生死无关老夫之事也!”

召公言之醇醇,情意切切,将朝堂之事分析得透彻至极,凡伯终于渐有所悟,言道:”如此之局,即如太师大人之言,息忠止谏,忍辱保身也?”召公见凡伯终于回心转意,喜而言道:“事变则通,人变则生,速将千金送入宫去,只叩首三呼万岁,免去罪责,一旦天时有变,云开日出,冤屈自白。”

凡伯思前想后,无可奈何,只得拱手施礼,言道:“谢太师指点迷津,小子速回府变卖家产,再派人回凡国,搜罗国库,凑成千金。”召公言道:“如此火烧眉毛之事,关乎性命,一刻不可迟缓,尔言乃远水不解近渴,老夫即速派人送过千金,尔即速速入宫!”

召公再三嘱咐,将凡伯之事安置得纹丝无缺,方与凡伯分手登车,车行之后,仍挥手喊道:“即如老夫之言!速速行之——”凡伯拱手施礼:“谢太师大人关照,太师放心——”

凡伯回府,片刻之间,召公所派侍卫携箱而至,施礼言道:“司寇大人,太师令小的送来珠宝,足值千金,并令小的传话,司寇大人速速含冤入宫,请罪保身。”凡伯无可奈何,只得听召公之言,先用召公所送珠宝,自认为贪,入宫而献,以保性命。

凡伯唉声叹气,眼泪直流,后又猛力抹泪,起身入宫。

忽门外宦官之声高喊:“圣上有旨——”

凡伯闻声大惊!

正是:昏君奸臣严相逼,忠臣贤良无生路。

欲知凡伯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