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床边其余几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于剑锋，秦锐和他隔床相对，扬起头冲他骂道：“哎，你会说人话吗？回去问清楚了再张嘴，别他妈的在外边给你们白总丢人！”
于剑锋脸“唰”的一下白了，待要回嘴，苏洋从凳子上站起来皱眉道：“剑锋，你这么说不太对吧，孙伟是工作时间在分行受的伤，而且当时是你叫他去李行长屋里帮忙，怎么就不算工作了呢？不是工作是什么？玩儿呢？”
于剑锋自知理亏，涨红脸支吾几句，气哼哼的站在周静身后，不吭声了。秦锐又跟孙伟说了几句话，叮嘱他安心养伤，然后便先走了，出门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于剑锋一眼。苏洋跟着秦锐走出病房，说道：“锐哥，于剑锋这人不坏，就是有个臭毛病，逮着机会就想显摆显摆自己，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秦锐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显摆也得分场合、分什么事儿，这种时候显摆个屁啊！就这种人，你们还和他交朋友呢，什嘛东西！”说罢摇摇头，问苏洋道：“你还在这待一会儿？”苏洋点头：“嗯，我再陪他一会儿，孙伟在湖山也没有亲戚，一个人在医院躺着怪可怜的。”
快六点半的时候，尹文婷和环山路支行几个同事一起来到了医院，众人围着孙伟你一句我一句的慰问起来没完，苏洋瞅了个空子叫着尹文婷来到外面走廊，把郑玉梅的意思对她说了。尹文婷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踌躇道：“那将来孙伟出院后怎么办呢？”
“嗨，现在想不了那么远，一来还不知道孙伟什么时候能出院，二来出院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到时候领导可能会根据他的情况再重新考虑工作安排。不过你可以放心，郑行长肯定不会亏待他，也不会亏待你。”
尹文婷缓缓点了点头，苏洋又道：“我们支行客户多，客户经理少，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现在孙伟出了这种事儿，虽然我们都不愿看到，但对你也算是个机会吧。如果到我们支行来，别的不敢保证，起码业绩达标上岗不成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
尹文婷轻轻呼了一口气，表情比方才轻松了一些：“好吧，我愿意去，那…以后就要让你多关照了。”
春分已过，清明未至，湖山又到了每年最燥人的时候，冬天的雪早已消融殆尽，春天的雨迟迟不见踪影，小刀似的春风吹的人口干舌燥，皮肤发紧，也吹的护城河沿的柳树发了新芽，绿油油的枝条随着轻风微微摇摆，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煞是好看。
为了配合清明节放假调休安排，四月的第一个星期六被调整为了工作日，不过在这种日子里，人们总是要比平时懒散一些。
“蹲个坑咋还把腿蹲麻了呢。”胡小东低声嘀咕着，手握一本卷起来的杂志从卫生间出来，腆着肚子溜溜达达走回自己的工位，刚准备坐下，就见宋大海哆嗦着一身肥肉，一步三回头的从楼梯蹿了上来，把楼梯跺的咚咚直响。
“你慢着点，别把楼梯踩塌了。”胡小东把杂志往桌上一扔，“好家伙，你上楼这动静，郑行长那屋都能听见。”
宋大海面有兴奋之色，没理会胡小东的奚落，笑着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哎！苏洋带了个小妹儿，长得贼好看贼好看的，马上上来了！”
“哦？”胡小东也来了精神，“是不是女朋友啊，他好像刚找了一个。”
“不是吧，穿的是咱行的行服，应该是同事。”宋大海说着，回头瞥了一眼，对胡小东使个眼色：“来了来了！”话音未落，一个温婉秀雅的年轻女子跟在苏洋身后走上楼来，胡宋二人侧目定睛瞧看，就见她步履轻盈，身姿优美，柳眉杏眼，唇红齿白，一头略微卷曲的乌黑长发看似随意的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身穿春江银行量身定做的行服，白色衬衣、短袖上装、及膝窄裙加上一双黑色高跟鞋，恰如其分的勾勒出那火辣夺目的身材曲线，凸显出她仪态万方的职业端庄，却包裹不住浑身上下向外发散着的青春气息。
那女人跟在苏洋身后，从胡小东工位前经过，向走廊尽头走去。胡小东和宋大海伸着脑袋在后面看着，不停的小声砸吧嘴：
“这小妮子，长得真漂亮啊！你看那鼻子，那眼儿，咋这么好看呢？”
“条子也挺正啊，前凸后撅的！”
“是啊，你看那腿，多长！走起路来多好看！”
“不光长，还直呢！”
“……”
二人赞叹着，微笑着，深深沉醉在那个动人的背影之中，就像是两个天文爱好者在观测一颗美丽的星星。直到苏洋和她走进郑玉梅的办公室，胡小东才醒过神来，恍然大悟道：“哦！可能是新来的对公客户经理，郑行长前几天提过，从环山路过来的。”
那女人正是第一天来报到的尹文婷。从郑玉梅屋里出来后，苏洋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秦锐正拿着笔在一张纸上胡乱写着什么，见二人进来，便转过脸盯着尹文婷看了几眼。
“锐哥，这是尹文婷，今天来报到。”苏洋走到秦锐面前，回头对尹文婷说：“这是秦锐，咱们支行公司业务部经理。”尹文婷忙向前紧走两步，双手搭在身前，轻声道：“秦经理。”
秦锐把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字纸篓，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淡淡笑道：“别跟着他瞎叫，什么经理不经理，没影的事儿。”尹文婷抿着嘴轻轻“嗯”了一声，偷眼看向苏洋，苏洋笑道：“秦经理比较低调，这事儿已经给报给分行了，任命就是个时间问题。”
秦锐懒洋洋的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苏洋背上：“任什么命，屁大点官，就管你一个人，还不够寒碜的。”说着，大喇喇的把屁股往桌沿上一靠，冲尹文婷抬了抬下巴：“加上你就是两个了——你会开车吗？”尹文婷脸微微一红，小声说道：“我正在学，差不多月底就该考试了。”
秦锐点点头：“嗯，尽快拿驾照，我的客户大都在西港，离湖山二百多公里，坐火车来回不太方便，你要是会开车的话，能帮上不少忙。”
“是。”尹文婷轻轻答道，心情比刚才轻松了一些。
“你说话能不能大点声，别和被吓着了似的。”秦锐皱皱眉头，点上一颗烟。“是。”尹文婷慌忙答道，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是”字说的也不怎么响亮，又提高音量说了一声：“是！”
其余两人不约而同的乐了出来，秦锐冲苏洋笑道：“不错，还挺乖的。”然后向对面墙根一指：“那两张桌子，靠门的是孙伟的，你就和他坐对桌吧！”说罢从自己桌上拿起一摞材料和一把钥匙：“钥匙是给孙伟配的，你先拿着用。——这是下周放款要用的材料，还缺一份董事会决议，节后就能送过来。你先把这些收好，到时候去分行放款，熟悉一下流程。”
尹文婷答应一声，接过材料放进了自己的抽屉，然后又走回到秦锐面前站好。秦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陈行长不在，等他回来我带你去跟他打个招呼。你先收拾一下，过会儿让苏洋带你去领办公用品。”
尹文婷点头答应，见秦锐不再说话，这才怯生生的开口道：“秦经理，我想去一楼跟会计上的同事们打个招呼。”秦锐挥挥手：“去吧，这种事儿不用报告。”尹文婷笑着吐了吐舌头，转身向外走去。
秦锐饶有兴致的盯着尹文婷的背影，直到她走到门外，这才歪着脖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扭头对苏洋说道：“这个…你别说，人模样长得还真挺不赖的。”
苏洋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不舒服，一时也辨别不清自己的感受，只好勉强笑了两声。秦锐把双臂在胸前一抱，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道：“长得有点像…唔，年轻时候的中森明菜！”
“谁？”苏洋好奇道。
“唱歌的。”秦锐似乎对自己准确的点评十分得意，故作神秘的笑笑，不再理会苏洋的追问。苏洋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不太自然，低头咳嗽两声，趁机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头笑嘻嘻的凑到秦锐身边：“她还没男朋友呢，锐哥你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噢！”
秦锐眯起眼睛，夸张的向上努着嘴，缓缓摇头道：“不要，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苏洋略感意外，脱口问道：“什么类型？”
“呆傻型，说啥听啥，闷乎乎的，奶大无神初恋脸。”
“什…什么？”苏洋怔怔笑道：“你说什么？”
“不是有这么首歌吗？”秦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唱道：“想问你爱她哪一点，图她哪一点，奶大无神初恋脸，怎么会跟她合影留念？”
苏洋叉着腰笑出了声，秦锐哼唱的这个调子有些熟悉，虽然记不清原本歌词是怎样的，但这句词儿肯定是他自己胡编的。“锐哥，你就在这给我装吧，这样儿的都看不上？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秦锐摸着下巴慢吞吞回答道：“我以前的确喜欢过这样的，又甜又乖又有女人味儿，后来口味慢慢变了——这就像吃饭一样，总得不同口味换着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