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去病看见老人的神情，心知老人等待报仇等了十年，适才神志错乱，将他当成了殷独啸，以为即将得报仇恨。此时他若说他不是殷独啸，老人会是多么失望！他心中有些不忍，却又不能不告诉老人实情。
他忙点头道：“对，我不是殷独啸，我叫张去病。你的仇人殷独啸在摩尼岩上，老爷子你将我当成殷独啸，你认错人啦！”
老人一听，脸上肌肉一阵乱颤，两眼大瞪，双唇哆嗦不止，颤声道：“你……你……真的不是殷独啸？你……真的不是殷独啸？”
张去病以为老人耳朵不好使，又大声道：“对，我真的不是殷独啸，我叫张去病。老爷子，我不是你的仇人，你认错人了！”
突然，老人的身子急促抽搐起来，他猛然张开双臂，抬头仰天悲呼，道：“苍天啊，苍天！我已风烛残年，命亡旦夕！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要让我一身大仇永沉海底，死也不能瞑目？你为什么要让我心含悲愤死去，变成一个永远背负仇恨孤魂野鬼，死后也得不到解脱？
“你为何让那奸邪狠毒的殷独啸逍遥法外，不受惩罚？苍天啊，你的恢恢天网在哪里？你的冤孽报应在哪里？你的罚恶人的雷霆在哪里？你的毁灭生灵的电火在哪里？你为何不轰响你的雷霆打死那奸人，你为何不放出的你的电火烧死那奸人，你为何让那奸人遥遥法外，不施报应？你如此对我，实在不公，实在不公啊！这，这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不能让我……不能让我……这么含恨死去，你不能呀！”
这一声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悲呼，撕肝裂肺，犹如一记重锤击在张去病心上，听得他热泪盈眶。他也身负血海深仇至今未报，一听这声悲呼，便让他心里产生巨大共鸣，立时感知老人的灵魂被撕裂得何等剧痛！触景生情，他心中痛楚难当，不禁泪流满面。
老人老泪纵横，呼声未绝，忽然一口气接济不上，声音被咔在喉头，身子一仰软倒下去。
张去病忙跃起身将老人抱住，只见老人双目紧闭，口流白沫，气息奄奄。他将老人抱到石壁前坐下，忙伸掌贴在老人胸前的灵台穴上，缓缓将真气输入老人体内。老人身子太虚弱，心音几乎听不见，他不敢输气过快，生怕老人承受不了。他将真气凝集成细细一股，一点一点慢慢输入老人体内。
过了半晌，老人惨白的脸上现出一点血色。他一把老人的脉搏，跳动仍弱，不敢收掌，又继续将真气输入老人体内。大约过半个时辰，老人脉搏依然无力，呼吸仍微弱得几不可闻，看来老人的性命难保。
他不知老人患有什么病，也不见老人身上有何创伤。他心下着急，一时却又不知如何抢救老人。萍水相逢，但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遭逢大难，藏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洞底苟延性命，他实在不忍心让老人这样含恨死去。一时间，又想不出救治老人的办法，急得他额上冒汗，手足无措。
他突发奇想：此时要是那妙手回春的药王在此，或是他老人家的孙女朱蕾到来，这垂死的老人便有救了！他明知这不可能，但这个念头如一道光亮在他心里闪过，令他在无望中突然看到拯救老人的一线希望。他蓦然想起离开回春谷时，药王曾赠给他红、黄、白三枚药丸，且对他说那枚白色药丸是一颗保命灵丹，若是生命垂危，服下它可保住性命。
他忙将怀里的东西全掏出来，一看有秦桧的密信，有钦宗给他的密旨，有易容锦袋和一些银子。他扒开碎银，翻找那三枚药丸，瞧见吴姥姥给他的几枚“奇珍续命丹”，却不见药王赠他的救命药丸。他又伸手进怀里摸遍衣衫缝隙，还是没找着。他寻思：或许是不慎将药丸的弄丢了，心下沮丧，望着摊在地上的杂物发楞。
发一会楞，瞥见吴姥姥给的“奇珍续命丹”，想起吴姥姥说过此药有续命神效。他一拍额头，转忧为喜，道：“嗨，我这人真是糊涂！只记着药王给的灵舟妙药，却忘了吴姥姥给的‘奇珍续命丹’亦能救命。瞧我这德性，遇事一急，头脑便稀里糊涂！”
他拿起一枚“奇珍续命丹”剥去蜡封外壳，取出褐色药丸，想喂入老人嘴里。可是老人昏迷不醒，须有水方能助老人服下。洞里哪儿有水呢？他想：岩洞通常会有山泉从石缝渗进来，只要找到一口水，便能帮老人将药服下。
如此一想，他将老人抱起，手掌仍贴在老人的灵台穴上，一面继续将真气注入老人体内为老人续命，一面看岩壁缝中有没有水渗出，哪怕只有几滴水也好。他将脸凑近洞壁，一处一处看过去。石壁多处干干的，唯有一处摸去湿润，可是壁上却没渗出一滴水。他不死心，仍慢慢抚着石壁四处摸索。
洞内光亮太暗，他凭着超人目力，勉强看得见洞内物体。他摸着摸着，忽然感到一股小风吹拂面孔，凉凉的，柔柔的，呼吸为之一爽。他心中诧异：这风是哪儿吹来的？
那风拂面即逝，不再吹来。他寻思有风吹进洞来，洞内一定有岩缝，他忙将头凑近石壁察看，果见石壁上有道长长细缝，那缝里还透出一线微弱的黄光。他想是洞外的天光么？噫，不对，如果是天光，怎会闻着一股油灯燃烧的气味？
他心下不解，伸手敲敲石壁。石壁发出几下空洞声响，壁后似乎是空的。他心中激动，忙用力推那石壁。石壁一动不动。他试着再住旁推，石壁一下无声无息滑开去，眼前一亮，露出一个宽敞的大洞来。
这洞五十多丈宽，四十多丈高，洞内一侧石壁上刻有“圣宫”两个大字。洞壁上凿有几道巴掌宽的石缝，山风从石缝吹进洞内，使他顿感呼吸一畅。洞顶上悬挂着一盏硕大的长明灯，放出黄色光芒。洞内正面，塑着一尊约十丈高摩尼光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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