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一些人主张单打独斗，不少人主张合力报仇，一时间众人争论不休。觉非方丈寻思瞬间，朗声道：‘众位英雄：请听老纳一言！’
“场内立刻安静下来。觉非方丈道：‘风教主艺高人胆大，执意一人与各门派高手比武，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为了不让天下人说我们以多欺寡，老纳以为，还是按江湖比武的规矩单打独斗为好。’又回头对风云龙道：‘我方推举出四位前辈与风教主比武较技，不知风教主意下如何？’
“风云龙道：‘风某客随主便！’
“觉非方丈道：‘那好。只是老纳不知，我方若侥幸赢得一招半式，风教主当如何了却与各门派二十年来的仇怨？’
“风云龙冷笑一声，道：‘若是风某技不如人，立即当着天下英雄自行了断……不过，倘若风某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各门派又当如何？’
“觉非方丈尚未回答，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若是我们四个老朽折在风教主手下，嘿嘿，那还有何面目对天下英雄？我们四人也当自行了断，向天下英雄谢罪！’众人一看说话者，是坐第二把椅子的南宫先生。
“风云龙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张去病急想知道结局，忙问道：“师父，他们比武谁赢了？”
凌霄老人道：“说来惭愧，四个高人竟然全都败在风云龙的掌下！那风云龙同四位高人比武，使出《玄秘宝典》上的武功。这门功夫兼有中土武功和波斯武功之长，四位高人只识中土武功，不识波斯武功，皆吃了大亏。他们与风云龙交手不到二十招便都败落。四人都是当年威名远播的武学大师，万没想到惨败如斯，一个个面如死灰，当场举起手掌，便要自行了断。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禅音传来：‘我佛慈悲！’听见这声禅唱，场内数千人心头皆是一震，四位高人的手掌竟然拍不下去。众大感诧异，朝那禅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僧人走进场来。那僧人正当中年，面色黝黑，高鼻深目，满腮虬髯，宝相庄严，一副胡人相貌。但他刚才那一声佛宣，却让在场之人心中一片空明，暴戾之气顿减，显见其内功与佛法造诣皆非同小可。觉非方丈快步迎上前去，双掌合什道：‘圣僧远来，小寺欢迎之至。请问圣僧法号作何称呼，来自何方？’
“那僧人合十道：‘小僧菩提达摩，来自天竺国。’”
张去病道：“师父，他便是达摩祖师吗？”
老人点头道：“正是。达摩大师原本在天竺国‘那烂坨寺’精修佛法，一日忽见天空紫气东来，隐隐然有大乘气象，大师便想到中国来弘扬佛旨。他跋涉千山万水，渡海来到中土。在南海上岸后，南朝梁武帝闻讯，便邀请达摩大师大师到宫里去叙谈他所建立功德之事。谁知二人话不投机，大师便渡江北上少林寺。岂料一上嵩山来，恰巧碰见四位高人要挥掌自毙。
“觉非方丈一听，达摩大师来自天竺国佛祖故土，忙道：‘大师西来弘扬佛法，少林弟子无上光宠。只是这个……唉唉，眼前之事……让大师见笑了。’
“达摩道：‘阿弥陀佛！佛曰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怨憎苦果皆一念所生。小僧不揣冒昧，恳求众位施主抛弃仇怨之念，了却烦恼之根，握手言和罢！’
“那四位前辈高人均摇头道：‘大师美意我等心领，但要我们与双手沾满我派子弟鲜血的仇人言和，却万万不能！我四人技不如这大魔头，万分愧对天下英雄，那是一定要自绝谢罪的！’
“四人说时，又扬起手掌朝自己头顶拍下。达摩大师道：“我佛慈悲！”双掌疾翻，送出一股雄浑无比的内力将四位前辈的手臂被托住。四人俱惊，但知达摩大师一片好意，不便与他比拼内力，只得放下手掌。
“风云龙看见达摩大师出面干预，道：‘大师好功夫！失敬，失敬！……今日风某与中土武林切磋武学，大师不便参与。来日，风某再向大师讨教几招如何？’
“适才达摩大师露了两手高深武功，风云龙知道来了强手，便想用话将达摩大师稳住，以免节外生枝。
“达摩大师道：‘讨教二字，小僧不敢当。达摩虽非中土僧人，但天下佛门是一家。今日少林寺佛门弟子有危，小僧岂能袖手旁观？小僧还望风施主发慈悲之心，与各派施主化敌为友罢。’”
张去病道：“师父，达摩大师真是菩萨心肠，那风云龙可听从达摩大师的规劝？”
凌霄老人道：“风云龙一人来独斗各大门派，意在炫耀他那《玄秘宝典》上的武功，威慑天下英雄，他怎会听达摩之劝？但他颇为忌惮达摩大师插手，便说道：‘大师要赶这趟混水未尝不可，只是风某与各门派的宿怨，皆因印证武学高低而起。大师若用中土武学赐教，风某自当领教。’
“风云龙心智极高，他料知达摩大师初到中国，对中土武功知之甚少，无法用中土功夫与他较量，故用这番话阻挠达摩大师出手。果然，达摩大师一听此言，便不知如何答对。
正在此时，忽听场外一个清亮平和的声音说道：‘风教主要考较中原武学长短，何劳天竺高僧？贫道对中原武学略知一点毛皮，不揣浅陋，愿与风教主切磋一二，领教阁下的绝学！’
“众人听那声音，说话之人仿佛还在山门之外，那知话音则落，便见一个老道飘然进场。这老道鹤发童颜，身穿浅灰道袍，一副仙风道骨气派。场内很多人都不认识这老道，不由暗自诧异：这老道是何许人，竟敢向风云龙叫阵？
“风云龙才用话将达摩大师难住，没想到半途又冒出一个管闲事的道人，心下讶异，问道：‘道长作何称呼？’
“老道答道：‘贫道寇谦之。在太室山上三清宫蜗居，与少林寺为邻。今日得知天下英雄这比武大会，欣逢盛事，也来凑凑热闹。’
“场内众人一听‘寇谦之’三字，心中皆是一凛。风云龙也微微一惊。”
张去病道：“师父，那寇谦之是什么人？为何大伙一听他的名字，都会吃惊？”
凌霄老人道：“这寇谦之可大有来头！他是道教天师道的教主。在太室山的三清宫隐居，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世上传闻他不食人间烟火，武功出神入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风云龙看见寇谦之走路似乎脚不沾地，知他武功已达化境。心想：单是这个天竺国的达摩和尚已很扎手，倘若这寇老道与达摩和尚联手，事情恐怕要糟。此时他已无退路，遂笑道：‘原来是寇天师大驾光临，道长既然有此雅兴，风某只好奉陪。道长请！’
“寇谦之也道：‘风教主请！’两人容气几句，便动起手来。”
张去病高兴道：“师父，哈，这场比武一定好看得紧！”
凌霄老人道：“那还用说！你想想，一个是摩尼教的教主，一个是天师道的教主，一个虽中土禅宗的开山老祖。这三位教主比试神功，自然是精彩绝伦！唉，可惜老夫晚生几百年，无缘得见那场空前绝后的比武，未能亲睹三位教主的神功，好生遗憾……”
老人说得无限神往，张去病却听得心痒难当，忙追问：“师父，他们是怎样比武的，谁赢了？”
老人叹道：“可惜！少林寺那记事簿上记得太简略。那场比武的大致情形是：初时，寇谦之使出他的绝技‘太乙乾坤掌’同风云龙过招。风云龙却使出《玄秘宝典》上‘初际天罗掌’迎战，两人的掌法与功力旗鼓相当，打了个平手。
“风云龙见不能克敌制胜，忽然身形一变，快如鬼魅地使出‘二际天罗掌’。这套掌法门武功包中土武学和波斯武学之长，不仅掌法精奥，还有怪异内力相辅。中士武林豪杰从未见过这套掌法，大伙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激斗中，只见寇谦之道长一掌拍出。风云龙喝道：‘来得好！’也是一掌拍出，两人手掌猛击，寇谦之只觉手掌仿佛拍在烧红的烙铁上，一股炽热内力如铁水钻入掌心，窜上手臂经脉，臂膀顿时热痛难当。道长大惊，疾收手掌，忙暗运三清真气压下那股上窜的炽热内力。
“风云龙大喝一声，又是一掌如迅雷劈来，道长避闪不及，只得出掌相对。两掌一击，道长打个寒战，只觉一股极冷寒气钻入手心，顺着经络上窜，手臂顿时冷得麻木。道长心下大骇，急忙跳出圈外。幸亏他体内三清真气深厚，才将那寒毒内力压住。纵是如此，已感呼吸不畅。”
张去病道：“师父，风云龙使的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厉害？”
凌霄老人道：“那是《玄秘宝典》上的武功，叫‘三际天罗掌’。先前那四住前辈高人与风云龙比武，没过二十招便败下阵来。他们不是输在掌法、拳法、指法、腿法上，而是输在他四人不敌风云龙至阳至阴的两种怪异内力上。风云龙这门内功的怪异之处，是它那炽热真气能钻入对手体内，游走对方身上的穴道，能将人的血气耗干。那极寒真气倘若钻入对手体内，则游走对手身上的经络，则能耗尽人的精气。一般武林高手，仅是一种内力也抵挡不住。那日在土地庙，你瞧见七个高手围斗白无极皆一败涂地，那白无极除了轻功绝顶，指法精妙之外，玉真道人、法远和尚七人输给他，还因为经受不住他那玄阴寒气侵袭。”
张去病道：“师父，那日若是白无极使出两种真气，你能克制它们么？”
凌霄老人道：“仅是一种真气，奈何不了老夫；倘若是两种真气齐施，师父要克制它们也极费力……不过魔教中人，据说除了教主一人之外，没有人能练成两种内力。”
张去病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凌霄老人道：“那是因为，一个人要练成一门极寒的玄阴内力，或练成一门极阳刚的纯阳内力，已经是极难之事。而要把两门内力都练成，那更是难于上青天！因为修炼之人，既要受天赋的限制，又要受摩尼教的教规限制。那风云龙立下教规，只有教主才许练这两门内功，教内众人只能修炼一门，所以白无极只练会一种门玄阴内功。”
张去病道：“师父，风云龙为要何立下这个教规，他是怕别人练成两门内力胜过他吗？”
凌霄老人道：“这倒不全是。他立下这个教规，主要是因为修炼两门内功极其凶险，修炼之人容易走火入魔成为废人。他只许教主练这两门内功，还有一个用心，那就是使得教主的武功最高，方能震慑教众，压得住教内纷争。”
说到此，老人叹道：“老夫有时在想，一个人要练成一门至阳至刚的内功，或练成一门至阴至寒内功，已是极难。那风云龙究竟是何武学天人，一人能把这两种水火不相容内力练成？想来想去，总也想不明白其中奥妙，若能得那《玄秘宝典》一观，解开秘团，老夫死了也心满意足！”
老人发了一通感慨，问张去病道：“孩子，师父刚才讲到哪儿了？”
张去病道：“师父说到，风云龙使出玄阴赤阳两种内功，寇谦之道长跳出圈外呼息不畅。”
老人道：“对，是讲到此处。那风云龙为打败中原武林绝顶高手，扬名立威，一上场便使出纯阳和玄阴两种内力。寇谦之道长也不愧是一代宗师，瞬间便将气息调均，问道：‘风教主使的是什么神功，竟如此厉害？’
“风云龙道：‘风某现丑了。此乃我教《玄秘宝典》上的武功……不知道长可愿就此罢手？’风云龙露了这一手功夫，原是想要寇谦之道长知难而退。
“寇谦之却说道：‘贫道今日得见高人，还想向风教主讨教几招！’说罢，一声清啸，使出他生平绝学‘太虚六冥神掌’来。只见他脚踏九宫八卦方位，双掌如同太极流转，层层推出，层层变化，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寇谦之道长的这套掌法，上按天上二十八宿衍化，下按八荒山川聚合，掌势吞吐万象，出手虚实万端，将道家游太虚之意象，探阴柔之幽冥，演示得淋漓尽致，委实是世间一门至阴至柔的神功。
“风云龙不敢怠慢，凝神挥掌相对。转眼之间，二人一口气斗两百多招，各将其武功妙手绝招施出来，场内群雄看得目不转睛，竟然忘了喝彩。达摩大师、觉非方丈等高人目光犀利，却看出寇谦之道长头上升起一团淡淡的白气，似有功力过耗之兆。
“原来寇谦之道长为了避开风云龙的怪异内力，出掌多有顾忌，他既要运功护体，又要出掌克敌，功力消耗甚巨。他那‘太虚六冥神掌’威力，却只能发挥出七、八成。达摩大师等人皆出，时间一长，寇谦之道长难免要败落。
“见此情景，达摩大师抢步上前，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中土天竺本无相！风教主武功高绝，令小僧大开眼界！小僧也想向风施主讨教几招！’
“达摩大师说罢，大袖一拂，一连拍出三掌。大师每拍出一掌，力道刚猛无匹，隐然伴有雷声滚动，令众人惊讶不已。”
张去病听了不解，忙问道：“师父，达摩大师出掌打斗，怎会有雷声呢？”
老人道：“达摩大师使的是天竺神功‘小雷音掌’。这路掌法，暗含禅宗棒喝世人去贪嗔痴的意蕴，加之大师内力浑厚，出手快逾闪电，故挥掌时挟带隐隐雷声。”
张去病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凌霄老人续道：“达摩大师连拍三掌，逼得风云龙一连后退三步，场内顿时攻守易势。达摩大师的‘小雷音掌’拍出，一掌紧接一掌，掌势如江河滔滔奔流。寇谦之施展‘太虚六冥神掌’，却似春蚕抽丝，连绵不断。这一刚一柔，一阴一阴两套掌法合璧，威力奇大。转眼间，风云龙便落了下风。场上群雄看得喜上眉稍，都料定风云龙必败无疑，心中无不暗自高兴。
“哪知风云龙长笑一声，道：‘风某今日幸会两位绝顶高手，实乃生平一大幸事！哈哈，痛快！痛快！’忽然间，他身形一晃，掌法大变，东一掌，西一掌，掌法杂乱无章，颠三倒四，如同一个不会武功之人胡乱出手，场上群雄看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群豪才慢慢看出，不知怎的，他这套掌法却让寇谦之道长和达摩大师缚手缚脚，转而落了劣势。两位大师面色越来越凝重，出手越来越缓，时而小心翼翼，时而甚至迟疑不决，那情形如同两只老虎围着一只刺猬团团转，却无从下口。”
张去病问道：“师父，这一回，风云龙又使出什么高深武功，竟将两位大师都难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