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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中村弥关在1991年7月10日《沼津朝日》报上对令他终身感到“罪孽”的那一天是这样记述的:

1月1日,天气晴朗无风,明镜般的长江水缓缓地流着,我们船队和陆军相互协作,以南京为目标快速溯江而上。时许,冲到下关栈桥并靠了岸。在这之前捕获了7名中国俘虏,半夜里就在甲板上将他们杀死并踹进长江。我所见过的残酷景象就从那时开始了。

我们很长时间没有上岸了,经允许我们上岸观看战场。整个南京城除了一面朝着长江下关城门外,其他部分全被城墙(高10米、宽4.5米)所围绕。许多地方有坚固的城门。陆军从外面控制着所有的城门,城里的人一个也出不去。进城一看非常吃惊,南京这个大城市成了一座死城。国破山河在。没有人、车和马,就连猫狗都看不到。能见到的只是连绵不绝、无限延伸下去的累累尸山。道路上、广场上、河堤上,都是一堆堆的尸体。有军人、有商人、有农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死了。因天冷的原因,干涸的血液呈黑色,而尸体下方还有鲜血。

海军很少上岸,也很难见到女性。也许是这个原因,其中竟有狠心的人,用木棍挑开女尸胸部的衣服,还有人撩起衣服下摆看。

次日清晨,看了栈桥边上的河滩。这里也是尸体累累的尸山,还没有腐烂。沙土上还有鲜血流淌过的痕迹。尸体没有一点刀伤,看上去都是被枪杀的。

以上是我见过的真实情况。但是,这些是谁造成的呢?其数量是0万?10万?还是1万?我不知道。我认为,在那种混乱情况下,看来没有人能确确实实了解这些事,但肯定不止数千人。

日第6师团士兵赤星义雄这样回忆他参战的1日这一天:

1月1日,从早上开始对中华门城墙发起了总攻。野战炮对着曾被认为坚不可摧的中华门,不断从城墙下方向上方集中开炮,不久,垂直的城墙开始变形,人可以爬得上去了。

在轰炸机对中华门及城墙上的迫击炮和机关枪进行了波浪式攻击之后,手拿轻机枪和步枪的三人组成的敢死队冲上前去,在变形的城墙上挂上绳梯,在我们的掩护射击和敌人的攻击下爬了上去。其后,在猛烈的枪声中,约有40名步兵跟着上去了;敌人的反击好像仍在持续。

过了一段时间,日章旗在中华门上高高飘扬起来。这是1日上午10时0分左右。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举手高呼:“万岁!万岁!”都大叫:“太好了!太好了!”感动的同时我在想,能够平安无事地到这一步真是太好了。我们把“首先攻陷南京”作为口号。

敢死队爬上城墙后足足过了两三个小时,中华门的城门终于被打开了。随着小队长一声“入城”的命令,我们走向城门,然后进入了城内。城内堆满了长10米、宽4米左右的沙袋。民房被无情地破坏或者正在燃烧。到处都留有明显的轰炸和炮击的痕迹,空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另外,到处都被血染得鲜红,地上散落着被炸掉头或者内脏外露的尸体,以及粉身碎骨的肉块,令人目不忍睹。

城内除了红十字难民区,已经看不到一个游击队或者残兵败将模样的人了。

现在南京城已经真正落入了日军之手。

我们在市内反复进行扫荡,但几乎没有遇到抵抗。那天晚上,即1日晚,在城内的一角进行警备。

到了第二天,我们通过城内,向扬子江岸边进发。我们从那个炮台远望下方的扬子江,可以看到无数的木棒状的东西在流动。

我们下了狮子山,向着扬子江岸边走去。途中看到中国士兵的尸体倒在地上,有些没有头,还有些只有上半身,向人们诉说着攻击的恐怖。

扬子江岸边和普通的码头一样,是船出发和到达的地方。但站在那里看扬子江水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令人难以相信的情景。

在000米,不,可能更宽阔的江面上,漂满了无数的尸体。放眼望去,除了尸体,看不到别的东西。岸上有,江里也有,那不是士兵的尸体,而是普通百姓的尸体。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就像漂浮在江上的木筏一样慢慢地流淌着。把目光移到上游,后面还跟着尸体堆成的山。我觉得好像后面跟着的尸体是无穷无尽的。

少算点也有5万人以上,而且几乎都是普通百姓的尸体,扬子江真正化成了“尸体之河”。

关于这件事我听说了如下情况。

前一天,从南京城撤退的多达几万人的中国军队和难民在前方8公里处的扬子江流域的下关港挤上可容纳50人左右的渡船,想逃往对岸。

在进攻南京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海军带着大炮、机关枪沿扬子江逆流而上,准备伏击撤退的军队和难民的船只,在他们的渡船到达对岸之前,所有的枪炮一齐开始射击。随着轰鸣声,炮弹和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出。船被直接命中,炸得粉碎,所有的船都被击沉了。

我在听说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想:“为什么连无关的人都……”后来我想,可能这就是被称为“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情况吧。

日海军新兵三谷翔当年在舰艇上见证并参与了1日的大屠杀——

当时我18岁,参加了日本海军,是舰上年龄最小的一名新兵。我所在的舰艇是当时被称为日本海军最新锐的驱逐舰“海风”,它属于第4驱逐舰队。

197年1月1日,攻占南京的消息传到了舰上。那天早上,开始大家都有点紧张感。我们停泊在南京对岸的浦口一带,一边等待命令,一边与南京岸边的炮台进行了炮战。那时,因为日本海军的舰炮射击非常精确并具有极大的威力,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岸上的炮台就被摧毁了。

后来炮战及其他进攻结束了,我们看到江上从上游漂来几个竹筏,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看上去像是中国人的尸体,尸体有一米半至二米高左右,堆得非常整齐,就像画出来的几何长方体。大家都觉得非常奇怪,生怕是伪装物,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所以甲板上的约0人都举起枪朝着竹筏拼命胡乱射击。也就是说根本不特别瞄准,而是大概朝着目标用手支撑夹在腰中射击。

我们拼命地射击,但竹筏上没有一点反应。4个竹筏就这样漂了过去……后来才知道,那上面尽是中国人。

作为中国人,笔者相信每一个读者看到此处,都会对日本侵略者当年在南京犯下的如此暴行而感到悲愤。从上面的这些日军官兵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无论是日军在进攻南京成功后“三呼万岁”的“激动心情”,还是在江边或者其他地方任意残杀中国俘虏及百姓时所流露出的“欣赏感”或是“罪孽感”,都铁证如山地证明了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事实。

我们再来看看最有说服力的“大日本帝国将军”们的记述吧。这是日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的197年1月1日这一天的日记中所记载的内容:

1月1日天气晴朗

清晨,步兵第0联队的将校侦察队[日军以将校(少尉以上)为领队,并带上必要的士卒以侦察敌情和地形等的部队]进入中山门,没有发现敌军的踪影,得知至此南京已全部被占领。

……

二十一、基本上不实行俘虏政策,决定采取全部彻底消灭的方针。

但由于是以1000人、5000人、10000计的群体,连武装都不能及时解除。不过他们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是一群群地走来,他们现在对我军是安全的。虽然安全,但一旦发生骚乱,将难以处理。为此,增派部队乘坐卡车负责监视和引导。

1日傍晚,需要大批出动卡车,但由于战斗刚刚结束,计划很难迅速执行。因为当初从未设想过将采取这一措施,参谋部忙得不可开交。

二十二、事后得知,仅佐佐木部队就处理掉约15000人;守备太平门的一名中队长处理了约100人。在仙鹤门附近集结的约有七八千人。此外,还有人不断地前来投降。

二十三、处理上述七八千人,需要有一个大壕,但很难找到。预定将其分成一两百人的小队,领到适当的地方加以处理。

二十四、这些败兵的处理,大多由第16师团负责,因此,师团无暇顾及入城或宿营等,只是一味地东奔西走。

二十五、在扫荡敌残兵的同时,还要寻找和处理危险的地雷,还必须收集被丢弃的武器弹药,其数量似乎也相当大。

处理上述问题,今后可能还需要数天时间。

看一看日军中岛今朝吾中将的这份“阵中日记”,里面所述的关于“处理”(枪杀)我中国守城俘虏的事实再清楚不过了。这是无法抹去的历史,当时的情景也只有这些当事人最最清楚。中岛提到的负责“处理”中国俘虏的佐佐木部队,其实就是大刽子手、日第16师团第0旅团旅团长佐佐木到一少将,此人也是南京大屠杀的主犯之一。

说来有些让中国人不敢相信的是:佐佐木到一与南京大屠杀日军最大罪魁祸首松井石根一样,都是“中国通”,并且都与中国民国革命有着“深厚友谊”及种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前面说过,松井石根不仅是蒋介石的“恩师”,而且还是孙中山革命主义的积极支持者。

这个佐佐木也是年轻时就对中国革命充满同情与向往的“热血青年”,1911年军校毕业后就踏上了中国大地,后来成了孙中山在广州领导大革命的军事顾问,唯一一位可以在孙中山的大本营里一挥“出入证”随便进出的外国军事专家。也就在给孙中山当军事顾问时,佐佐木认识了当时在参谋处任处长的蒋介石。据佐佐木自己讲,孙中山的“中山装”是他佐佐木应孙中山之邀而在一家日式西服店里特为国民党员们设计的。

松井石根是个很瘦小的干老头——他指挥淞沪战役和进攻南京时已经59岁,所以日本军队里的少壮派们暗地里都称他是“干老头”。别看“干老头”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却还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假秀才,在他侵华的日子里,每每取得一个“决定性”胜利时,都要赋诗作词。比如在进攻南京途中取得太湖一线“胜利”之后,他便作了两首七律诗:

一首叫《湖东战局后》:

枭敌运生日渐穷,旌旗高耀湖东空。休论世俗糊涂策,不拔南京皇道倥。

另一首叫《语拜受即吟》:

湖东战局日渐收,圣虑昭昭人未酬。遥望妖气西又北,何时皇道洽亚洲。

佐佐木虽不像老松井那样瘦巴巴的,而是个看上去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的标准型军人,可他平时也十分喜欢舞文弄墨,不仅写日记,还同样喜欢赋词吟诗,笔调颇有些细腻之处。可惜现在的日本人对这位进攻南京的“大功臣”有些微言,因为佐佐木当时用了太多细腻的文笔,将南京大屠杀的史实记得一清二楚,且格外详尽和“富有感情”。我们来读一读佐佐木记录197年1月1日占领南京第一天的情形与心境:1月1日:

……

上午8时,近处枪声大作,把我从梦中惊醒。通信员、运输队员和勤务兵都拿着枪噼里啪啦地射击。

“怎么啦?”我奔出屋子问道。

“刚刚才将他们击退。从紫金山上黑压压地下来一大群敌军。”

“是败兵吗?”

“正在搜寻时,突然就从上面攻下来了。一群一群地冲下来,每次都足有五六百人。”

“缴他们的枪了吗?”

“哪有工夫让他们投降啊,全杀了。”

敌军还在不断地从紫金山上向下冲,一群又一群,铺天盖地,满眼是敌军。他们都是驻守在紫金山顶的教导师的士兵。他们试图从我支队的缝隙间杀开一条血路,进行反攻,突围出去。

由于敌军想与其困在屋里无休止地抵抗,不如尽快换上便衣逃走。因此,那些三三两两来投降的敌军都将武器扔进水塘里,或扔进房子里放火烧掉了。他们这点做得很彻底。这支部队是蒋介石最骁勇的嫡系部队,因此,也是顽强战斗到底的最英勇的部队。

……另外,驻守在后方卫生所附近的骑兵团,黑暗中遭到敌军袭击。敌军冲进院内,使他们损失人员二百余名,马六十余匹,他们当时是慌作一团。该骑兵团其后又不断要求重炮增援,根本无暇考虑自己是否有自卫能力。而我们的部队拉开的战线长达数里,还要不断与两侧蜂拥而至的敌军进行激战……

其后接连不断地有俘虏前来投降,其数量高达数千人。情绪亢奋的士兵丝毫不理睬上级军官的劝阻,将俘虏一个个地杀死。回想到许多战友流的血和十天来的艰难困苦,别说士兵了,我自己也想说“全都干掉吧”。

目前,白米早就一粒不剩了。尽管城里能找到,可我军不可能还携带着给俘虏吃的粮食。

我们登上和平门,高呼三声“大元帅万岁”。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金陵城墙头到处飘扬着日章旗。看着这一切,禁不住眼角发热。(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一天佐佐木太激动了,他后来实在兴奋得睡不着,因为南京曾经是他十年前“战斗过”的地方,与孙中山、蒋介石等中国国民党人士“生死朝夕干革命”的往事历历在目,让佐佐木不由得再度拿起笔,写了一首题为《进攻南京之歌》的邪诗:

绵延无尽的护城河啊,

七日十日这些日子,

渡啊,渡啊,不断地渡过护城河。

于心不忍啊,

草丛下铺满尸体,

河水中浸泡着尸体。

悠悠四千年,

千古流淌的长江啊,

江畔是不断行进的马队。

耸立在天边的紫金山啊,

明孝陵就在它脚下,

谁不感慨国家兴亡。夜将过,黎明将至,

旭日沐浴着金陵,

城头高高地飘扬着旭日旗。

那遥远的东方之海,

是旭日升起的地方,

万岁声响彻云霄。

诗写完,佐佐木觉得仍然不解心头的“万千感慨”,便继续写道:

我敢肯定,站在南京城头最有感慨的人,莫过于我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曾在这儿长住过两年半,南京是我曾经熟悉的地方。也不是因为八年前我离开时,南京城郭内还有三分之二的农田,并可以猎到山鸡和野兔,而如今已面貌一新,建设成了令人吃惊的、蔚为壮观的现代化城市。实际上,当我还在弱冠之年,即明治四十四年时,就以解决满洲问题为目标,并暗地里一直对国民党产生好感了。但由于他们实行了容共政策,特别是蒋介石的投靠英美政策,令我非常不快。我深深地为皇国的前途感到忧虑而愤然离开了此地。昭和四年之夏的经历,至今还历历在目。

“看如今吧!”

我绝不是泄私愤,背信弃义的人终究要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安息在紫金山中的孙文之灵,一定对蒋介石的鼠目寸光扼腕叹息并哭泣吧。现代化城市一朝便成黄粱梦。战火还在城中熊熊燃烧,浓浓黑烟直冲云霄。

此时此刻,更深刻地感受到“国破山河在”之意。

佐佐木这一天真可谓“心花怒放”又“心潮澎湃”。他感慨万千之后,久久无法入睡,第二天在日记里写道——

现在,我完全掌握着两个联队,对城内外实施扫荡。部队将到处潜伏着的残兵败卒全搜寻出来。但是,他们已将武器全部丢弃或藏匿起来了。500乃至1000人的大批俘虏被接二连三地带来。看上去他们虽不是特别害怕,但个个都已筋疲力尽,也许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

直到1月11日夜,城外下麒麟村一带还曾有电灯和自来水。据情报称,当天的军事会议结束后,敌守城司令唐生智便渡江逃走,大批文武官员及其家属也大多乘民船逃往下游方向。

关于桥本欣五郎大佐的重炮是否轰击过外国船,是一度争论不休的问题,可能就是满载拥挤不堪的军民溯江而上的英国船(实际上船上到底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金陵大学收容了上千名年轻妇女,原外交部收容着数百名伤兵,号称受到治外法权庇护而在接受外国医生的治疗。

没有比守将逃走,被抛弃的支那兵更悲惨的人了。他们有无斗志谁都清楚,更确切地说,他们之所以拼命抵抗,是由于没有退路。

虽说是残兵败卒,但仍有人潜伏在村落或山里进行狙击战。因此,对于那些继续顽抗、拒不顺从者,毫不留情地当即杀死。枪声终日不断。

太平门外的大护城河中堆满了死尸。

空荡无人的房屋都被搜刮一空。军装等物品散乱一地。手榴弹和步枪子弹丢得比比皆是。加上要害地点都被埋上地雷,真是危机四伏。

城内大道上为了进行巷战和防空,全部构筑了大型工事。发动机全被毁或被烧的汽车,一排排地被丢弃。其间都是乱七八糟丢弃的被服和器材,遍地狼藉。我方的空袭,将国民政府、军官学校,以及其他军事设施炸得体无完肤。城外机场也是一样。

民房被烧成一片废墟,有的火势至今不减,仍在熊熊燃烧着,看不到一个居民,只有丧家犬盲目地游荡着。

下关原来的闹市已被烧成灰烬,沿江马路上丢弃着数百辆汽车,岸边数百具尸体一个个被水冲入江中。

自从民国十六年(即197年)二月国民革命军进入南京城已整整十年了。城内人口从当时的0万增加到现在的80万。通过剥削农民成功地建成了一个炫耀自己的现代化城市。然而,如今已成为过眼云烟,任何人目睹首都被破坏的惨状,都会感慨万分的……

一个刽子手,能把由自己亲手指挥的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写得如此“有感情”,真乃罕见!而这,又恰恰完全又彻底地证实了南京大屠杀的事实无可置疑。

还有什么可以置疑的呢?倘若还有置疑,那么请看下面的来自日本国自己人做的“访谈证明”——

8.“热线”里的记忆

用被害方的话来佐证,有人或许会说是不是掺了水分,那么这些日军士兵自己当年实时记下的“日记”难道不是最强有力的事实证明吗?其实,参与这场大屠杀的现场目击者和实施者至少有数万日军,对刀枪尖上的罪孽他们中间有人并不以为然,而有的则终身备感负罪,有的则在离开战场后再不愿在他人面前提及当年的这份罪孽,有人则出于良心上的强烈自责而在日后以“倾诉”的方式坦白了自己的罪孽,于是这些人或多或少地最终获得了内心的某种释放。这些日本老兵后来的行为应当得到尊重,并可以获得中国人民的宽恕。

在此,笔者必须给读者介绍一位名叫松冈环的日本女子的事迹。松冈环出生于战后的1947年,是个日本教师。1987年后,松冈环女士开始研究近代日本侵华史,南京大屠杀事件触动了这位年轻而善良的日本女子的心,后来日右翼代表人物石原慎太郎等一帮政治家不断在日本国内发表言论,说“南京大屠杀是中国人编造的”,出于正义的良心,松冈环越来越强烈地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让日本国民了解历史的真相,于是在她的发起下,于1997年10月10日至1日三天里,她同“南京大屠杀60周年全国联络会”的同伴们一起设置了一个面向参加南京战役的原日本士兵的“南京大屠杀信息热线”,令松冈环没有想到的是:“热线”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成百上千的当年参加南京战役的老兵纷纷来电,要求“倾诉”他们经历的“那些事”。这让松冈环激动、感动不已,从此她开始了一项长达5年多漫长而艰难的被中国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朱成山称之为“勇敢不屈、坚韧不拔的伟大工作”——采访日本老兵。

“老人们都过80岁了,即将迎来人生的终点,如果现在不查明真相,这段历史将被埋入黑暗中,一旦失去调查南京大屠杀高峰期日本兵对中国人民实际做过的无数暴行并取得资料佐证的机会,将不会有第二次。”松冈环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但在日本要做这样一件被右翼分子骂作“卖国行为”的事,谈何容易。“调查虽然开始了,但即使找到了老人们,许多人也是有的不讲南京,有的顽固得连见过尸体都否认,有的说自己的部队什么也没干。除了反复访问,用足劲采访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松冈环没有放弃,她继续前行,“反复访问期间,触及南京大屠杀核心的证言增加了,协助我们调查的原士兵也出现了,这给了我们勇气。我们认为必须收录更多的证言。”于是又增加了访问原士兵的次数,到日本各地去录访。

5年间,松冈环和同事们访问了00多位老兵,并且一定要访问清楚是不是刺死了不使用武器的中国市民和有无强X等残暴行为。她常常不得不与那些成心想否认暴行的老兵及其亲属们大吵大闹,直到最后他们“吐出真情”为止。后来,松冈环在采访00多名老兵的基础上,正式整理出了10位老兵的亲口讲述材料,编册成书在日本出版。松冈环视自己的这一工作是“黑暗中将有一道微光照到历史”。

00年,由松冈环编著的中文版《南京战:寻找被封闭的记忆——侵华日军原士兵10人的证言》,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朱成山给该书作了序。

松冈环之举甚为可贵,朱成山先生出于对这位日本女子的崇高敬意,特意在“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展墙上开辟专栏,介绍了松冈环的事迹和她的书。

笔者因此也得到了如下的珍贵材料:日军老兵回忆197年1月1日那一天他们所看到和直接经历的——

古川康三(原日军第16师团步兵第联队第机枪中队机枪手):

我们虽不知道地形和详细的地名,但下关这个地方却是去了。我至今还记得下关。为了去那里,我们(边看着地图边确认)经玄武湖畔,由北转到西,进入下关。

紫金山激战中,仅三天就战死了大量的士兵。下了紫金山,联队里有很多同乡和朋友,遇到时就相互说:“啊,还活着。”这成了打招呼的话。

下了紫金山以后中队在南京集中,平静了两三天后,接到了“使役”即收拾中国败兵的任务。我们扛着重机枪去了下关扬子江尽头的货车站。那儿货车排成一大排,里面挤满了中国士兵。打开车门,由于挤得太满,虽然是在极其寒冷的冬天,但他们都热得喘不过气,脱掉衣服光着身子。这(情景我)还记得。我们让衰弱得东倒西歪的光身子士兵下了货车,乘上在扬子江上漂流的筏子,用重机枪向他们射击。

筏子能载二三十人。我们在对岸用重机枪对准从激流中漂过来的筏子上的中国败兵射击。有的败兵“叭”一声跳起来后掉入江中,也有好多兵就这样顺流漂去。最近距离的机枪射击那当然是百发百中。败兵被击中就痛苦地落进江中。谁做的筏子我不知道。大队本部的命令下到我们第机枪中队,我按中队长的命令当“使役”的。

一个大队中有机枪中队,一个中队有4小队,一个小队有重机枪挺。我是代理小队长,所以拿着挺重机枪去执行“使役”的任务。

“使役”做过两三次,每次都是把中国败兵从货车里拉下来装上筏子让其漂流,我命令小队用机枪射击。对准漂流过来的筏子多次射击。筏子有各种各样,有的是绑起铁桶,把圆木排在上面;有的是用木材拼起来的。有做筏子的士兵,做这些东西的是工兵队吧。“使役”做了一星期左右不到两星期的短时间,但我还记得“使役”的经历。其他部队对败兵也不捆绑,体弱的就这样载上筏子,我们只是用重机枪射击漂过眼前的败兵。

用重机枪击毙的败兵,无法区别他们是军人还是民众。有的光着身子,有的穿着像日军那样的军服,有的穿着普通的衣服,败兵中是否有农民不清楚,但大致都当作败兵来处理。

据说除了用机枪处置以外,还有在外城墙埋下地雷,在这上面集中败兵,一爆炸就炸死几百人。南京陷落后,我们日军的任务就是收拾中国败兵。总之,收拾败兵用了相当的日子,做了这些事。在南京听说了大量其他中队这样那样杀人的事件,这就叫南京大屠杀吧。我们执行了这样残酷的任务,那是真实的事。

除了用机枪、地雷以外,还目睹过残杀行为。参加战斗的日本新军官、从干部候补生升上来的军官中的绝大部分,成为任官制少尉(受一年的培训后任官)后当上小队长的,他们常常说一句“试砍”,就以败兵为名把中国人抓来砍头。在士兵前是新小队长砍,而且说砍后脖子上留下一层皮最好。我清楚地看到过近在眼前的砍头。在南京陷落以前我也看到过好几次,进攻村庄抓败兵,小队长将败兵的脖子砍了。

现在想来,对中国人确实做了太残忍的事。提起这样的话,那情形就会在梦中重现。直至数年前,晚上还无数次做到被中国兵追赶的战争梦。梦境极其可怕,我被噩梦魇出了一身冷汗。甚至半夜常被妻子摇醒,问我“怎么了”。现在再想起来还要被噩梦魇住的。

大川俊介(原日军第16师团步兵第联队第1机枪中队机枪手):

我们用重机枪射击渡过扬子江上逃跑的中国兵。扬子江很宽,很多人都在逃,我们是从后面开的枪。我当时是射手,因为是战争,所以开了枪。部队渡扬子江时我担任掩护射击,说是掩护射击,但对方没有还击过。我们“哒哒”地追赶着射击。当时只有我们一方射击。……没去收拾尸体,在激战中死去的支那人的尸体到处躺着……

泽田好次(原日军第16师团第联队防化兵):

1月1日,从紫金山追赶逃跑的中国兵下山时,看见好多被踏烂的尸体躺着,也许是被坦克轧的。跨过尸体,我们中队追击下山。在进入下关以前,路上全是死尸。南京陷落是跑得快的部队先攻下的。步兵前进得太快,一下蜂拥至城门,后面的重炮、大炮误把步兵当作敌人打,因此有的士兵中了友军的枪弹。

我们跟在后面,从拥有大城墙的挹江门入城,扫荡民宅里的败兵。我们指挥班几乎没有扫荡,但其他的部队抓住了全部可以称为男人的男子。“这个奇怪,这个可能是士兵”,边说边拉扯着抓起来带往仓库去。这样的事一直反复进行着。

在下关码头有一大排大仓库,里面扔满了被抓来的中国男子。哪个仓库都塞满了中国人,人头黑压压一片,不知塞了几百个人。

扫荡结束后,听说要处置中国人,我们就跑到码头边,去看杀中国人。

仓库的入口处有9中队的一个分队,10个左右的兵,架着两挺轻机枪,枪口对准仓库里面警戒着,以防发生暴动。第9中队担任监视的任务,另外两挺轻机枪是用来杀中国人的。把塞在仓库里的男人拖到外面,让他们每五人左右一批由码头往栈桥上跑,从后面用轻机枪“哒哒哒”地射击。还有的是,让五人左右站起来,面对码头跑,这样反复着将他们全部杀害。男人们穿的是当地人的服装,有的是工作服。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让他们从码头开始跑,然后从后面将他们击毙。我们相互说“干得太惨了”。遭射击的中国人往扬子江中跳,因此不需要收拾,任其随江流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