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浔无言,始终凝视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神。
轻咳一声,她道:“浔殿下,您刚才的话我可当是保证了,若是我家丫头受了半点委屈,我可不会对彦鸿客气。”
封浔点头应道:“他不敢对微芳怎么样的,你放心。”
顿了下,他继续补充道:“就算他没有给你家丫头受委屈,你也不用对他客气。”
“……”
谢姝瞟了他一眼,默默为彦鸿节哀一秒。
——摊上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卖了自己的主子,也是一个前途多舛的人啊!
“既然你过来这里了,那信上的事情就一并谈一谈吧。”
这是她同意让他进来的原因。
当然,他今日第一次过来时,她尚未回府,并不清楚这件事。至于微芳,是由于那天得了她的命令,她若不在府上,就不放任何人进来。
“羌莫么?”
“嗯。”
谢姝淡声应道。
本来,他回了一封信,她以为有答案,哪想,在信里面,说的尽是一些表述衷情的废话,唯一有点儿信息作用的,就是他这两天会过来。
然而,她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儿呢?
这也便直接导致他今日过来没门进了。
“你在信上问我,羌莫的背景和他与喻湘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封浔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为什么这么问呢?”
眉眼间有些许不满,谢姝道:“貌似是我先问你的。”
“可也只有我知道这个答案,不是吗?”
封浔理所当然地反问,令谢姝一哽,心头又开始冒火了。
这家伙刚才那委屈吧啦的样子,果然就是装出来的。
他的意思很清楚——
既然这个问题只有他有答案,那么,他才是这场争辩中占据主动权的人。
深呼吸,谢姝也不欲争辩,不讲其他,封浔说的是事实。
她道:“微芳喜欢羌莫。”
封浔眼里闪过诧异,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茬。
蓦地,他记起上辈子彦鸿这小子在和微芳拌嘴中,喜欢上了微芳,可微芳却始终没有接受他。
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如此一想,想到刚才一开始见面,谢姝似乎打算拒绝彦鸿的要求,后面又改口,封浔便了然一笑。
看来,阿姝是想要撮合这两个人啊!
如此,彦鸿那小子若是真能拿下微芳,倒是也还有点用处啊……
不过,想到这里,封浔又顺带想到了谢姝的另一个丫头——簪玉。
“阿姝,簪玉和柏舟……”
听到封浔提到这茬,谢姝想也没想,便迅速回答:“他们两个如果有缘分,自然会在一起,没缘分,什么也白搭。”
显而易见,她是真的这么想。
薄唇一抿,封浔沉默。
上辈子,簪玉是和柏舟在一起的。
不过,他们之所以会走到一起,是因为自己和阿姝住在一起,而他们作为二人的心腹,来来往往间,日久生情了。
可以说,自己和阿姝没有在一起,他们俩人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
“羌莫来自苗疆,他的背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凝视谢姝,封浔语气有些抱歉。
好不容易阿姝有问题需要他解答,他却没有确切答案,真是不应该啊!
谢姝自然也看出封浔是真的不太清楚,倒也没怪他。
拧眉仔细思索,忽然想起之前不甚在意的谈话,封浔继续道:
“不过,之前有回和他喝酒的时候,听到提过,他应该是苗疆里有点身份的人,只是,似乎遭小人陷害,他们家的人只剩下他一个逃出来了。”
“我和他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以前他救了我一命,之后,他就跟着我一起了。”
他没有派人去查羌莫的背景,就是因为知道羌莫与他之间没有利害关系,羌莫跟着他,就是为了一个容身之处。
后来,知道羌莫来自苗疆,他就更没有念头去查羌莫了,毕竟苗疆向来排外,不是你想查,就能轻易查出来的。
蓦地,谢姝问他:“你和他的关系很好?”
封浔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以前还不错,除了利益维系之外,还有两人间的情分。”
“现在呢?”
“情分没了,只剩利益。”
“……”
他的声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这个人于他,根本不是情分还不错的人。
谢姝有些好奇,“你不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阿姝,这人世间的真情也讲究一个缘分,既然不能长久,只能说相遇是缘,但有缘无分。”
微微翘起嘴角,封浔脸上的笑容极淡,好像,这世上的所有事情,他都看得非常透彻。
他郑重其事地告诉谢姝,说:“所以,除了你之外,我不会为任何有缘无分的交情难过。”
甚至,你,他也不会难过。
因为,他不会允许你成为他的有缘无分。
眸光微闪,谢姝错开他的灼灼视线,扯开话题,问:“他和喻湘有什么关系?”
如方才一样,封浔同样没有回答,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有关系?”
“……”
谢姝脸色微沉,倒也不算太难看。
封浔便不以为意,笑问:“阿姝确定不说?”
谢姝手肘倚着栏杆,坐姿悠闲。
她望着底下小池鲤鱼,声音淡淡,没有其余情绪。
她说:“因为上辈子,喻湘带羌莫过来指着他,亲口告诉我,羌莫喜欢的是她,之所以会在后面吊着微芳,是因为她请求羌莫帮她对付我。”
“因为,微芳对我忠心耿耿,如果她有什么事情,我会痛苦难过,特别是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微芳遭受那些痛苦,那我便会愧疚至死,活着都不得安宁。”
不管是什么,封浔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她的话,如巨石压在他心上,难得的,封浔不知所措。
或许,也不难得,他所有的不知所措,都是因为她了。
“阿姝,我,我不知道这些……”
“你当然不知道!”
谢姝收回视线,朝封浔方向看去,笑道:“她在西凉后宫一手遮天,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的恶毒心思,我也不乐意告诉你向你求助,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笑,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好笑。
封浔在她眼睛里面,看到了那点点笑意。
可那些笑,却如针刺,扎在他心上,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很疼。
为上辈子,他不知道的她,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