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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副校长落选了

11副校长落选了

自己是怎么出的校长办公室,文灿不知道。反正没有任何人来找他请客,似乎老师们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

杨亿还没来得及睡觉,见他脸色不好,笑起来也很勉强,知道结果不好,急忙安慰说,亲爱的,没事,早点休息。一句平常得最平常不过的话语,竟让文灿觉得无比温柔,泪水刷地冒上来,充满眼眶。

为了不让妻子担心,文灿笑了笑,说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送杨亿进了卧室,文灿回到自己的小窝,缩在被窝里,又是一阵好哭。古人说,三十而立,在三十岁的时候要建立一番功业了,可是,自己三十已经出头,还不能什么功业,连生活都是如此窝囊,岂不让人伤心?

一晚无眠,可日子还得照样过,得去看看平安他们,得去看看同事方力,得去继续为自己的副校长一职奔波………。文灿吃过早饭,叮嘱岳母注意杨亿的情况,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告诉自己,然后,他又抬起脚,出了三尺见方的宿舍。

一到放假,学校就是一座大型和尚庙,鬼影子都看不到。庙里还有和尚念经,学校里是连念经的和尚都没有,整个校园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走动。心里脆弱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伤心流泪。本就心情不好的文灿看到此情此景,自然有点酸楚,不过,还是忍住没有掉泪。

中心医院财务科查了一下,告诉文灿医疗保险款已经到了帐上,整整40万块人民币。这个消息让受伤的文灿得到了些许慰藉,心里好受了许多。受伤的学生伤情基本稳定,又有足够的医疗费治疗,家长自然情绪稳定,对文灿感激不已,说等自己的孩子出院了,一定请他吃炖熟了的乌鸡。

文灿开了句玩笑,说炖熟吃倒是没必要,只要有乌鸡,自己会弄。虽然是开玩笑,他内心是真希望家长送只乌鸡,好到时候炖给坐月子的杨亿吃。因为,听说坐月子时,母亲要吃好喝好,才会身体健康,有奶水喂孩子。

一定的,一定的,就是送一百只乌鸡给您,也是理所应当的。家长一脸的诚恳,急忙应允。

只有平安,孤孤单单的,没有家人陪护,幸亏有紫菲,她才不显孤单。她的伤主要在肚子上,听医生说,要是还偏一点,刀就刺在肾上,后果不堪设想。

看完平安他们,下一站是看守所了。看守所在二里坡,以前是郊区,现在也属城区,它的对面就是高档楼盘银海花园。远远地看过去,看守所周围尽是树,不熟悉情况的以为也是高档楼盘。

只有走近去看,才会发现这个地方绝非一般地方。超乎寻常的高墙上布满铁丝网,大门是铁制大门,关得死死的,前面还有两个持枪的武警站岗,给人戒备森严之感。

交验了身份证,检查了随身物品,文灿获得了5分钟的探视时间。听到沉重的铁门声,他的心不由一紧,一阵悲凉。去改造别人灵魂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现在成了被改造对象,何其哀哉!

随着一阵清脆的镣铐声,方力进了探视室,身后站着一个武警。隔着透明玻璃,文灿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苍白,还有青肿的地方,很显然挨了殴打。从玻璃上的小洞,文灿把水果塞了进去,说你喜欢苹果,我给你带了几斤。

武警从里面接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袋子,见没有违禁物品,才允许方力去拿。方力接过苹果,拿了一只就吃。洗都没洗,怎么能吃?文灿想提醒他,可又觉得没有必要。探视室里哪有自来水,就是想洗,也没这个机会。即便回到号子里,其他人犯会给他吃吗?他这么瘦,肯定打他们不赢,是被欺辱的对象。

看守所里情况怎么样,电视电影里放得多,一个字:惨。犯罪嫌疑人莫名其妙地死亡,这样的报道是数不胜举。文灿有点担心方力的安危,叮嘱他要好好保重身体,要活着出来。

你放心,我是政治犯,他们得树立典型,不会轻易让我光荣的。方力边吃苹果边开玩笑,哦,对了,平安她们怎么样了?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武警的主意,他咳嗽一声,提醒探视者和被探视者注意措辞。

受到了警告,文灿急忙转移话题,说你怎么知道平安的事?谁告诉你的?

今天号子里关进了一个嫌疑犯,一进号子,他就大吹特吹,说杀了几个学生,好爽。我一问,他居然杀了我们学校的学生,就和他干了一架,你看看我的脸,就是和他干架弄的。方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一脸的自豪。

原来伤是这样来的,那我放心了,在号子里你不会吃亏。文灿也开了句玩笑,想宽慰他,其实是宽慰自己。

五分钟的时间到了,方力被带出了会见室。看着他有点蹒跚的脚步和已显苍老的背影,文灿不由得流下了眼泪。这到底是谁的错?又一次,他在心底发问。民与官斗,永远是弱势群体,占不到便宜。

下午五点,估计美姑下班了,文灿拨通她的号码,说自己想见见她,当面说个事。不知怎么的,现在打她的手机,自己不紧张了,能很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美姑犹豫了一会,说你在步行街南门口等我,过半个小时我就会赶到。

没想到美姑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倒是出乎文灿的意外。见还有时间,他决定慢慢地散步,溜达到南门口。步行街一带是市区最为繁华的地段,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闲人和有钱人,在这一带来回穿梭。那些货物,好像不要钱似的,尽往袋子里压。

文灿虽在这只队伍里,不过不是闲人,更不是有钱人。平时没机会逛街,这次有机会逛街也只能东看看,西瞧瞧。

半个小时过去,美姑如约而至。她是走路来的,脸色红润,因为出了汗,头上居然冒着热气。见她过来,文灿很自然地招呼,美姑姑,我在这里。美姑姑一脸笑意,说陪我逛逛,我想给我宝贝儿子卖衣服。

好啊,反正我有时间。文灿乐呵呵地答应下来,跟在她身旁,进了步行街。

美姑进的店子都是休闲装店,如特步店、李宁店,选的衣服都是她儿子的,偶尔也进进女装店,一般不买,看一看就出来了。她几乎不还价,相中了就付钱,不过,全部是购物卡。对于文灿,似乎也只是个跑腿的马仔,专门帮他提货的。

从步行街的这头逛到那头,肯定有上百家店子。文灿背上背着衣袋子,手上提着衣袋子,活脱脱一衣服推销商了。走到尽头,美姑还想继续逛步行街的那一侧,扩大战果,见文灿实在没能力拿衣服,才说算了,下次再逛。

谢天谢地!文灿在心头祷告。

可是,美姑姑还没有回去的念头,居然继续沿着大街走。没搞错吧,从这里到她家,至少有三站公交车,五里左右,这样走回去,那会累个半死。文灿有点紧张,又不好表露,步伐开始慢了下来。

你成家了吗?突然,美姑回过头问。

成家啦,就快升级了。聊这个话题,文灿马上来了激情,一脸喜色。

看样子,你会是个称职的爸爸,不像我家里的那个,整天不归家,陪我逛次大街,还有另外见不得人的事。美姑姑好像是告诉文灿,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前面是一菜市场,美姑要文灿在菜市场口等,说自己去买点做晚饭的菜。听说她还要买菜,文灿想起她家里还有人要吃饭。既然有机会在美姑姑家吃饭,自己的事就等下说吧。

让文灿高兴的事,等美姑买好菜,接她的车子也来了,是一辆高档警车。很显然,在买菜的时候,美姑姑就联系好了,要不然不会来得这么及时。司机和美姑似乎很熟,在路上,他问后面坐的是她什么人。

我侄子,走亲戚来了。美姑似乎对他的问话不很满意,把远房两字丢了,这样一来,文灿便成了美姑的亲侄子了。司机应该是什么单位的人,而且是公安系统任了职务的,要不然开不了这么高档的警车。

到美姑姑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文灿手忙脚乱地拿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就在转身的那刹那,隐约中,他发现司机的手好像搭在美姑姑的腰部,被她的手打开了。文灿急忙走开,闪到车子的前面,背对着车子。这样以来,车子里发生什么就看不到了,还可以起到提醒的作用。

其实,刚才那个瞬间,不知为什么,文灿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美姑很快就下车了,几乎没有任何停留。随着一声喇叭,警车快速地离开了街道,黑暗中,留着两个本不相识的陌生人。旁边的人间里都亮着灯光,唯独美姑姑家里没有任何光亮。不是还有两个人吗,怎么没亮,还没吃晚饭,难道就睡了?

文灿还在狐疑,美姑已经打开门,催他进去。客厅里真的没人,空荡荡的。文灿边换鞋子边说,美姑姑,你儿子他们呢?

他爷爷住不习惯,吵着要回乡下,今天一大早,都回乡下去了。美姑淡淡地回答了几句,从门口捡起菜,进厨房搞饭菜去了。

什么,他们都回老家了,那房子里就自己和美姑?文灿心头有种莫名地颤动,也跟着进了厨房,想帮着一起弄饭菜。美姑没有表示反对,一边淘米一边告诉他要做些什么。就像姐弟俩,不,就像小夫妻般,两个人配合默契,在厨房里弄着饭菜。

美姑应该是厨艺高手,炒出来的菜很香,又好看。还没吃,文灿已经感受到了菜的味道,肯定好吃。没有多久,饭菜弄好,美姑解下围裙,说你去准备酒和酒杯。

好像是一家人一样,美姑很自然地叫文灿做这做那。文灿非常高兴这种吩咐,有种甜蜜的感觉。他走到客厅,却不知道酒放在哪里。正糊涂中,美姑在厨房里说,酒在餐厅里的货柜里。

哇,餐厅里全是饮料之类的,摆满了整个墙壁,应该是为她儿子准备的。美姑说准备酒,文灿便没有去拿饮料,而是打开货柜,想去拿酒。货柜里的酒也很多,全是高档的,什么茅台,什么五粮液,应有尽有。当然,里面也有少量红酒之类的。

美姑喝什么酒呢?她主动提出要喝酒,应该喜欢喝上一杯,不会是红酒。文灿想了想,拿了一瓶茅台,放到餐桌上。美姑已经把菜摆好,见桌子上是瓶白酒,居然没有说什么,招呼文灿坐下。

文灿斟满酒,轻轻地放了一杯到美姑姑的前面,说姑姑是不是好久没有练习厨艺了,今天想练习一下。自然而然地,他把称呼里的美字去掉了。

美姑姑笑了笑,说个多月没在家搞过饭菜了,每天有人在找,非常心烦。一到天黑,家里就不敢亮灯,害怕有人来敲门。说到这里,美姑起身,真把很亮的那盏灯灭了,拧开一盏小彩灯。

顿时,餐厅里的灯光暗淡下去,换上了浅红色的灯光。

烛光晚餐!文灿笑着取了名称。

到底是书生,取个名称都很别致,来来,我们碰一杯。美姑端起酒杯,轻轻地和文灿的酒杯一碰,然后轻轻一送,酒到了口中,落入喉咙。她喝酒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女人,属于很豪爽的男人那种。副市长的夫人,自己也是房产局的科室主任,肯定有不少应酬,应该锻炼出来了。

文灿急忙把酒喝了,又把两个酒杯斟满。

美姑似乎很想喝酒,只要酒杯是满的,她端起来就喝。没有多久,已经喝了五小杯白酒了。虽然杯子很小,是半两的杯子,可五杯下来,就是二两五了,相当于一小手榴弹。平时,文灿喝一小手榴弹,脑袋都会晕乎乎的。

见美姑那样,文灿急忙放慢倒酒的速度,帮她夹了些菜,催她快吃。美姑很听话,没有急着催倒酒了,慢慢地吃起菜来。

其实,文灿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他不敢说,毕竟不熟悉美姑,美姑也不熟悉自己,一些话不好问。他只能尽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她聊,譬如方力和小洁的事,譬如半夜三更单身姑娘被杀的事……

不过,美姑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文灿讲的时候,她听得非常专注。只要他一停,她就催着他继续讲。好像,她从来没有这样听过被人唠叨,特别是在家中的饭桌前,听一个男人唠叨。

好在文灿是语文老师,也听说过一些典故,讲起来不难。不知不觉中,他们又喝了三杯,酒瓶里的酒没剩多少了。文灿有了醉意,美姑更是有了醉态。文灿盘算着,自己找美姑的正事哪个时候说,要是她醉了,那不是白来了吗?当然,也不能说是白来了,能和美姑共进晚餐,亲口吃她做的菜,也是人生美事。

见文灿的话语少了,酒也不倒了,美姑看了下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便说,小文,我、我知道你找我是什么事,没有事,你、你是不会主动找我们这些官太太的。

被她说着了心里话,文灿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斟酒,想遮掩自己的不好意思。没想到美姑一把推开酒瓶,说,一个小小的副校长,多大的事,我还特意带你去敬了贼王八的酒,他居然不给我面子,我知道是教育局的戴书记在搞鬼,他拿了别人的钱,想跟老娘对着干,我不会便宜他的。

美姑醉了,居然把一些教育局的内幕说了出来。文灿开始明白,自己的事为什么没有成。可是,这是自己想了三年的事,怎么能就此罢休?他试探着说,姑姑,还有办法可想吗?

有,有,等下我带你去找下教育局的杨局长,要他亲自拍板,把你的事给定了,我看教育局是局长厉害还是书记掌权。这个时候,美姑俨然是一官太太,不,俨然是一官场老兵,深谙其中秘诀。

谢谢姑姑了,谢谢姑姑了。文灿一激动,竟举动端起酒瓶斟酒。见有酒了,美姑端起来就想喝。文灿急忙阻止,说,姑姑,还是我喝了吧,等下要去会杨局长,要是你醉了,怎么去会?

美姑摇了摇手,笑着说,小文,这、这个时候去会杨、杨局长,肯定找他不到,你不、不知道,教育局的局长是郎市的肥差,求他的人多呢。

美姑这句话一点没有夸张,全市教育系统有近万名教职员工,每年有多少人搞调动,要评职称,全市有十五所高中,近百所初中小学,每年有多少人要等着升职,奔前程,还有多少学校建设要等着局长去考察,审查,签字。这些事加起来,你想想,局长忙得过来吗?

那,那我们哪个时候去会他?文灿心里没底,不问到答案心里不踏实。

你是陪、陪姑姑喝酒重要,还是去会什么狗、狗屁局长重要?美姑有点不高兴了,抢过文灿的酒杯,张口就喝了。不过,酒一入口,她也歪倒在椅子上。她这不是故意醉吗?见她倒在椅子上,文灿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处理为好。

他急忙过去,小声地喊,姑姑,姑姑……

美姑似乎很累,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这样冷的天,睡在这里肯定会着凉的,文灿想把她报到铺上,又觉得不妥,想到卧室里去拿了被子给她盖。他看了下房间,判断卧室应该在楼上,便离开餐厅,上了二楼。

果然,二楼全部是卧室,随便一看那间房,里面都有大铺。文灿进了对着门的那间大房,走到铺前,拿起一粉红色被套的棉被,抱在怀里。还没转身,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腰间,背后传来急促的喘气声。

…………

美姑掀开铺头的靠背,里面一叠一叠都是老人头,估计有好几万。她拿出两叠,说这是两万块钱,你找个袋子装好,等下带去。

拜访局长还要带这么多钱?文灿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美姑拧了一下他的屁股,说小笨猪,别舍不得这两万块钱,我可告诉你,你没关系,还送不上呢。要是我是教育局长,就不会要你送什么钱了,现在姑姑也是去托他办事,不送不行的。

文灿穿好衣服,找了个黑色塑料袋,把钱装好。然后,他下了楼,在客厅地等美姑。

没有多久,门外响起了小车刹车的声音。文灿想打开门看看,又觉得不妥,急忙止步。没事的,把门打开。美姑已经下楼,边穿衣服边说。

嗯,文灿急忙打开门。外面光线很暗,模糊之中,一辆黑色小车停在外面。怎么不是那辆高档轿车了?文灿有点纳闷,等美姑出了门,他把门带关了。

去桃子湖11号!一上车,美姑就发出指令。小车启动,一个急转,驶出了红马路,上了主街道。

大街上非常安静,已经没了车流,更没有人影。车里播放着轻音乐,伴随着缓缓的暖气,带给人温馨感受。文灿陪着美姑坐在后排,一声不响,默默地感受着这种温馨。

当官或者当官太太就是好,前几次串门找领导,文灿都是坐公交车,既费时又费力,奔波一天累得够呛。若是找到领导,心情还好一点,若是碰上领导忙,不在家,那就悲摧,浑身无力。

今晚不同,自己是陪官太太找领导,有专车,而且肯定找得到。如果连副市长夫人出马,在郎市找人都找不到,那就无话可说了。当然,有两个领导得除外,一个是市委书记,一个是市长,这两个人可不是她美姑经常交际的对象。

文灿抑制不住喜悦,看着闪闪而过的路灯,心花怒放。在一超市门口,美姑要司机停下。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张卡,交给文灿,说买条软盒装的黑芙蓉王带上,记住,用黑色塑料袋装好,不用红色的。

黑色的显得气氛不好,红色显得喜气,既然是去送礼,用红色好些呀,为什么要用黑色的?文灿有这个疑问,不过,他没有问,接过卡,在超市买了一条软盒装的黑色芙蓉王,856元。

到了车上,美姑又提醒文灿,把钱和烟放到一起。文灿非常听话,连忙把烟和钱放到一块,用黑色塑料袋装好。他提起来一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根本无法知道。突然,他明白美姑为什么要他用黑色塑料袋,而不用红色塑料袋装。

这个司机是美姑什么人,美姑做什么,好像从不回避他,看来,他不是一般人,和美姑关系非同寻常。文灿不禁看了他一眼,从侧面看上去,他应该是中年人,属比较潇洒的那种。可惜的是,他从不管美姑做什么,更不回头,文灿也就看不到他整个面庞了。

小车重新开动,好快,10多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杨局长家是一栋别墅,好大的一栋别墅,非常气派,像一座小城堡,全然不像美姑姑家小家子气。别墅四面有很高的围墙,铁门紧闭着,不过,别墅里还亮着灯光。

美姑拉起铁门上的拉环,轻轻地敲着,喊了一声王姐,开门,是我,美妹。

过了一会,传来脚步声。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打扮非常时尚,披着一件貂皮大衣,更显雍容华贵。她一脸微笑,说是美姑娘呀,稀客,稀客,快快请进!

范姐,这是我远房侄子,来,小文,快叫范姑。美姑把文灿拉过去,提醒他赶快叫人。这样子,真像是一个大人领着一个孩子去串门,提醒他要懂礼貌,看见长辈就要喊。

范姑,晚上好!文灿很礼貌地叫了一声。

范姐打量了一下,小伙子很年轻,长得比较帅气,虽然腼腆,不过显得沉稳。美姑娘哪个时候多了一个侄子,怎么没听她说过?

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范姑笑呵呵地,做了一个邀请动作。跟着美姑,文灿进了大门,过了一个很大的庭院,上了台阶,才是别墅的客厅。客厅好大,估计摆10席也不会拥挤。

在客厅的西头,三个女人正围着桌子搓麻将。显然,刚才范姑是在搓麻将,听到来客人了才离开麻将桌的。这下好了,就是范姐不来,也有人凑腿了。很显然,美姑和她们很熟,她们也很熟悉美姑姑,估计都是官太太。

美姑和她们招呼了一声,小声问范姐,你老公还没回?

范姐看了看墙角的高档钟,见还不到十二点,说早着呢,不到一点是看不到他的影子的。

我老公虽说也回得晚,可他在十二点准时回来,要不然我跟他没完。见自己的那位表现相对来说好一点,美姑不无得意地说。

你找他有事?范姐看了看文灿,皱了皱眉说。

小文是老师,想要你老公多多栽培。

嘿,你家老公是谁,还要找别人办事?

我侄子是你老公的兵,有事当然找教育局局长,再说了,这段时间我那位不在家,到北京学习去了,关键时刻我不找杨局我找谁去。

这句话倒是不假,即便是秦宗权出面,也是找杨局长去落实。不过,就是这个问题有点猫腻,如果是秦副市长亲自找自己老公办事,那无须啰嗦半句,立马办好,问题是他老婆来找杨局办事,会不会是背着他老公替自己的小白脸办事?要真是这样,被秦副市长查出来了,这个忙不但没有帮好,还会惹来一身是非。

想到这,范姐笑了笑,说美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等下老范回了,你亲自和他谈谈,成不?

范姐,美姑娘,你们有完没完。三个牌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那边催了好几次。美姑不好继续聊,就问文灿去不去搓麻将。

文灿急忙摇头,说自己不会搓,还是您去,我看会电视。

就在交谈的这会,文灿发现电视机前还坐着一个人,就是他的同事,副校长竞选最大的敌手罗兵。他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不过声音调得非常小,估计他也听不清楚。肯定不是电视机的音频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不好调大声音,免得影响她们搓麻将。

沙发上,在他的身旁,也有一个黑塑料袋,里面装的什么,明白人不用看就知道。文灿现在是明白人,见罗兵装作不认识自己,自己也装作不认识他,在他旁边坐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文灿重要,罗兵觉得再呆下去会讨没趣,便向范姐提出告辞。范姐根本没有挽留,在牌桌旁大声说,杨局长今晚不会回了,你换个时间再来会他。

罗兵哈着腰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客厅,出了别墅。

见沙发上那个黑塑料袋还在,本有敌意的文灿,不禁泛出一股酸楚。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一下子文灿没那么恨他了。自己和他,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和肉,别人想怎么割就怎么割,犯得着同室操戈吗?

电视机开着,可放的什么节目,文灿是啥也不知道。

刚开始的时候,美姑还时不时地瞅瞅文灿,看他是否坐得住。见他一脸平静,加之搓麻将的状态越来越好,她瞅文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她似乎已经忘了还有个文灿坐在哪里,一心一意搓她的麻将。

将近一点,门外终于有小车声。杨局长回来了,文灿的心开始紧张,怦怦直跳。随着开锁的声音,文灿站起身来,等待杨局长进来。门开了,杨局长大着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不过,脚步有点蹒跚。

局长,您好!文灿急忙喊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快不慢,音调不高不低。反正,这个称呼,像一个演员默念了无数遍台词之后的成果,效果应该不错。

遗憾的是,杨局长没有听见,径直向二楼去了。从他边脱衣服边走的情形分析,杨局长应该是先上厕所,然后洗澡。果然,杨局长上完厕所,然后进了浴室,开始冲澡。

客厅里,除了麻将子声,就是哗哗的水流声。

范姐并没有因为杨局长回了而停下手头的工作,甚至可以说是连头都没有抬。其他牌友也是如此,对于她们而言,似乎搓麻将才是天底下最为重要的事,什么跑官求官,与她们何干。

真羡慕她们!文灿一个人呆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自然而然生发感慨,心生羡慕。

杨局长洗完澡了,下了楼,似乎想上楼休息。遭了,他居然不给自己任何交流的机会,今晚岂不白来了?文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美姑似乎看出了杨局长的动机,边搓麻将边说,杨局,我的一个侄子想向你汇报汇报一下思想。说完这句话,她又躲进了麻将的世界,不管后事如何。

可能真是美姑的提醒,杨局长走到电视机前,朝文灿说,坐,你坐,我听美夫人提起过你,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听到杨局长的夸奖,文灿心里没那么紧张了,斜刺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始聆听局长的教诲。

杨局长在正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小伙子,你的工作是不错,可群众基础不是很好,你们学校不是搞了一次投票,听说定的候选人是后勤主任罗兵。

我,我想请您……见杨局长早就掌握了情况,文灿开始紧张起来,觉得希望不大了,说起话来舌头根本不停使唤。结巴了好久,他想起杨局长的脚好像有点问题,忙说,您的脚怎么啦?

哦,今天去乡下检查危房,一不小心,滑了一脚,把脚扭伤了。杨局觉得自己的脚有点痛,弯下腰揉了几揉。

您真体察下情!文灿由衷地夸了一句。

可能是觉得这句话很受用,杨局长又把话题转到了刚才聊的话题,说小文呀,以后要多注意群众基础,下面的人推你,你自然有机会,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也可以考虑考虑,郎市的教育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人才走上行政岗位。

听到这样的夸奖,文灿只差没哭了,忙说,局长,您夸奖了,您夸奖了。

文灿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塑料袋,攥在手里,可不好怎么对杨局长说。自己这样送过去,要是他拒绝了,事情不就完了。是不是像罗兵那样,也把塑料袋放到沙发上算了。可转而一想,要是罗兵送的钱少些,自己送的钱多些,杨局长分不出哪个是谁送的,岂不更惨。

高中校长一职起步价是四万,高中副校长一职起步价是二万,不谙官场潜规则的文灿都已知晓,像罗兵那样善于钻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他送的钱比自己的要多。想到这,文灿不由紧张起来,话也说不出口。

见文灿一直不说话,这样干坐着也没意思,杨局长站起身来。坏事了,杨局长想睡觉了,怎么办?

小文,你先坐会,我的脚很痛,得去泡个脚,舒服舒服一下。说完,他真离开沙发,向门口走去。

脚痛,怎么不去医院,而是去泡脚?文灿不解,怔怔地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麻将桌那边。

美姑好像有第三只眼,两只眼盯在麻将桌上,第三只眼盯在文灿这边,知道事情在怎样进展,哪个时候自己得出来说说话。果然,当文灿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美姑马上有心灵感应,提醒说,小文呀,局长脚痛,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好,你陪局长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嗯!文灿应了一声,急忙把塑料袋塞回裤兜,跟着杨局长出了别墅的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