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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南功把秘书叫来,要他立即写一个讲话提纲,内容大致一是欢迎,二是希望,要秘书十分钟内写好。

会务组小王打来电话,说车队的车现在也没到,他给车队打电话,车队队长说临时有急事,车都派到别的地方去了。

南功知道鬼在哪里。早在一周前,就成立了会务处,下设接待艮务交通运输安全保卫等六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有组长,交通运输组的组长就是车队队长。现在看来,这一切都用不上了。好在这次会议的经费是学校常委会上定下来的,八十万已经专门划拨了出来。南功清楚,考验他的时候到了,检验他能力的时候也到了,他就不信他一个副校长主持不了一个会议。南功愤怒地对小王说:“你马上给婚庆公司等一些单位联系,看哪儿有车队,不管花多少钱,也要租一些车来。不但车要保证数量,质量上,更要严格要求,不管花多少钱,也要保证租高档车。”

南功还是不放心。这次会议本来学校是肖常重视的,各方面都作了高规格高严密的部署,特另在住宿上,决定住五星级宾馆,院士和厅局级领导都住套间,教授学者住单间,副教授学者住标准间。因学校附近没有高档宾馆,代表们的住地离学校就远了点,为此学校决定学校的高档轿车全部归会议使用,另外还向旅游公司租了两辆豪华大巴。现在完全租用社会车辆,当然会有问题,万一出个交通事故,问题就大了,也让中增长看笑话了。南功急忙打通小王的电话,告诉他租用旅游公司的大巴不变,高档轿车要和宾馆商量,看宾馆有没有,如果没有,也让宾馆想办法,而且把安全保卫工作,也包给宾馆负责,不管花多少钱,总之要安全第一,质量第一。

好在宾馆完全有能力解决,预备会议虽然推迟了一个小时,还是顺利地召开了。

晚上盛大的欢迎宴,中增长没来,学校的其他领导也没有来,连校办公室主任,也打来电话说有事不能来了。这样的场面,南功不仅愤怒,也感到难堪伤心,好像自己一下成了孤儿,也好像战场上只剩了他一个战士,孤立无援。但面对一百多位嘉宾,他还得拼命招呼应付,端着酒杯和每一位碰杯。好在白玉婷和东学潮一直跟着他,也尽心尽职,这让南功宽慰了许多。宴会结束,南功累得几乎要瘫倒,更别说有胃吃饭,只想找个床好好睡一觉。

坐着喘气,南功突然更加担心。明天下午就要投票选举,中增长如此报复,会不会使什么手段,在选举中让他落选。如果落选了,那可真是机关算尽,反要了卿卿性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中增长能够公然抵制,就会在暗中使点手段。使什么手段,南功觉得无法猜中,但防范警惕,必须时时不能放松。

重点要防范的,就是选举,如果中增长使手段,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让他落选。选票设计成那样,如果中增长发现后说选票设计有问题,选举无效,事情就麻烦了。这个念头一出,南功一下慌乱得像要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南功急忙将东学潮和白玉婷叫来,说了目前的处境,然后担心地说:“如果出什么问题,很可能出在选举上。我总觉得选票这么设计有点问题,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么设计,会不会引起大家的反感。如果再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很可能把事情搞砸,弄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白玉婷说:“上次我参加科协委员会选举,票就是这么设计的。”

白玉婷不会害他,更不会说假话,既然科协也这么做,这种票的设计当然是科学的了。现在的问题是票虽然科学,但人出了问题,很可能要出。

但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也不可自旨。放弃这种选票,也许风险更大。那就听天由命吧。南功让白玉婷和东学潮今晚也住在宾馆,多到代表们中间走走,随时了解情况,随时解释一些问题,发现什么,特别是学校内部的人搞鬼,要随时给他报告。

关键是尚老。如果尚老力挺他,问题也不会大。也不知尚老对今天的情况满意不满意。南功看眼表,时间不算晚,南功决定到尚老的房间去。

尚老的房间已经坐满了人,尚老正半躺在椅子里听大家说话。南功进来,大家立即起身给他让座。这让南功感到踏实满足,说明大家还是敬重他这个东道主的,说不定中增长不参加,大家对他认识更深,反倒对选举更加有利。南功急忙给大家鞠躬点头,说感谢大家参会支持,然后在尚老尚老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岁数不饶人,整个身体都萎缩得让人伤心,说话也有点翻来倒去。但尚老毕竟是经历过场面的人,仍然不忘在大家面前赞扬恭维南功,这让南功更加欣慰。尚老毕竟是植物生态领域的泰斗,也是奠基式的人物,南功上大学时,读着尚老的教材,就觉得尚老是天上的星星,仰望而高不可攀,现在坐在一起,崇敬依然从心底涌出。有尚老支持,就什么都不怕了。南功拿起枕头,给尚老垫在腰下,然后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倾身聆听尚老讲话。直到感觉尚老累了,才建议大家。

睡了,南功又无法睡,脑子里总是想会议的那些事情,几次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数数字,还是到天快亮才睡着。

感觉打了个盹就醒了。南功急忙起来,许多代表已经起床在宾馆的院子里锻炼身体。南功过去亲切地和大家打招呼,问大家休息得怎么样,能不能适应气候,饭菜可不可。来的大多是老同志,大家都说好,天气凉爽明媚,真正的秋高气爽,瓜果特产也特别的甜,也很有特色。南功高兴得笑了,这次会议,物质准备是充分的,花点钱效果还是不错的,感觉这次会议应该是成功的,代表们也是满意的。

会议日程安卜,南功很费了点心思。第一天上午领导讲话,做工作报告,下午举行换届选举,然后在新的领导班子领导下,召开一天学术研讨会,然后组织大家参观游览两天。今天会议正式开始,他要代表学校讲话,但讲话稿还没顾得上认真看。南功急忙返回房间,但突然觉得心慌气短,心里难受得像众爪乱抓,很快就疼痛得喘不上气来。他弓腰捂着胸等待缓解,却感觉疼痛无力得要昏死过去。想到心因性猝死,他急忙喊人,然后在上。

南功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知道这间病房就是为尚老等老教授们预订的应急病房,想不到给自己派上了用场。医生告诉他,病情很危险,心肌已经一大片梗塞,差点就抢救不过来,而且还有心肌炎,得好好治疗一段时间。

南功知道这都是累的,但在这关键时刻发病,也不是个好兆头。下午就要选举了,南功的心又感觉跳得慌乱,也有点疼。他努力不去想,但还是感觉这是凶。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个时候病,肯定所有的代表都知道了,这样的身体,也是一个否决的借。如果大家在一起议论,得出一致的看法,下午又不能去现场,如果中增长随便派人在中间散布一点什么,选举就有可能出问题。

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下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选举现场,然后告诉大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劳累后的一点小毛病,小休克。南功努力放匀呼吸,努力调整情绪,努力想最愉快的事情。感觉效果不错。南功看眼表,还有时间睡一觉,好好睡一觉,把几天欠缺的休息补回一点,病肯定就好了,至少可以到会场参会。

但还是无法睡着。他要求大夫给他吃点安眠药,大夫立即否决,说他现在只能静养。好在还是糊里糊涂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多,感觉身体也很好。一下坐起,发现还打着点滴。他急忙摁铃叫来护士,说要去参加学术会议。护士很吃惊地看着南功,感觉这人又增加了精神疾病,脑子出现了问题。南功红了脸解释说要主持选举,而且选举很重要。护士本想说再重要也没有生命重要,又突然想到他是科学家,科学家崇高的献身精神就在眼前。护士急忙去找大夫,大夫听了也很感动,但要一个危险的病人出去开会,他还是不能这么做。南功用恳求的气说:“你们谁也不理解我此时的心情。如果不让我去,我会心急如焚,心脏肯定又会出更大的毛病;如果让我去了,我的心情反而会很好,病也会消失。你就让我去吧,可以继续把液体挂上,要吃什么药也带上,再带上救心药,几个小时后我就回来。”

大夫的眼眶湿润了,大夫说:“如果你自己走,我拦不住你;如果让我批准,那不可自旨。”说完,大夫和护士都走了出去。

南功清楚,大夫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偷偷去,这样出了问题也和他们无关。无关就无关吧,当不了秘书长,就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失去了一个很大的平台,也失去了前进的阶梯。纵有三头六臂,没有台阶,你也登不到楼上。只要当选,只要上到这个平台,冒生命危险,也是值得。要不然平淡庸碌地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南功对司机说:“你就跟在我左右,如果看着我不对劲或者有什么征兆,就立即送我回医院,一定要快。”

大会已经开始,当南功出现在会场时,大家愣了一下,然后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南功一下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快步跑上台,一连给大家鞠几个躬,所有的情感都往嗓子上涌,他亢奋地高声说:“只要我没死,只要我有一气,我就要奋斗到底,我就要给大家办点事情,我就要为大家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掌声长久而热烈,南功感觉自己要眩晕过去了,只好急忙退下。

看一遍台上,台上没给他准备位置,说明大会没考虑到他会来。看来他来,是百分之百的正确。见门有一个空位,他快步走过去坐下。

喘匀了气,南功的心也平静下来。环视一下会场,许多人仍然在看他。南功意识到今天的效果会更好。真是天助我也,南功清晰地感觉到老天在冥冥中帮助着他,要不然也没这么突然突兀,也没这么巧合巧妙,更不会这么天衣无缝,这么效果神奇。既然是天意,这次的秘书长,肯定是他当定了。当了,一定要好好为学会月艮务,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拼了命也要干出成绩,成为名副其实的学科带头人,成为该领域的权威专家,当然也要做出令人信艮和敬佩的学术成果。南功再次兴奋得有点眩晕,他止不住想,既然老天帮助他,肯定是要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而且绝不仅仅是一个学会秘书长,肯定要让他有一个大的科学发现,有一个对国家甚至人类生活有重大影响的成果,不仅造福国家,让中国成为全世界最强盛的国家,也造福全世界人民,让世界人民永远地记住他南功。南功无声地笑了。他摇摇头,立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想。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努力进会议角色。

投票终于开始了。南功看一眼投票说明,他没去拿笔,侧脸偷看别人,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南功的心不禁提了起来,感觉跳得又有点异样。他将自己的胸紧紧地压在桌子上。感觉大家并没有拿笔的意思,只是前后左右很开心地议论着什么。终于宣布投票开始。因为考虑到代表的年龄,每排都设了监票员和投票箱,监票员立即端起票箱,走到每一位,让。

南功明白,事情已经清清楚楚了。他的心一下又平静得感觉有点不跳。摸自己的脉搏,感觉确实跳得很慢。他急忙起身跑出门,司机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南功急促地喊几声,也没人答应。南功急忙坐下,以防万一,然后急忙掏出手机拨司机的电话。感觉半天没人接,只好自己往车前走。来到车前半天,司机才跑来。司机说:“我上了趟厕所。”

根本不像上厕所的样子,感觉他倒像个厕所,什么时候都不能干净利落。南功大声说:“快回医院。”

东学潮焦急地在地上转一阵圈再看眼表,六点半了,会议也该结束了,中校长也该来电话了。中校长去开会前,他打过电话,中校长的语气是很愉快的,说有好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报喜不报忧,不打电话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东学潮急忙抓起,声音有点颤抖地叫一声中校长,却传来白玉婷的声音。白玉婷说他们成果处晚上有个活动,她不回来吃晚饭。

这样的告知电话东学潮已经听习惯了,自从她当了成果处处长,几乎每天都有成果,这样的电话就成了家常便饭。今天她请上面的人,明天下面的人请她,忙不完的公务活动,感觉像个公关小姐。

干脆打电话问问中校长。回音是正在通话中。也许中校长在忙什么,忙完了,不管是好是坏,他肯定要来个电话,给他说一声情况。东学潮干脆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将手机捏在手里等。

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再等下去真要煎熬死了。东学潮只好再拨中增长的手机。中增长喂一声,接着很愉快地说:“你今天的事差点过不去,有人说你研究得不深,学术水平还差点,资历也有点浅。我急忙替你解释,说你研究得不算深,但你研究得很广泛,首席专家也需要知识面广博的人才。这样一来,大家才勉强举手,结果是刚过半数通过。”

通过了,就是万岁,管他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也不装档案,也不留历史。东学潮轻松得声音一下提高了几个八度,而且愉快得声音都变了调,边感谢边笑混合得听不清是在说还是在笑。挂了电话,东学潮兴奋得一下从沙发上跃起,很有力地打几个冲拳。他清楚,今天又向前迈了一大步,而且这一步是迈向校外的,是迈向省府的,相当于触角已经伸到了省里。今后的路,将更加宽广,立足全省,走向全国,也再不是什么梦想。

将手机扔下,东学潮连蹦几个高,然后再打几个冲拳,抓起水杯喝几水。突然觉得应该喝点酒,此时不饮何时痛饮!

倒一杯葡萄酒,喝一,感觉有点酸淫,也可惜没有人和他分享这快乐。东学潮回到沙发上坐下,长长吐气,浑身轻松得想睡一觉。

按省里的常规,首席科学家一般都进省参事室,成为省政府参事,同时也进后备厅局级领导干部人才库,提拔厅局领导干部优先优惠,而且每年也有五万块的政府津贴。东学潮又激动得站起,在地上驴推磨一样走了许多圈,才平静了一点。当他再次坐下来,又有点不大踏实:并没有明文规定首席科学家一定要当参事,也有没当上参事的首席科学家。要当参事,当然还得有人提议,有人同意你当。这样看来,首席科学家和参事的关系,就有点像猪头和供台的关系,现在猪头有了,还得有人把你放到供上。

放他上供台的人,只能是中增长。看来,紧跟中增长,不仅是跟对了,而且是必须的;离开了中增长,就什么都当不上,也什么都不是。

这个首席科学家,来得太突然也太容易了。按老规矩和顺序,这个首席科学家应该是南功的。首席科学家每个学科只能评一个,南功的资历和位置,都在他的前面,越过南功把他报到省里去参评,都是中校长的功劳,也是南功得罪了中校长的结果。学会事件,南功彻底得罪了中校长,而且不是一般的得罪,是彻底的背叛和篡权,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中校长已经彻底弃用南功。机会当然落在了他的头上,他生命中的又一个高潮就这样到来,原以为这个高潮还得等若干年,没想到说到就到了。人生真是悲欢无常,南功以为把那顶秘书长的帽子戴到自己的头上,就能得道升天,就能成名成家,没想到其实已经种下了恶果。恶果的种子,种在了中增长的心里,恶果不仅要开花结果,而且永远也不可能磨灭。中增长有次曾含沙射影对他说过,人啊,还是要有一点人性,要知恩图报,要恪守本分,不能刚爬到马背上,就把扶他上马的人踢倒在脚下。这当然是指南功了,那天中校长还是怕他不明白,进一步说想不到南功会那么绝情地背叛他,说能把他扶起来,就能把他摁下去。可惜当时他并未表态,什么也没说。如果是现在,就应该表明态度,表明自己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一辈子也不叛的。

东学潮决定立即去中增长家,立即去表示感谢,立即让中增长看到他的兴奋,分享他的喜悦,享受他提携他的成果,感受他提携他的成就。这样表达对恩人的深情,效果远好于过后带了礼品去感谢。何况中校长不需要他的礼品,需要的是他的忠心和忠诚,他的一个忠诚和感恩的心,比什么礼物都要重要千倍万倍。

急匆匆来到中增长家,中增长却在床上躺着,说会后的饭菜不大可,许多菜都冷了,吃了胃不舒月艮。

感觉并不严重,但中校长今天去开会当评委,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他能当选。东学潮急忙半截屁股坐到床沿,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医院。中增长摇头。东学潮问要不要喝碗热姜汤。中增长嗯一声,东学潮急忙去张罗熬汤。

东学潮双手捧碗看着中增长将姜汤喝下,问要不要用热水袋热敷一下。中增长说:“生态模拟实验,再弄到二期经费可能很难了,但这个研究还不能死,至少那些设施设备不能荒废了。怎么办,只能交给你了,由你来具体负责,我再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维持好现状,维持好设备,不能让土地荒废。继续招商引资,继续等待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