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一点星光从窗帘缝隙投进来。慕萱妮眨眨眼,逐渐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
这样的安静除了说明时间已经很晚了之外,还说明甄帅没有回家。
慕萱妮好像对“没有回家”这四个字相当恐惧,下意识抓过电话就要打给他。刚拿起手机,一顿,她想到他现在和他的父母在一起,如果她打过去把甄帅叫回来,他的父母一定很不高兴。
可是,上一次他去找杨燕妮,也是告诉她,他和父母在一起……
这次,会不会又骗她?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她到底该不该打这一个电话?她本来早就应该和甄帅摊牌的,她不是一个可以忍气吞声的人,如果甄帅摇摆不定,既要留下她慕萱妮,又舍不得放弃杨燕妮,那么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挥刀斩情丝她还是可以做得到。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痛过一时好过长久的提心吊胆。可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说?
是因为甄帅。几天来,他对她的耐心体贴,百依百顺,除了上班足不出户,粘着她寸步不离,在公司他每隔一个小时打电话报备行踪。让她觉得他仿佛在赎罪一样,他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于是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无意识地,她就把这个悔过的机会给了他,毕竟是她26年来第一次恋爱,她不想因为自己倔强的个性而把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推向绝境。她的妥协,似乎换来了不错的效果,甄帅带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告诉他们她是他的“老婆”。不得不说,当时的慕萱妮是满足的,与他同学的交往中,她得知,这是多年来甄帅第一次带女孩子给他们认识。
这是不是说明,在甄帅心中,她慕萱妮是不一样的?
她笑了笑,不要再猜了,甄帅很快就会回来的。
胃不疼了,她翻身起来去做饭。
而甄帅刚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老两口排排坐在沙发上交头接耳。家里的一切摆放整齐,和往常一样,根本没有暴风雨之后的萧条与凌乱。
他笑着调侃:“这么快就和好了?不需要我灭火嘛!”然后潇洒地往沙发里一坐,架起两条长腿,“陈妈!给我倒杯水!”
“陈妈被我支开了!”甄妈妈看到儿子,一点笑容都没有。爸爸也抬起头来,本来就严肃的他,现在更是浓眉深锁,薄唇紧抿。
四只眼睛盯着他,如临大敌一样。
“干嘛?”甄帅缩了缩脖子,感觉一股寒意袭来:“不是和好了吗?”
“谁跟你说我们吵架了?”甄妈妈反问。
“没吵架你气什么?”甄帅好笑,莫不是老妈耍他?“没事我走了啊!”他要去找慕萱妮了……
“站住!”刚站起来就被叫住,甄帅一顿。说话的是甄友乾,当他说话不带主语的时候,就说明他正在盛怒当中。甄帅心里一沉,难道真的不是开玩笑?
“给我坐下!”甄友乾一拍桌子,甄帅便条件反射背脊一僵,乖乖地坐了回去。
没办法,他从小就怕他老子发火……
“儿子呀……”换甄妈妈发言了,苦口婆心的:“你从小就听话,又懂事,学习生活都不用人操心,我们以为你一直都过得很开心……”
我是很开心啊,甄帅心里想。可是为什么妈妈说得好像要哭了一样?果不其然,她揉了揉眼睛:“是我们太忙了,关心你太少……”
“不少,妈……”甄帅说。天哪,他看不得妈妈这样……
可是甄妈妈不让他说下去,“如果你觉得家里缺乏温暖,影响了你的身心健康,那么现在,我们补偿你还来得及吗?”
什么叫缺乏温暖影响身心健康,还要补偿他?他又不是有心理障碍!甄帅哭笑不得:“妈,你太夸张了,今天不是愚人节!”
甄妈妈不搭他的话茬,继续卖力地表演着慈母的角色,张开怀抱:“儿子,妈妈爱你……”
甄帅下意识就投入了妈妈的怀抱,拍了拍她的背:“妈,你今天怎么了?”他觉得妈妈比他更需要安慰……
妈妈靠在他肩膀上,搂住他的双手用力收紧,好像真的一放手他就会一去不回头一样。“回家吧,妈妈知道你不是真心爱那个慕萱妮,不要自暴自弃……”
说什么呀?甄帅皱眉,推开妈妈。“谁说我不爱慕萱妮!?”突然的火气,不禁甄妈妈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怔住了!他爱上她了,是真的爱上了!
这个新发现让他豁然开朗,难怪离开她一秒就会疯狂想念,难怪看见她和安子恒在一起就会心神不宁,难怪迫不及待要向所有人宣布她是他的女人,一切都是因为爱,因为占有,他已经陷进了这个女人的温柔陷阱,无法自拔。
嘴角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笑容……
“爱个屁!”甄友乾打断了他,随即拿出一个信封甩在桌上:“自己看!”
这是什么?甄帅看了看那个白色信封,一阵疑惑。慢慢走过去,打开……
“我亲爱的帅……”
看到这五个字,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是杨燕妮的笔迹。
这才猛然意识到,这几天为了讨好慕萱妮,他几乎把杨燕妮抛到九霄云外了。他居然没有想起她,甚至也没有再去看过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对不起,不能在你开心的时候陪你,不能在你难过的时候照顾你……我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还记得我们在法国的日子吗?我们在ELLE总部实习,假期一起去淘街,去郊游,学做法国料理……那一年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这样的快乐再也找不回来了……天堂在像我招手,可就算是天堂,我知道,也不会比那一年的法国美好……我恨我自己,恨那个傻傻的放弃你的杨燕妮,但是你要相信,我的爱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日日夜夜在天上看着你,守护你,祝你和她……幸福……”
拿着信纸的手在颤抖……
一字一句地看完,那双手突然一软,信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这是……”遗书!?
“她在哪里?”甄帅激动地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妈妈的肩膀用力摇晃!“杨燕妮呢?她不会……”不会……死了吧?
“我不相信!”推开妈妈,他猛地转过身去,一手抚着额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封遗书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刚刚才因慕萱妮而豁然开朗的心,突然又被打进深渊。杨燕妮为什么要自杀?是因为他和慕萱妮,连她也发现,他已经爱上了慕萱妮?
“儿子,你别急……”甄妈妈心疼了,走上来,拉住他的手臂:“杨小姐还好好的,现在在医院里……”
还活着!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我现在去找她!”说着抬脚要走——
“你敢去!”甄友乾怒吼一声,一个烟灰缸砸了过来,碎在他脚边!
甄帅一颤,定住。
甄友乾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往后用力一拉!甄帅踉跄一下,扶住沙发背才站稳,爸爸的咆哮声在耳边响彻:“当断不断!我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你算什么男人!”
甄帅低着头,无话可说。他算什么男人,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因为他爱上慕萱妮,杨燕妮承受不了打击选择了自杀,可是如果因为杨燕妮的脆弱他就放弃慕萱妮,他又不甘心。他想和她在一起,他怕离开了她,她会伤心,他更怕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会嫉妒。他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挽回她,哀求她,那么杨燕妮呢,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伤害!
所以他不能优柔寡断!如果两个女人,注定其中一个要受到伤害的话,那么他的选择是——
“我去和她说清楚,我要娶的人是慕萱妮……”
“放屁!”甄友乾打断了他:“选女人的眼光一次比一次差!慕萱妮有什么好?咋咋呼呼,大大咧咧,没修养没礼貌,她不配进我甄家门!”
“还有那个杨燕妮!你缺乏母爱是不是?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不说,还是结了婚的,你的道德底线在哪里!”他用力点着甄帅的脑门:“你以为这封遗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是杨市长亲自送过来的!我看你怎么向杨家交代,怎么向吉恩斯家族交代!”
甄帅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去交代,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但是慕萱妮,我非娶不可,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的好我知道!”
“我不准!”甄友乾觉得自己恨铁不成钢,“我一直很放心你,给你自由去选择另一半。但是现在,我发现你没有鉴别能力,你的自由到此为止!”
“明天,我和你妈就去宁家提亲,你和嘉妮订婚!”
“什么?宁嘉妮!?”甄帅想笑又想哭。爸爸怎么会以为他和宁嘉妮合适,他一直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根本想都不曾想过要和她一起生活!
“我不会和她结婚,我不爱她!”他果断的拒绝!
甄友乾鄙视地睨他一眼:“你的爱情一文不值!”
甄帅看着他,突然冷笑。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是他在安排。他从小好动,他偏要他去学钢琴学画画;他的理想是当一个科学家,他偏要他继承家族的传媒公司,他都听了他的。现在他喜欢慕萱妮,他又要他和宁嘉妮结婚!无论如何,这一次绝不会任他摆布!
“老顽固!”他掉头就走!
“你给我滚回来!”甄友乾气的抚住胸口大吼!
甄帅却是头也不回,坚定地踏出了家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