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们相遇时你的眼神好像是看到熟人一样，我还以为你是自来熟呢。”萝丝感觉自己被打败了。
确实，龙眠山脉是个危险的地方，几乎无人涉足，涅普勒斯的老窝身处龙眠山脉深处，基本没人能走到那里，那也是华肖尼亚境内少数保有大面积原始自然环境的地方，魔兽横行，敢在山里晃悠的人，而且还坐在涅普勒斯老窝附近的人，多少也会被猜到和涅普勒斯有关系，而且涅普勒斯确实对蒂娅说过他很久没接触过外人了。
“我确实是个自来熟，否则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了。”蒂娅心说，要不是和老蜥蜴第一次见面就混熟，那她被送出山后没多久就会死于“意外”，有了第一次“意外”迷路，那第二次“意外”自然也不会远。
可偏偏就是这个“意外”，终结了无鳞巨龙的一代代传承。
也偏偏就是这个“意外”，巨龙一族才没有彻底灭绝，一直苟延残喘到新时代。
“好了，这话题已经要歪到星球之外了，赶紧告诉我为什么直奔风原，你刚刚有说是因为‘吃’了丝桂桥的龙魂而突然恶化，想必你想说的是龙魂中记忆有关于朦岳的消息吧。”萝丝说。
这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少了几分酒足饭饱后的困意，打起了七八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
“算是吧，从龙魂中的记忆来看，曲玉山脉深处有一座小村庄，一个由纯正的东土人组成的小村落，几乎与世隔绝，那个村落被保护着，范围不大，可能是一个小脉灵控制了村子及周边的脉流。”蒂娅顿了顿，“就我所学所知，脉灵只愿意与守卫合作，这座小村里可能隐居着守卫。”
“就这样？”萝丝有些惊讶，她觉得这不是蒂娅改变策略的原因，东土退出历史舞台后守卫在世界各地隐居。
她没记错的话，这一路走来她都见过好几个守卫了，其中一个还是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家，装疯卖傻地对她说小姑娘真可爱，然后摘了一串糖葫芦送她，当时可别提她有多气了，和夜神的军队火拼时卖糖葫芦的老头心脏被掏了，她废了老大的劲才在老头死前把心脏给恢复了，这才救活了老头。
“一个老人，混血儿，白发，冰蓝色的眸子，身上有老旧的棕灰色烧伤。”蒂娅说，“你说过，那是铁匠才有的伤。”
“继续，你没说完，我不相信你会通过这么简单的情报判定这个老人是朦岳。”萝丝急忙催促，她感觉就要找到了，明明是如此不具确定性的情报，但她却十分希望这些情报是正确的、无误的。
“你等等，让你直观点感受比较好。”蒂娅起身去马车内取出一支精简的桃木筒，那是萝丝用来收藏画作的储物工具，大约有半米长，她倒出筒内的五张纸张，挑出两张肖像画推到萝丝面前。
一张是传奇守卫少年的肖像画，一张是朦岳的肖像画，都是青壮年的样貌，后者是混血儿，有些许与前者相同的线条，都是萝丝很早以前的作品，只是为了避免忘记老熟人的脸才画的。
萝丝看着这两张画有点不解，“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父子，这还是我告诉你们的。”
“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混血儿，黑发，黑眸。”蒂娅说，“和少年有四五分相似，和朦岳有七八分相似。”
蒂娅继续说，“少年和夜神都是老古董了，少年是人类，夜神是夜魔与魅魔的混血儿，他们的基因与现在的同类的基因都略有不同，样貌上也略有差别，所以我不觉得这是偶然。”
“我可不知道朦岳还有个妹妹。”萝丝有些发懵，疑似朦岳的老人，与朦岳、少年都有相似的年轻女人，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他们找到铁匠了，找到朦岳了，这趟旅途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永夜已经结束了近千年了，老牛嚼了这么多年嫩草，再生一个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你说过，朦岳烧过自己，他很虚弱，但不会死，仍然拥有铁匠的力量，再不济，也仍然拥有铁匠的名义，那身边有个妹妹照顾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蒂娅说。
“不，不一样。”萝丝摇头，她很肯定自己没有记错一些事，“夜神是保留了少年的精子在体内，直到永夜开始前不久才生下朦岳，这中间有一千多年、将近两千年的间隔，他们很早就分别了，直到永夜结束时才重逢，否则少年当初就不会两度杀上神坛讨人了。”
“那有什么问题吗？”蒂娅不解。
“当然有问题，朦岳是氏族之人，经历过铸薪仪式，他不能通过正常方式生育，必须回到氏族的群岛经过一系列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的愚蠢仪式才能传代，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萝丝说，“少年也曾经烧过自己，永夜幻境总共烧了两把火，一把是路尘，一把是少年，这下你们明白了吧，还需要我点明吗？”
“少年经历过铸薪仪式，还曾经是铁匠……？”
蒂娅对这新鲜的黑历史有些不知所措，有一条黑历史明确指出氏族曾经无比强大，后来守卫崛起，消灭了氏族的大部分成员，将氏族逼得四处逃窜，最后氏族在大海深处找到了隐秘的群岛，这才得以存留下来，守卫和氏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个守卫怎么会成为铁匠呢？
萝丝没必要骗人，那么可以将这个极具讽刺的黑历史当做事实。
“也就是说，少年和夜神已经不可能再有后代了，那么那个年轻女人是什么来头，会不会也和朦岳一样，只是生得更晚了一些。”梅林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因为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不可能，永夜前夕朦岳降生，要是还有一个娃娃的话肯定和朦岳一同出生，那时候夜神都疯了，孩子对她来说只是工具，在永夜时代，朦岳比夜神还强，如果还能多一个这样的怪物，已经疯掉的夜神没有理由不多生一个。”萝丝说。
“你有兴奋过头了。”蒂娅说。
“好吧，也许是我情绪太激动了，给你们说懵了，我给你们理一理思路。”萝丝叹气，她确实兴奋了起来，即便蒂娅给出的这些情报在自己的认知中是错误的，她也仍然为此兴奋不已。
萝丝冷静了些许后开口，“那我简单粗暴的来了哈。少年与夜神相遇，夜神强行与少年滚了床单，留了少年的种，之后两人分别，夜神失踪，少年成为守卫，第一次上神坛讨人，永夜开始前夕，少年第二次上神坛讨人，永夜之战开始，少年成为铁匠，少年烧了自己，永夜结束，这时少年和夜神才重逢。”
萝丝继续说，“路尘烧的第一把火是点燃幻境，而少年烧的第二把火，是为夜神举行铸薪仪式，这是杀死夜神唯一方法，也就是说，少年和夜神都经历过了铸薪仪式，朦岳曾说过，少年和夜神都未曾去过氏族的群岛，不经过仪式怎么传代？他们又哪来的第二个孩子？”
那怎么办？那个村落里疑似朦岳妹妹的姑娘，也许只是碰巧才拥有了如此巧合的样貌，但是真有这样的巧合？会不会太巧了一些，如此多的因素在左右也能碰巧，这是谁在开玩笑吗？
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还是直奔风原前往曲玉山脉中的小村落？
蒂娅是个倔强强硬的人，但绝不是鲁莽冲动的人，她也会听取建议，加以思考利弊。
阿道夫、伊恩、费迪南不会给出意见与建议，他们是骑士，是剑，也是盾，只需要服从命令。
梅林和萝丝会给蒂娅建议，让蒂娅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只是此时此刻，无论是梅林还是萝丝都没说话，建议与说明已经足够多了，接下来已经无需讨论，而是该等待蒂娅直接做出结论并决定策略。
“我想吃桂花糕，明天你们去买点吧。”
这是蒂娅给出的结论。
伊恩和费迪南没明白，但默默接受了，萝丝轻轻叹气，梅林则是扬了扬眉头。
“也好，附近有群落，我们可以去采购一些物资，调味料的存货不多了。”阿道夫突然开启了家政满级的模式，“顺便把虫蛀腐朽的储物盒和储物箱都换一遍，但这需要一笔钱。”
说着，阿道夫把盘中的烤肉送入口中，继续喃喃进入群落后该购买的物资，他像一个斤斤计较、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
一时间又变回了往常的夜晚。
梅林说起遥远之地的故事，不伟大的、平凡的故事，不知是谁的故事，也许是农夫的故事，也许是猎人的故事，也许是小偷的故事。
梅林从未说过重复的故事，不免让人觉得那些是他瞎编的故事，可又如此真实，就像曾经发生在身边，只是未曾去关注过。
或许是因为立场不同吧，总免不了忽视与自己无关的事。
伊恩更希望梅林说一说守卫的故事，如果是关于最具传奇色彩的守卫的故事，那他会更喜欢。
萝丝收拾起蒂娅倒出的肖像画。那支桃木筒早被她遗忘在了存放杂货的拉车的角落里，若不是蒂娅翻出来，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有没有扔掉这些画像。
也许是蒂娅不太方便的缘故，有一张肖像画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显然已经不合适再卷起来放回去。
萝丝拿起它扔进篝火中。
火焰渐渐吞噬纸张。
在此之前，仅凭一眼也能看到纸张上的内容。
上边画着两个生物的全身像以及各自的侧脸图，右侧的生物是男性人类，十五六岁的模样，还算清秀，就是有点蔫，左侧的生物是强壮的狼人，一旁标注了一行小字：黑皇。末尾添注了一个问号。
篝火的火焰经历一阵躁动后回归原样，纸张化作灰烬，落入篝火中与余烬混在一起。
晚风中的桂香浓得呛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