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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故人相逢(22)

安特兰斯扶着拉车的隔板起身,她显得有些吃力。大多数半人物种都有这种不方便的地方,由于身体结构的问题,卧下后再爬起来会有些艰难,但也正因身体结构这个问题,睡觉时不能站着,因为这样做只会使得上身与下身相连的地方的脊椎会劳损过度,所以不得不卧下或侧躺,身子下还得垫上柔软蓬松的东西,否则时间长了会导致内脏出现问题。

仰卧,是半人鹿、半人马这一类种族永远都无法尝试的姿势。

安特兰斯这才扶起身体,鹿身的四肢忽地一软,又摔回了拉车上。这让她相当费解,身体一切正常,所有的伤势都已经恢复,不仅能正常活动,甚至有足够的力气掐得费迪南满脸通红,站起来应当不成问题才对,可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四条腿就失去了知觉,好似在那一刻消失了一般。

负责看护安特兰斯的费迪南此刻正和伊恩在林子里晃悠,忙着寻找野生的水果和蔬菜,如果他听到这声响一定会匆匆跑来嘘寒问暖,并不是作为护理人员的专业精神与应有的态度,也不是想展示暖男的一面,而是为了避免被萝丝数落。萝丝总能找到机会教训他们的过错,严格得容不下一丁点差错。

这个严厉的十一二岁小萝莉没有坐在饭桌旁忍受遍布全身的痛苦,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她来到了拉车上,坐在费迪南先前坐着的位置上,抬着脑袋看星空。一旁的晶石灯散出微弱的光,映在没有血色的小脸上。

直到这时安特兰斯才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身影,在此之前她完全没察觉到萝丝靠近。

“这辆拉车已经有不少年月了,再让你摔几次指不定就塌了。”萝丝敲了敲拉车,“别费劲了,你站不起来的,否则我就不会事先让他们准备担架铺在你身下了。”

安特兰斯这才注意到,自己与拉车之间确实有一块板子,身下的毛毯盖住了边边缝缝才没能注意到。

萝丝回过头,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安特兰斯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对此满意地笑了笑,“看来你听明白了。”

“你们担心我有威胁?”安特兰斯问。她当然听明白了,她的伤势确实已经痊愈,断裂的韧带和动脉,以及破损的心脏,全都恢复了正常,但却被某种法术限制了四条鹿腿的行动。

萝丝的出现打破了费迪南的谎言,安特兰斯对此没有任何惊讶,她早就听出来了,只是顺着费迪南的话表示相信罢了。显然,眼前的这个孩子并不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相似的侧脸与头发。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萝丝把在外头晃动的小脚摆上拉车,依靠在隔板上,“无论是伊恩,还是费迪南,现在都仍是未破壳的雏龙,终有一天他们会飞上高空,与巨龙并肩,可不能就让他们死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为国捐躯才是他们的归宿。”

“那别的理由呢?”安特兰斯问。

萝丝看了安特兰斯一会儿,把玩起身旁的小香炉,捏着香骨戳着堆积起来的香灰,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没老,你却老了,这也难怪,毕竟我是‘永恒’的。”萝丝苦笑起来,“但我听说,生有黄金鹿角的‘葛温德莎’是‘不朽’的,难道是因为还能够继续‘成长’,所以大脑也会像硬盘一样消磁,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丢失数据吗?”

“你认识我?”安特兰斯一愣,尽管侧脸与发色勾起了模糊的印象,但她实在没想起与这个小女孩有过交集,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这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会认错也许也说不定,但是关于种族的秘密,是极少人知道的。

“确切地说,我不认识你,但你应该认识我。”萝丝说。

安特兰斯眨了眨眼,对方如此信誓旦旦,足以说明是她曾经与之接触过,可她还是没能想起来与这个孩子有关的回忆。

“嚯呀,看来你由于某些原因忘了。”萝丝说,“在我即位前,滢雾森林的统治者是玻佩,我是她与夏的女儿。”

虽然从未得到过完整的母爱与父爱就是了。说起这两个人让萝丝有些难受,那么温柔的女人和那么和蔼的男人,都从未给予她足够的关注,女人的红发熬白了,男人在沉睡中离开了,把这两个人说出口,她实在表现不出任何骄傲之情,确切地说,如今都仍旧憎恨着他们。

“抱歉,我确实对你没印象。”安特兰斯说。她确实在滢雾森林待过一段时间,但那是一个伟大的存在所允许的,并不需要过问滢雾森林的统治者,也不需要去征求滢雾森林的女王的同意,她也没有与滢雾森林的子民们有过任何接触。

“是嘛?”萝丝取下手腕上的发圈,将凌乱的长发统统束到后脑勺,“以前我母亲常帮我梳这样的发型,低马尾,额边留刘海,露出额头,她说这样显得精神。”

“现在想起来了吗?”萝丝看向安特兰斯。

安特兰斯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常来找凯……”

她想起来了,有个女孩会来找那位伟大的存在,她被要求在暗处等待,直到那个女孩撒娇完了才能出现,她问过那女孩是谁,但没有得到回答,还被要求不许再打听,也不许去找那女孩。

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模样。

“好了,看来你想起来了。”萝丝立刻出言打断,“你在这里提起她会让我很困扰。”

梅林曾经失口提到过一个人的名字,虽然没说全,但萝丝知道是指谁,妖精和精灵是滢雾森林的统治者和居民,可鲜有人知晓滢雾森林的真正主人是谁,即便是华肖尼亚这样关系密切的盟友也不知晓,这让萝丝得到了一些关于梅林的可靠情报。梅林是必须去怀疑的对象,他的目的,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立场,以及他与那一夜进出幻境的精灵的关系,这一切都值得去推敲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