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郑义拦下迎面走来的一名佝偻的老汉。老汉牵着马，马后拉着一辆载满秸秆的平板车，似乎是正要往田里去。
“有什么事？”老汉的声音颤颤巍巍，若不细听，还真听不清嘴里在说些什么。
“我是外地人，嘿嘿……”郑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看风景太入神，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兜兜转转了好几圈都没走出去，您能给我指条道吗？”
“噢噢，是外地人啊……”老汉喃喃，迟疑了一会儿，“外地人？你可不就是郑……”
老汉话未说完，一只手忽地从他身后探出，将一张棉纱布按在他的口鼻上。老汉挣扎了一下，身体一软便瘫了下去。
郝仁扶着老汉坐到墙边，微微皱起眉，“这是最后一个了。真奇怪，怎么尽是些老年人和残疾人。”
“话说回来，真的没搞错吗？”郝仁撇嘴，“这些人如果不是魔物的话，我这药的量已经致死了。”
郑义跳上平板车，掀开厚厚的秸秆，底下什么都没有。
这反而不对劲，秸秆要么原地烧成灰，要么是堆在田头等肥场的人来收取，要么是带回家混入粪便中熬制成肥料。当然，秸秆有时候会有一些其他用途，例如铺垫、铺盖。
一般农户会用秸秆遮盖车上的不雅物，最常见的莫过于熬制好的熟粪，其次是家畜的尸体，可车上只有秸秆，这相当不合理，秸秆从地里来，拉回家自然是要用掉，现在却又被装车送回田里，显然，运送秸秆只是伪装，本质上是在巡视。
“老年人和残疾人是很好的伪装，把他们转化成魔物收入麾下，老百姓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们其实一直是封咒寺的眼睛，别说会不会起疑了，估计连这个想法都不会萌生。”郑义扔下手里的秸秆，跳下了平板车。
秸秆是新鲜的，没有被堆起来过，也没有受过大量的潮气，估计也就是这两天才从田里收割上来，而附近并没有刚刚收获的庄稼，镇西南的农户不可能跑到其他地方去种地，很明显，这些秸秆是从其他地方运来的。
每一个被他们放倒的人都有着或多或少反常的地方，这些细微的违和感在特殊人群这一标签的庇护下便会显得很正常，常年下来自然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妥。
郝仁听完吃了一惊，“这不就意味着，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吗？”
“从放羊老汉认出我们开始，我就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逃犯了。”郑义点点头，“选择与刘一方联手也包含了这方面的考量，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刘一方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帮助，尤其是他身边的魔鬼。”
“这话怎么说？”郝仁问。
“我用法术试探过，察觉不到魔鬼。还有比无形的暗哨更便利的东西吗？”郑义说，“尽管不可控，但已经足够好使了，无论是刘一方还是魔鬼，都能比我们先一步察觉到危险并作出反应。他们能够为我们提供的帮助不仅仅是弥补实力与人手上的不对等，还能为我们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我们所需要贡献的只是脑子和小动作，干大架这些事轮不到我们，围观就好。所以这笔买卖吃亏的确实是刘一方。”
郝仁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你确实只是在算计刘一方。”
郝仁着实佩服郑义，连魔鬼都敢算计，而且在他看来，郑义与魔鬼无异，郑义所允诺的协助不正是在进一步深挖刘一方的仇恨吗？
“确切地说，我是在算计魔鬼。”郑义笑了笑，“这在你看来这并不是公平的合作吧。明面上我确实在帮刘一方复仇，而这些事都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可以说受益者只有我们，但在我看来，这是很公平的合作，刘一方得到了他想要的，而我也能达成目的，能够达成共识就说明这两件事的价值对等。”
郑义话锋一转，“不过我打算附赠一点小礼品。”
“……”郝仁说不出话来，他听到这话时心里想到了一句玩笑话——“比如说把你老爹洗干净了送到刘一方面前？”——这话他不敢说，不仅失礼，而是说出来谁都不会好受。
“还记得我们回花沁镇的目的吗？”郑义对郝仁招手，示意他该继续行动了。
“阻止刘一方？”郝仁其实也不是很肯定，郑义在与刘一方的谈判中所说的话他自己都有点相信了，相信郑义已经有了更大的目标，不再局限于解决眼前的隐患，而是打算斩草除根。
但如果让郝仁说实话，他只觉得郑义是痴人说梦，三个做不到的事，哪怕算上刘一方和魔鬼，就算再给他们来上七八个人，那也没戏，凑到一百个人也只是一群臭鱼烂虾。封咒寺的主持狄安娜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位神，与神对抗，不是说梦话是什么？凡人能有什么能耐与神抗衡？
所以郝仁虽然对郑义的那番对刘一方的忽悠将信将疑，但他更相信，郑义只是画了一张洒满果仁的烙大饼给刘一方看，并没有打算找麦种扔地里。因为只需要给刘一方看就行了，犯不着拿出实物，刘一方根本不在乎这张大饼能不能从锅里端出来，也不在乎上边有没有果仁。
这个眸子漆黑的“刘一方”早已不是老好人刘一方了，当然不会在乎这张大饼是什么味。
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能够与刘一方进行谈判的合理说辞。
说到底，郝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该是什么。
是阻止刘一方在花沁镇大杀特杀和拆迁？还是完成覆舟提出的“劫掠”？
“没错，就是阻止刘一方，我的初衷一直没有变。”郑义点了点头，“只有阻止刘一方，才能把他救回来。”
郝仁顿时就愣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继续向前的郑义。
郑义显然没察觉到郝仁的变化，耸耸肩摊开手，“虽然我很想先阻止刘一方再推翻封咒寺，但先阻止刘一方的话魔鬼就会离开，刘一方想必也会变回和原来差不多的样子，同时损失一个因仇恨而极具行动力的人和一个能力出色到足以媲美神明的魔鬼，这样的损失太大了，推翻封咒寺的计划实施起来可不能少了他们两个，否则我上哪儿再去找能够把狄安娜这婊子按在地上摩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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