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车门锁打开了。
“A组,A组,这里是马特探员,”马特把手放到耳后,仔细地调整着耳机的位置,“包裹已抵达,你们的人在哪里?”
“收到,马特,我们已经看见你们的车了,接应的特工将在机场大门对面的拖车那里与你们碰头。”对面答复道,“等一下……暂时不要下车。我们刚刚看到有一辆黑色大众汽车跟在你们后面……大概七点钟方向。保持警惕,不要轻举妄动。”
怀丝扭了扭脖子,抬起头来。她的右半边脸颊压在凯芙的肩头,皮肤红了一大片。
“我们……到了吗?”她揉了揉眼睛,朝身边的拉手摸去,“我胃里好难受……我想我可能要下去透透新鲜空气……”
她的手指刚碰到车门,凯芙一把拽住了她。
“嘘———”
她朝驾驶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一边将那把袖珍手枪在座椅垫子上擦了擦,把汗水擦掉。
“是尾巴吗?”马特瞥了一眼后视镜,“他们跟了我们多久?”
“大概三个路口,”无线电回答道,“他们现在下车了……五个人,好像其中有一个女的。两名男子正在搬运一个灰色的,超大号的旅行箱,另外两个在和那个女人交谈……”
”是旅客吗?”正坤接了一句。
“不确定,不过十分可疑。我们已经连接上了闭路电视网络的实时监控画面,”那个声音回复道,“放心,做好你们的工作,B组和C组会照看好他们的。”
“收到,A组。不要打草惊蛇,“马特点了点头,把手枪塞回枪套,”我们的视野就交给你们了。完毕。”
他回过头,递给凯芙和怀丝一人一副耳机。
“内嵌式耳机,知道怎么用吧,”他说,“加密频道,骨传导式的,即使在飞机跑道边上也能听清楚。还有这个东西,”他顺手将一个类似创可贴的东西粘在手上,“把它放在你们的脖子两侧,它能显著放大你们的音量,并且不会被外界干扰。”
“正好,”凯芙歪过头,把它贴了上去,“把我脖子上那道伤痕遮起来吧,太难看了。”
“我们的人会一直待在你们身边。一旦发现任何可疑情况,马上报告,我们会来处理。”
“多谢。”
凯芙伸手就去抓车门———
这回换正坤抓住了她的胳膊。
“等一下,没完,”他“哗啦-”一声打开坐垫下的夹层,“把防弹背心穿上。”
“我不需要,”凯芙摇了摇头,“我这身挺轻便的……”
“今天你必须得穿,”正坤不由分说就把衣服扔了过来,“快点,套在身上!相信我,它不会比你那件T恤重上多少。”
凯芙双手接过。
从外观上看,这件衣服与其说是防弹背心,不如说就是一件普通的夹克……布料的质地很软,非常软。指尖似乎能触摸到金属丝的质地。
在衣服的胸口位置,印着一块蜘蛛图案:张牙舞爪,顺着一根蛛丝垂下来。
“这东西能防弹吗?”她小声嘟哝了一句。
“这是你们特勤局里防弹性能最好的一款,最新试验型,”正坤撇了撇嘴,“受到攻击的部位会瞬间强化,结实得很……虽然之前还没有人实际用过。”
凯芙的手扶着怀丝的肩膀。
“那么……她呢?”
“到了机场,我们会给她一件普通的,蛛网防弹衣就你身上就这一件……喂,马特,怎么样,他们弄好了没有?”
马特点点头,竖起一根大拇指。
“接应的人已经到了,我们下车。”他拉开了车门,小心地探出身子。然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来吧,”凯芙在怀丝耳边轻声说道,“跟着我……”
怀丝半睁着眼睛,乱糟糟的长发披在肩头。
“我还是难受,”她抿了抿发黑的嘴唇,“我觉得我一步都走不动了……想吐。”
“你现在务必要表现得正常一点,怀丝,”凯芙拉住她的胳膊,“等我们到了机场,我再看看能不能帮你处理一下……”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
“现在人太多了,我们不能引起别人的关注。”
怀丝的下巴绷得紧紧的,虚弱地点了点头。
“Gut。我们先调试一下频道,看看你们能不能和我们正常联系。”正坤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吓了凯芙一跳。
“我还以为你在我旁边呢。”她呼了一口气。
“你的声音也差不多,露娜小姐,”正坤说道,“按照美国人的说法,‘loud’n’clear’。机场可比这里要吵闹多了,到时会你会习惯的。”
他把车窗玻璃升了起来,遮住了他的脸。
“马特,你走在前面,给她们开路。”他换上了一口美国腔的英语,“千万小心。”
“你不跟我们走吗?”凯芙问了一句。
“后面得有个人盯着点,”正坤发动了车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家伙尾随你们。从我这个角度看得比较清楚。”
凯芙拉了拉怀丝。两人朝旁边闪去,给车子让开一条路。
“不用担心,你们当我们不存在就好,”车子拐了一个弯,“举止尽量正常一点,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B组和C组暂时没有报告情况,这边的危险看来还是不能排除。祝你们好运,Going Ghost(无线电静默)”
柏林时间,17:10.天空看上去就像被人涂了一层厚厚的水泥。雪花在寒风中打着旋,像石灰一样簌簌地刷下来。凯芙的牙齿开始不听使唤地打颤,她紧紧地揽着怀丝的胳膊,另一只手将外套的拉链拉好,一直拉到脖子下方,阻止冷风灌入。然后,就像过去一样,她拍了拍兜帽上的雪,戴了上去,将五官掩盖起来。
“露娜小姐,”马特的声音传来,“你们得走快点。十点钟方向,大概三十码的距离,有一名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一直盯着你们看。”
凯芙转过头去。
“别抬头!”马特警告道,“Keep moving。别管他们,我已经叫B组的人去看了。你们只管往前走就行。”
虽然如此,凯芙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透过兜帽下的视线,她看见一对情侣朝络腮胡子走了过去。女人依偎在那个男人身边,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Dude!今天的机场可真是堵成一窝蜂!”凯芙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飘了过来,一口纯正的美国口音,“我们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是啊!”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故意用不标准的德语,“你瞧……我们是美国人,德语不太好……请问你们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吗?我们三小时前才刚刚下飞机,柏林是怎么了?”
那个络腮胡子烦躁地扭动着身子,可是那对情侣却堵在他的面前,把他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别愣着啊!”马特急了,“现在赶紧把头转过去,朝右边走……走快点,甩开他的视线。看到前面的那辆三菱皮卡了吗?走到它后面躲起来。”
怀丝一个踉跄,身子软了下去。凯芙连忙拽住她的胳膊,使劲往上提了起来。
“坚持一下,坚持住……”
凯芙闪身藏在三菱的车窗边,凝神等待着。
雪花好像静止在了空中。连风的呼啸声都静默了下去。
“Clear,”一个女声说道,“我们拖住他了。”
“Nie,”马特说,“露娜,你们可以走了。”
凯芙看了一眼怀丝。她双臂抱在一起,身子裹在那件单薄的白衬衫里冻得瑟瑟发抖。
“马特,她还是不行……”凯芙有点担心地问了问,“我怕她可能会跟不上我的步伐。”
“你们必须走起来,露娜,”马特坚决地说,“快点,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了……跟你的朋友说一声,你们必须快点抵达机场大门,在外面我们可没法腾出手来保护你。”
“娜塔莎,我能走的……”怀丝喘着气,“没关系……”
凯芙伸手将怀丝额前的乱发拂了拂。
“对不起……”
“要说话到机场再说,”马特不耐烦地打断了凯芙,“别磨蹭,快点出来,好像又有情况了。”
“怎么回事?”
“是个小个子,他把围巾缠在了自己脸上……背上一个跟他人一样大的背包,衣服鼓囊囊的,厚得邪门儿……”
“他在哪?”
“正在你的前面,停车场的牌子底下,慢吞吞地……哦见鬼!停下!停下!”
“怎么……“
凯芙猛地抬起头。那个小个子转了个身,朝她迎面走来。他的两只手原先还在口袋里,现在正慢慢地从里面掏出来————
一个人影突然从他身后闪过。
“刺啦——”一声,一大堆东西哗啦哗啦地从小个子男子的背后掉落下来。
小个子男子愣了一下。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来,费力地解开背包前面的绳扣。
那个人影迅速走了过来。
是马特。
“啊,先生,您可真是不走运,”他张大了嘴巴,一副吃惊的样子,“是包里装了太多东西给撑破了吧?需要我帮您收拾一下吗?”
马特蹲下身子,悄悄把折叠刀收进袖子。凯芙看见小个子男子有点难堪地放下背包,手忙脚乱地整理者里面的东西。
背包后面裂开了一个大口,很明显是利器划开的。
“快走!”正坤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耽误……让他来处理就好。Good work, Matt。”
寒风夹带着雪花,一个劲儿地往她衣袖里钻。
雪越下越大了。地面的积雪渐渐累积起来,在两个女孩行经的路线上留下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眼前,“Flughafen Berlin Brandenburg” 的标志,在风雪中散发着微微的光圈。
已经近在咫尺了。
“加油,怀丝!”凯芙紧紧地握住怀丝的冰冷的手,“你可以的!再加把劲……我们到了!”
然而她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娜塔莎?”怀丝疑惑的转过头,“出什么事了?”
“有五个人,在我前方……”凯芙的声音哆嗦起来,“是你们……你们刚刚提到过的,四个男子,还有一个女的……他们提着一个灰色的旅行箱,挡在我的前面……”
她慢慢放下右手,将那把袖珍手枪捏在了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