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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后的几次,柳瑶卿都没再跟杜君衡到昭阳王府,杜君衡问了好久,才问出所以然,他无奈地摇头,看来这小妮子是碰上对手了,他倒是要看看对方存什么心?

“小瑶近来可好?”蓝止臻忍不住开口先问。

“病了。”

“什么病?”蓝止臻掩藏不住内心的焦急。

杜君衡早花了些工夫打听昭阳王府的事,现在更确定了,他是可信赖的正直男子,只是性子孤僻、待人忽冷忽热,但这一点小瑶不会吃亏的。

“她有断袖之癖,成天对她的芷颐姊姊胡思乱想,她得了疯病。”他正色地看着蓝止臻。

蓝止臻也同样打量着他,两个人都考量着眼前这男人,值不值得交付自己珍爱的手足。

对蓝止臻而言姊姊比他生命更重要,而这个以出妻闻名的神医,听说自幼在道观长大,一心想成为清修道士,虽然从小瑶那里知道他忘不了他小时候娶的小新娘,可是怎么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借口?

“王爷,为什么不直接让小瑶知道你的身分?她虽然孩子气重,可是识大体的。”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一直假扮妹妹,于是坦白地挑开话题。

“叫我止臻吧!我挂意你们的婚姻关系,我做不出拆散别人姻缘的事,所以我得确定小瑶对你以及你对小瑶没有感情。”蓝止臻也是一脸的坦白。

“不在意别人说你意图攀附?”杜君衡怕他过于心高气傲,会伤了小瑶。

“我需要攀附吗?”他的信心是出于对自己的掌握,而非爵高宠厚的凭恃。

听到这话,杜君衡放心了,这样的人即使没有权势,也会活得顶天立地。

“给你半年的时间,虽然长年的积毒要根治有点麻烦,可是只要半年内不损真气,应该好得了的。可以配合吗?要娶小瑶的人没有好的脾气和身子骨不行,你脾气够好,但身子太差。”他语气中有着轻松也带着同情。

“你也是脾气够好,身子太差?”蓝止臻不动声色地套他的话。

这问题让杜君衡陷入沉思,也许觉得对方投缘,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自幼在道观,喜欢清净的修行生活,但是师父说我没有出家的缘。起初我以为师父是在考验我,谁知道十三岁时家里把我接回去了,然后我生了重病,家里为了冲喜替我娶了小新娘,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真的没有出家的缘。”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已过门的妻子嫁出去呢?”蓝止臻本以为他不放弃出家的想法,才把妻子一个个嫁出去的。

“我认定不能出家,惟一的原因就是芷儿,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岁就死的芷儿。”杜君衡没和外人提过自己给六岁小新娘取的名字。

“为什么?”

“我答应过她难过的时候,可以想我。一个断绝尘缘的道士,不但自己不能牵挂别人,也不能让别人牵挂自己,因别人的牵挂会干扰自己的识神,这样是修不成道的。”杜君衡想到了离别的那一天。

“她怎么死的?”

“在去替我祈福的法会归途中,被扰乱的匪徒丢到山崖下的。”至今他都不能相信会有人那么狠心,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下这种毒手。

“有找到尸体吗?”

“没有,不过她是不在人间了。”杜君衡确定地说。

“凭什么断言?”蓝止臻想知道原因。

“她想我时我可以感应的,在出事后的四十九天内,我都能感应到她在想我,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所以她一定走了,那四十九天的感应是她的魂魄还留在人间时的念力。如果她没有死不会不想我的,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喜欢我、黏我的芷儿不会不想我的。”说着说着,杜君衡眼中满是悲伤。

“你师父说对了,一个这么多情的人是出不了家的。”蓝止臻放心地说。

“一个死了心的人却可以出家。”显然杜君衡认为自己的心已死了。

“你说小新娘没有记忆,会不会她回复了记忆,而忘了一段记忆呢?”

杜君衡想了一下,“可能性不大,别人是可能,但芷儿怎么可能忘记我呢?”

蓝止臻看见他那一闪而逝的自以为是,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姊夫的孩子气实在很重,自己说出了这么不合理的话也没发现,如果让他知道姊姊把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要躲他,八成会难过得立刻去出家。

“你为什么叫她芷儿呢?因为你是杜衡她是芳芷,典出离蚤对吗?”

“你怎么知道。”杜君衡心中一震。

“我熟读诗蚤。”蓝止臻完全不让对方有所怀疑。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可是学得好快,她最喜欢离蚤,一教就会、过目不忘。”杜君衡想起那段日子就感到温馨。

“你也善于占卜,她的生死你算过吗?”蓝止臻想拉他一把。

“我不卜这件事。”杜君衡道,而原因是什么?他不愿去厘清。

“那么你没有放弃,你宁愿相信她还活着。我帮你好了!”蓝止臻就地取材,用杜君衡的针算了几回,得了个归妹卦,“就姻缘来说是好卦象,我相信你没有出家的命。”他将针交还给杜君衡。

杜君衡接过针反手扣住他,“刚才的算法是谁教你的?”他的神色凝重而威严。

“你教过谁?”蓝止臻反问,心想姊姊要是知道他泄了她的底,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他不这么做,这个死心眼姊夫,只会把一个个妻子往外嫁,然后安心出家当道士,而姊姊一辈子莫名其妙地遇见姓杜的就讨厌。

“芷儿!她在哪里?!”杜君衡一激动,忘记蓝止臻合谷袕上还插着针,手劲一使,他惨叫了一声。

蓝芷颐听说容成王还没走,打算再出门,听见弟弟惨叫声,一心急冲了进去。

“怎么了?!”她焦急地看着弟弟的情况,顾不得另一双震惊的眼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她身上穿着男装,腰间系着印信,手臂上的衣袖渗着血迹。

“他没事,只是下针的袕位极疼,请王爷放心。”杜君衡还不明白状况。

蓝芷颐这才回身,“多谢!”看见他的脸,她脸色迅速刷白。

“王爷!你不要紧吧?”杜君衡完全弄不清楚状况,他有太多的疑问,不过现在没机会问,因为另一个昭阳王昏倒了。

“姊姊!”蓝止臻焦急地看着蓝芷颐倒下,偏偏他动不了。

杜君衡立刻接住蓝芷颐,让她倒在自己怀里,他连忙把她抱在另一边的睡铺上,在她人中的内关袕上下了一针。她才一张眼,看见他,又不省人事了。

“先看看姊姊手臂的伤怎么了。”蓝止臻认为只要她见到姊夫是一定昏的。

可见奶娘在姊姊身上下的咒还真不是普通的重,遇见姓杜的会起疙瘩,心中厌恶也就罢了,看见本人还会昏倒,难怪她会不知所以地闪避姊夫。

杜君衡割开她的衣袖,她的伤口裂开了,替她处理好重新包好,不意间在她的右上臂看见了一花形砂记。

“芷儿?!她是芷儿!”他狂喜、激动得不能平复,“芷儿!”杜君衡再拿起针准备下针让她清醒。

“等一下,姊夫!如果你不能解开在姊姊身上的**咒,就不要让她这么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那很伤神的。”蓝止臻连忙阻止,深怕姊姊受不了。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杜君衡完全不了解情况。

“姊夫。我姊姊蓝芷颐,就是你十三岁那年娶的小新娘。”

“这是怎么回事?”杜君衡听得一头雾水。

“你调查过我们昭阳王府的事,应该知道我和姊姊自小就吃尽苦头,只因为我们的爹娘和皇上关系复杂。”蓝止臻说得沉重,不太想去回忆过往的事。

“可是我知道的昭阳王应该是哥哥,郡主应该是妹妹。”

“那是外面误传,姊姊大我两岁,但是我们长得很像,当我们被抄家的时候,我才出世,外边只知道平远王府有一男一女,因我体弱,又是蓝家惟一的男孩,为了让蓝家有后,所以奶娘让我改装没入后宫当宫女,让姊姊代我发配边疆。所以流落在外受尽欺凌,个性冷傲的昭阳王是姊姊,深处冷宫备受凌虐,弱不禁风的昭阳郡主是我。”想到姊姊在外面吃的苦,蓝止臻就恨自己为什么晚生两年。

“依律发配边疆是八岁后执行,之前你们应该还可以在亲戚家由官府监管。”

“蓝家抄家是灭九族的叛国大罪,谁敢收我们?”蓝止臻难掩眉宇之间的痛楚。

“诛灭九族为什么会留下你们姊弟?”杜君衡不解。

“难道你没听过我们是皇上私生子的传言?”蓝止臻说得很淡。

杜君衡久久无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怎么承受这些肮脏的世事;一个在充满陰谋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为什么可以生就这么——磊落的胸怀?

“在暗中守护你的人,很了不起,把你教得很好。”杜君衡由衷地说。

蓝止臻听了这话相当意外,看来这个神医姊夫,不是只知道行医救人的御用大夫,他有一般人所没有的胸怀度量,这样的胸怀能不能弥平姊姊历尽沧桑的孤寂与冷漠呢?自己当然希望能够。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分的?”蓝止臻觉得奇怪,他装女子装了十几年,怎么骗不过这个不太管事的在家道士呢?

“第二次把脉的时候,如果第一次不是挂记太多事,也不会让你骗过的。干脉和坤脉是不同的,芷儿没教你吗?”

杜君衡相信蓝芷颐定把他所教的本事,全教蓝止臻了,只是她怎么没想他呢?

“教了啊!所以我也做了手脚了,为什么还是被发现呢?”蓝止臻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他一定要找出原因。

“我教芷儿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只知皮毛,现在过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被你骗两次呢?”这没事生得国色天香的小舅子喜欢和他较劲。

“既然姊夫藏私不肯教,那么以后有什么事,可别怪我不帮忙。”蓝止臻在女人堆中长大,女孩家的把戏学得很多。

杜君衡被他逗笑了,“对芷儿来说,你既是弟弟也是妹妹吧!耍起赖来和小瑶没两样,难怪小瑶会认输。”

蓝止臻知道自己并没有占上风,自己祭出姊姊,姊夫就不动声色地搬出柳瑶卿,那么就让姊姊来收服姊夫吧!看来有好戏看了。

“芷儿发生了什么事?她既能教你我教她的事,就不会如你所说的忘了那一年所发生的事,为什么她没想我呢?”杜君衡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芷儿会不想他。

蓝止臻也很清楚地看出杜君衡的挫折感,他可以理解那种心情,不由得对杜君衡心生同情,“姊夫知道**咒吗?”

“在异书上看过,那是西南不知名部落的法术,让人忘记下咒时所禁制的事,但只是传说的可能性很大,不见得真有这种法术。”

“那就麻烦了,如果不知道怎么破解,那么姊姊只要看见你就不可能清醒,更别说想起你们以前的事了。”蓝止臻不由得深锁双眉。

“你是说芷儿被下了这**咒,而所禁制的对象是我?”杜君衡立刻反省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是谁这么狠心对他的小妻子下手?

想不出所以然,他要求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省得我想破头。”

“可以!不过你得让我知道我的漏洞在哪儿?”蓝止臻是个不轻易放弃的人。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事呢?”杜君衡问,实在不明白,一点小失误他为什么这么介意?

“我不可以失误两次。”蓝止臻的眼眸深邃得令人难以看透。

杜君衡轻拍他的手背,他明白一个自小被下毒的孩子,能活过来不得不敏锐。

“你在我打脉之前一刻钟运气是对的,可是中毒太深,一刻钟的运气,对你来说要保持平稳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一息的不平稳,我就可以发现了,你不要太介意,毕竟你姊夫有神医之名,别人你一定骗得过的。”

蓝止臻实在喜欢这个无缘出家的姊夫,他既谦逊又自傲,像极了他们蓝家人。

“要怎么做失误的可能性更少呢?”他积极地问。

“去掉体内的毒就万无一失了,不过如果要瞒过我,最好是不让我把到脉。”

蓝止臻理解地一笑,不想太刺激这个神医了,他还没从姊姊不想他的打击中回复,所以必须给他留点自尊。

他告诉杜君衡发生在蓝芷颐身上的事──

“姊姊两岁就被送入后宫监管,因为传说她是皇上的私生子,所以后宫有人想害死她,当然也有人暗中保护她,六岁那年,她让宫中的敌人暗中敲昏,丢进御河,幸亏好心的宫女通知暗中保护她的人,将她救起送出宫外,那时正好姊夫府中征求冲喜的小新娘,所以佯称姊姊是走失的孩子,送进容定王府冲喜,藉由王府保护她,不过姊姊却失忆了。

‘而为姊夫祈福法会归途中的匪徒,是我们仇家,姊姊被摔下山崖时,义父及时找到尚存一息的姊姊,姊姊在这一次的惊吓中,恢复了记忆。’蓝止臻顿了一下继续说。

‘那**咒是怎么回事?’杜君衡问道。

‘姊姊恢复记忆后,却经常挂念姊夫,奶娘怕姊姊太过软弱,无法完成洗清蓝家冤情的重任,所以对她下**咒,让她暂时忘了你,可是下了一次效果不好,奶娘又下了第二次,本来义父担心这样会让姊姊永远忘了你,可是奶娘坚持。’蓝止臻心想如果义父能阻止多好。

‘果然蓝家冤情洗刷后,姊姊并没有复原,只要遇见姓杜的就会起疙瘩,心生厌恶,回到京城还莫名其妙地闪避你。你们这两个皇上最宠的年轻王爷,一直没会面,不是巧合,而是姊姊刻意回避的,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

‘皇上难道不知道自己封了个女王爷?’杜君衡现在担心的是另一重罪。

‘当然知道,但是去册封大典接诏的人是我,只是行使职权往各州县巡案办事的人是姊姊,反正姊姊和我那么像,外人是不知道内情的。’

杜君衡松口气又问:‘总当廷和皇上唱反调,让皇上又爱又恨的是谁?’

‘姊姊。’

‘皇上知道吗?’

‘嗯。’

‘现在只剩**咒的事了,奶娘呢?我能不能见她?’

提到奶娘蓝止臻神色顿时沉重,‘奶娘在两年前病逝了,她为了我们这么多年来躁劳过度,没让我们好好侍奉她,就离开我们了。’

杜君衡苦恼地看着食不下咽的晚饭,他的心冷极了,那个惟一让他挂在心上的人,不但不记得他,还一见他就昏倒,听到他的姓氏就讨厌。明知道她在哪里,却连见上一面都不能,而他空有神医之名却束手无策,还当御医做什么呢?他完全不能接受那个曾经黏他黏得寸步不离的小芷儿,现在居然和自己完全无关。

‘小王爷!迟风道长来看您了!’门外传来管家的通报声。

杜君衡意外地听了这个消息,精神稍微提振,他亲自打开门。

‘沐风!怎么?又犯了病吗?’陆迟风是清风观的提点,主持观内大小事务,这回是受师父之命,特别来看看这无缘的师弟的。

‘师兄见笑了,师父老人家还好吗?’杜君衡边问边替陆迟风倒茶。

‘很好,不过就是惦着你,听说你又病了,师父很挂心让我来看看。’清风观的宗师玄元道长,非常地疼爱杜君衡。

‘请师父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病而已。’惊动了老人家,他实在惶恐。

‘师父正担心你的心病。沐风,师父知道你夙有烟霞之志,但每个人的机缘不同,修行不是非出家不可,所以不可太执着。’陆迟风这些话是奉师命而讲的。

‘师兄,我自知资质浅薄,但我不会放弃的,只是目前我遇上难题了。’

‘哦?’陆迟风很清楚,如果杜君衡说是麻烦,就绝对是个问题,‘什么样的症状?’他镇定地问。

‘因**咒而起的失忆症。’杜君衡希望陆迟风能有破解的办法。

‘**咒?这不伤人的。’陆迟风不明白师弟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个问题。

‘是不伤人,但却让人伤心。’杜君衡把事情的始末说出来。

陆迟风打从心里佩服玄元道长,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师父要他下来开导这不开窍的师弟。

‘沐风,以前你惟一牵记尘俗的事,就是芷儿的事,现在知道她活得好好的,而且压根就不记得你,不正好让你可以完全地放心,为什么反而烦恼呢?’

‘这不同,我希望她活得和正常人一样。’杜君衡道。她现在这样哪算活得好好的?

陆迟风莞尔一笑,‘道不著迹,没有什么正不正常的,熟读道经的你,难道不懂?’

杜君衡一时无言。是的,为什么任何事他都可以淡然处之,而芷儿记不得他的事,他居然失了平常心?

他的神情显示──他聪明地意识到问题的症结了,只是固执的他未必会正视。

‘她见了我就昏,讨厌姓杜的人,难道不是问题?’这些话不出陆迟风所料。

‘那是她的问题,与你无关。’陆迟风希望点醒他。

‘怎会无关?’杜君衡认为不解决芷儿的问题,他就尘缘未了。

‘沐风,师父只收你为俗家弟子,实因确知你避不了和芷儿的一段情缘,不过“我命在我不在天”,只要你有心,定然可以冲破命定的限制,但逃避却不可能超越命运,你得面对你对芷儿的感情,确定那究竟是儿女之情,或是儿时的牵挂?’

陆迟风的话让杜君衡不解,他对芷儿当然是手足之情,他可是自小就立志出家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儿女之情的,‘师兄误会了,我牵挂芷儿只因她……’

陆迟风打断他的话,‘别急着回答,自己好好想想,即使你是动了凡心,情丝也是可斩的,但得弄清楚才斩得了,别乱了方寸,师兄可是期待你早日入门哦!’

陆迟风看透了红尘俗世,当然可以说斩就斩。

‘师兄可知那**咒怎么解?’杜君衡打算先解决这件事。

‘这咒如果用法得当,会自然消除,依你的说法,可能下咒者用法不当,这样吧!我替你去看看情况,她人在哪?’

‘昭阳王府。’

‘等我消息好了。’陆迟风告别杜君衡,立刻就前往昭阳王府。

蓝止臻在中厅招待陆迟风,陆迟风对蓝止臻说明来意后,他一脸遗憾地说:‘姊姊刚离开不久,道长可否稍待数日?’

陆迟风面有难色,他得回清风观主持一场醮事,‘我先观看郡主起居处的气场好了。’

陆迟风这么说,蓝止臻立刻陪他到蓝芷颐的闺房,陆迟风仔细观察一番,只感受到房内的气场并不平顺,并没有感受任何特殊的气场。

‘郡主练的武功太偏刚强,怕会逆反气血,王爷得注意她才好。’

‘道长好高深的道行,姊姊的确有血气逆反的迹象,要如何调理?’

‘让沐风看看,也许还有补救的可能,废掉群主的武功则是万无一失。’

‘这么严重?!’蓝止臻一脸讶异,姊姊为了练武,吃尽苦头,要她废掉,怎么可能?

‘当然目前没这么严重,但郡主每动一次真气,性命就少一天。’

蓝止臻知道陆迟风所言不假,每回姊姊力战劲敌,总是元气大伤。

‘姊夫救得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就不是光凭这里留下的气感可以评估的,不过此事不宜再拖,王爷务必要让郡主早日就医。’陆迟风善意地建议着。

‘但是姊姊一见姊夫就昏的情况没改善,如何让姊夫医治?’

陆迟风想了一会儿说:‘尽快找回郡主,没见到郡主本人很难断定该用什么方法解除这个问题。’

‘多谢道长,一找回姊姊,还得劳驾道长费心了。’

‘放心吧!沐风这事不解决,我也等不到他接我重担的一天,早一点了了他的牵挂对我是有好处的,王爷不必放在心上。’陆迟风相信杜君衡一出家,这清风观提点之职就可以卸下,自己可以好好地四处云游访道,过着逍遥的日子。

蓝芷颐收到了驿站送来的信函,里面是义父通知她,弟弟生病的消息。

‘这个宝贝蛋不知真病,还是耍花样?’她困惑地低声道。

‘还不回去?’蓝宇青看她迟迟不动身,不由得催她。

审视了一下蓝宇青,想从他的身上确定自己的疑虑。

他笑着劝道:‘就算他唬你,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你拿主意,现在又不是有什么人等着你查案救命,就回去看看吧?难不成你怕见某人?’

被这么一激,蓝芷颐无奈地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了狼狈为奸的搭档?’

交代了手边的事后,她即刻动身回京城。

蓝宇青叹口气,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为她设想居然落得这样的指控?他倒情愿自己真是一匹狼,一口吃了这没心没肺的主子,好过送往别人怀抱里。

‘姊姊,你就不能为了我见容成王一面吗?你不出面我的婚事就没着落了!’

蓝止臻满脸的企盼,让蓝芷颐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他偏喜欢上容成王的人?

‘那个姓杜的真的又要出妻?’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透出了不以为然。

‘我知道姊姊讨厌姓杜的人,可是小瑶真的很可爱,姊姊一定会喜欢的。’蓝止臻倒是真的担心她会反对。

‘我承认讨厌所有姓杜的人是没道理,但不讨厌这个人是不道德的。’她对杜君衡的了解完全是负面的,当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见到他几次都昏倒。

蓝止臻忍住笑,姊姊只有在他们俩单独相处时,才愿意说出真心话,没想到姊夫在她心里的评价这么不堪,这话让姊夫听见他的表情一定很精采。

‘姊!’蓝止臻使出缠功,算准了她一定会勉为其难的答应。

果然蓝芷颐唤来管家,要他送帖子邀容成王夫妇过府赏花。

接到通知,杜君衡立刻通知陆迟风准备作法事宜。在蓝芷颐回府的第二天,陆迟风就特地下山看看她的情况,他决定亲自担任演法高功,做一场招魂仪式试试。

蓝芷颐在恍惚中,听见优美迷离的丝竹之音,伴随着丝竹之声的还有高亢洪亮的颂唱之声,眼前有数位道士身着青绿镶边、金线绛锦的湘绣鹤氅,手执章-、脚踏禹步,行法如仪地在坛内进行仪式。

发生了什么事,一时还不能掌握,她所记得的是管家通报容成王已到,看看周围的人,义父蓝启信居然也在场,而弟弟蓝止臻则在坛内拿着桃人跪在蒲团上,就在道士们画着一道道的符之后,丝竹之音停了,蓝止臻拿着手上的桃人到她面前晃着。

‘做什么?’蓝芷颐伸手拉住他的手,冰着一张脸问。

蓝止臻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对她一笑就跟着道士出去。

蓝芷颐等道士们完成法事离去后,打算好好地弄清楚这整件事。

‘大老远把我叫回来,就为了作场法事?你在想什么荒唐事?’她怒视着蓝止臻。

蓝止臻只好默不作声。

‘说!这是谁的主意?’她那张寒着的脸有着不可言喻的威严。

蓝止臻没想到她会用审犯人的脸对他,俨然当他是犯人。

‘是我的主意。’蓝启信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蓝芷颐转身面向蓝启信,缓和了脸色,换个询问的口气:‘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的心病?止臻想和姓杜的人联姻,你讨厌姓杜的人的心病如不改,这亲事怎么成?’蓝启信认为目前不宜告诉她真相,便信口找个借口诓她。

‘为什么不商量?’蓝芷颐不认为这事不能事先告诉她。

‘让你知情就无效了。’

这话一出,蓝止臻这才知道自己的义父原来有瞎掰的天分。

蓝芷颐不再多说,她知道这事有古怪,但义父和弟弟一起瞒她,够她伤心了。

她若无其事地问客人的事,得知客人回去后,吩咐管家送张致歉帖给容成王后,回自己房内就不再出来。

蓝止臻抿着嘴,知道伤了姊姊的心,但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姊夫有机会在姊姊清醒的情况下医诊。

蓝芷颐一个人在城外郊区跑马,为了弟弟的亲事,她暂时不能出远门,真不明白义父为什么非要她出面张罗一切不可?她什么也不懂,幸好总管向来干练,不然稍有疏失不但对安平郡主失礼,更怕安平郡主以为这边存心无礼。

忘情于奔驰让她忘了时间,当她看见炊烟时,才想到约了容成王的事。

一回王府蓝止臻就抱怨道:‘姊!说好下午和容成王会面的,怎么又溜了?’

‘忘了,明儿我再登门拜访。’她淡然地说。

‘不必了,姊姊反对这婚事不必勉强。’担心法事没效,他改用苦肉计。

‘别多心!真的忘了。’有时她真受不了自己弟弟的敏感,一点事也想得那么复杂。

看他一脸沮丧,她叹口气,‘现在就上容定王府可以吧?’

蓝止臻立刻展开笑颜,看来他的耍赖是比陆道长的法力有立竿见影之效。

接到下人的通报,杜君衡有些意外,这个‘昭阳王’会是‘哪个’昭阳王呢?他立刻前往大厅,只见男装的蓝芷颐正和他爹说话,看爹的反应他觉得有事发生了。

‘王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瑶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媳妇,怎么可能再嫁呢?’容定王气炸了,这孽子这回不等一年就来这招了。

‘王爷,请息怒。’奇怪!这事进行这么久了,容定王却不知道?她不解。

‘爹!’杜君衡硬着头皮走进去,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圆场。

‘孽子!你又做什么好事?你不要面子我还要这张老脸呐!’容定王怒斥道。

‘以前你出妻嫁妹,都是趁我外出时偷偷进行,外人多少会同情我不知情,现在居然让人登堂入室来提亲了,怎么,一点余地也不留了吗?’容定王瞪着眼,愈说愈气恼。

‘爹!待会儿我再解释。’杜君衡实在也不知道这场面怎么收拾,同时有两道充满不解且又震怒的杀人眼光投向他。

‘有什么事不能明说的吗?’那眼中跳着的火焰可不像她的口气那样冷淡。

杜君衡现在希望法事不那么太成功,她若昏了,眼前就只需应付一个麻烦。

‘没有,只是昭阳王和小瑶的婚事尚未禀告家父,请昭阳王先回,数日内定有佳音。’他强作镇定地说。

‘荒唐!这没什么好说的,要我好端端地嫁儿媳妇门都没有!’容定王如雷般地吼着,再一次申明自己的立场。

‘爹!小瑶和昭阳王情投意合,看在小瑶救我一命的份上,请爹成全。’杜君衡硬着头皮说道。

容定王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丈夫说出来的话,‘我成全他们,谁成全我?不孝子!你想把我气死好安心出家是吧?很好!要我成全可以!’

他转身面向蓝芷颐说:‘昭阳王,如果你要娶我媳妇,就以昭阳郡主交换。’

蓝芷颐一听这话,当下气急攻心,立即吐血昏厥。

‘芷儿!’惊呼一声,杜君衡立即上前抢救。

容定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着了,没想到这昭阳王性子如此刚烈,居然气成这样,不过原本就是他不对,天下女子这么多,偏来抢自己的媳妇。

杜君衡差人去昭阳王府通知蓝止臻,蓝止臻担心姊姊的情况,也只得以昭阳郡主的身分连夜前往容定王府。

当他赶到时,在中庭正巧遇上了刚被叫到前厅训斥的柳瑶卿,她完全不知所以地被容定王、和容定王妃骂了一顿,正伤心着。

‘芷颐姊姊!’见到女装的蓝止臻,柳瑶卿就往他怀里躲,哭得好伤心。

‘怎么了?’蓝止臻被她哭得心慌意乱,以为是自己的姊姊有什么不测。

‘芷颐姊姊,你要帮我说句话,姨丈、姨娘骂我行为不检,你告诉他们我去昭阳王府没见过昭阳王啊!’柳瑶卿向来敢做敢当,但她容不得被诬赖。

蓝芷臻还没来得及问明白,就被拉到容定王夫妇面前。

‘姨丈,姨娘,昭阳郡主在这里,你们可以问她,我去昭阳王府哪一次见到昭阳王了?连见都没见到就说我行为不检,我不服!’柳瑶卿一脸的倔强。

见昭阳郡主上前向他们施礼,容定王和容定王妃同时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天仙美女,她比一般女子高了许多,但是高人一等并没减弱了她的美,反而更显得纤细,素净的一张脸虽然苍白了些,却有说不出的迷人之处。

‘可怜的孩子,这么弱的身子怎堪在这秋夜里奔波?衡儿真是太不懂事了,这么点小事不该惊扰郡主的。’容定王妃立刻上前拉着她,带到屏风边,在烛光之下把她看得更仔细些。看她素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妆扮,也不戴任何首饰,爱美的容定王妃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可怜呐!跟着半大不小的哥哥,成天只知道办案,女孩家的心事,他一定不懂,这么弱质的女孩,身边也没个贴身丫鬟,八成也不知道该替你打点像样的首饰。’容定王妃向来心慈,特别是遇见弱者,她总有发挥不尽的同情心。

‘王妃,现在不是计较首饰的时候。’容定王对爱美成痴的妻子非常了解,如果不提醒,她光是怜爱这纤弱动人的昭阳郡主,就足以哭得让整个王府淹水。

容定王妃一脸埋怨地看容定王,怪道:‘你是个大男人,哪懂得这些?这么标致的女孩,如果有相衬的首饰辉映,就更完美了。’她眼光一转,面对蓝止臻时又一脸的慈爱,‘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蓝芷颐,颐养于芳芷之乡的芷颐。’蓝止臻把名字的意义顺带解释。

‘你爹不愧是当年的状元才,连给孩子取名字都这么不同凡俗。’在容定王妃眼里,昭阳群主身上什么都好,连名字也美得很。

‘敢问王妃,我兄长怎么了?’蓝止臻赶紧把话转回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

‘放心吧!只是气急攻心,他年纪轻轻的,受点气不会有事的,何况有衡儿在。’容定王妃对儿子的性情虽然觉得头痛,但对他的医术倒是很有信心。

‘为什么呢?’姊姊知道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她控制脾气的功夫更是一流,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事,不可能气昏的。

‘这都怪我们王爷被衡儿气胡涂了,说什么如果昭阳王要娶小瑶,就得以郡主你来交换。’容定王妃嘴里说得云淡风轻,但眼 睛可机伶地捕捉这昭阳郡主的所有反应。

蓝止臻一时无言,他也看见容定王妃期待的眼光一闪而逝,他的脑中立即闪过许多念头。还没确定杜君衡的心态,他是不会把姊姊托付杜君衡的,他不容姊姊再受委屈。

‘这全是误会,王兄和小瑶真的没有私情,王兄是因为我喜欢小瑶,才登门提亲的。’他立刻把话题讲开,目前并不是真的谈婚事的时机,他只想找借口让姊姊和姊夫多接触。

他的话让柳瑶卿觉得冤情大白,又同时让她觉得难过。

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内厅,她的离开蓝止臻当然发现了,可是他不能追上去,现在什么都不确定也不能解释清楚,只好暂时让她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