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莉抿了抿嘴：“可能我骨子里也爱折腾。”她做了一个手势，“程督察对你把古吴越人与玛雅人相提并论的观点极感兴趣，清晨下来发表了一堆关于美洲文明的见解，最后我打发她和臭猫咪去做早餐了。在我看来，玛雅文明、阿兹特克文明、印加文明以及纳斯卡文明皆是古吴越人的翻版。所以我劝程督察拿良诸文化与玛雅文化进行对照，这样会少伤些脑筋。至于玛雅人拥有多高的古天文知识，我觉得源头还得从伏羲演八卦之类的传说中溯源。不过流于后世的传说实在过于零乱。有人把句芒附会成伏羲，也有人认为伏羲只是一个部落的名称。但是古太湖流域是最早诞生人类文明的区域之一，这一点不容辩驳。何况太湖下面是否沉了一个州，无从考证。因为所谓气象学和考古学这些学科产生的时间极为短暂，然后人类就毁灭了。而直到毁灭，现代人类对太空、深水、极渊、洞穴、大漠和湿地的认知程度极其肤浅。”
我淡淡一笑：“小狐狸，你极其明智。”
胡莉挑了挑眉：“我们狐狸一众之所以拥有超常智慧，是习惯于从广义的角度看问题。我认为蚩尤崛起于东方挑战诸神失败，她的后裔和忠诚于她的氏族留在雷泽的就成为了古吴越人，后世的学者把古吴越人划为东夷、淮夷和徐夷，称为三苗是浅薄的论调。因为在东方不仅有九黎氏族，还有九芒氏族。然后在西南方的苍梧之地有九红氏族。她的族人被流放的遍布几大洲。当然对于她的崇拜最执着的还不仅是玛雅人，还有遍布中南半岛的诸族。在中南半岛对那伽根深蒂固的崇拜催生和深刻影响了印度文明和埃及文明。这样综合起来看，蚩尤就是句芒、简狄、那伽、埃西和羽蛇。只是称谓不同而已。后世的人类对蚩尤的最大误解是仅仅把她当成了战神，实际上蚩尤的形象还是生殖神、谷神和雨神，并且她是春天的象征。”
我表示认同：“古太湖流域对春神的祭祀历史渊远流长。曾有人叫嚣华夏诸族是所谓的炎黄子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说法。”
胡莉眉开眼笑：“我历来认为跟你聊天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因为对某些看似深奥的问题完全不必做繁文缛礼的解释。咖啡机坏了正在维修，尝尝我用陶罐煮的咖啡。”
我端起咖啡品味：“…比玻璃容器煮的咖啡更香浓。”
胡莉沾沾自喜：“古人用陶器和瓷器烹饪饮食，其实是很高明的方法。我正在领悟如何全面地返璞归真。”
我淡淡一笑，放下杯子，点燃一支香烟抽了几口，看见乌萝站在甬道口向我招手。
胡莉瞟了我一眼：“一大早鬼姬来回走了几趟了，看来有话要说。幸好她和爱矫情的女人本质上完全不同。”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到乌萝面前。
乌萝扫了大厅一眼，柔柔地一笑：“乘现在清静，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昨晚大家在聊天时提到了上古十三州，并且揣测沉了的一州就是幽都，你怎么想？”
我有些谨慎地说：“人类文明史在历史进程中不断遭到*和篡改，已经混乱不堪，因此很多臆度距离真相已经相去甚远。”
乌萝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我很欣赏你的冷静。不过，流传于后世的某些零碎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既然十三道对你而言不再是秘密，你完全可以想到上古十三州在不同方位的创建，首先是与十三道有关，其次才形成了神傩巫鬼和仁的聚集地，后来也才成了人类繁衍生息的所在。但是十三道的核心区域，人类一直无法企及。”她向胡莉招了招手，“小妞，请送一壶咖啡和甜点到我房里。”
胡莉挑了挑眉：“乐意效劳。我估计臭猫咪和程督察弄的早餐味道也不会太好。”
我随乌萝穿过甬道到了她布置得舒适温馨的房里，落座后乌萝直截了当地说：“往昔仁与蜮和蚺杂交，繁衍了人类，掀起暴动风潮，首当其冲的进攻目标，就是幽都。因为当初仁从宫流放到地球上，是由鬼押解，幽都正是从宫进入地球的第一个据点。为了阻挡人类的进攻，幽都才沉于深水之下，这就是真相。”
我有些恍然：“难怪几千年来幽都的具体位置一直讳莫如深。至于世间流传的有关阴曹地府的鬼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杜撰罢了。然而后世许多城邦在建立之前，必先盖庙立祠祀奉鬼母后土，由此可见人类对鬼的敬畏远远大于对神傩巫的崇拜。但是人死后会变成鬼显然是极端荒谬的说辞。一个物种不论死生，绝对不会彻底转化为另一个物种，这是基本常识。”
乌萝微微一笑：“万物可以共生，却不能够共融。除非是自愿或强迫性杂交，创造新的物种。但杂交的物种最大的缺陷，就是免疫力会成倍下降。”她抿了抿嘴，“人死后会变成鬼的传闻，恐怕是曲解了死生之道。古时人死了称为归，而不是鬼。以示念念不忘想回归来时的故土。”
胡莉用托盘端着咖啡和甜品走进来：“共生却不共融是世间万物多元化和多样性的直观体现，可笑在人类创立的种种宗教中，不断胡诌人可以幻化为神或成为鬼。”她为我和乌萝倒了咖啡，“说真的，我也想知道幽都是不是真的沉在八百里太湖之下？这不单纯是因为好奇。”
乌萝沉默片刻，端起咖啡呷了一口：“幽都确实在深度在几千米的太湖之下。但是人类无法到达那儿。”
胡莉嘘了一口气：“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就算借助最先进的潜水工具，人也不可能下潛几千米。在水下四百米人的心肺就会因承受不住水压而爆裂。即便象我这样的高仿真人，在五百米以上的深水区域也会解体。”她转了转眸子，“鬼姬，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出入幽都的呢？”
乌萝亳不做作地笑了笑：“小妞，有时你也会为了保持身体健美练瑜伽，却不明白瑜伽的真谛。当你学会用毛孔呼吸，身体就能呈螺旋体快速旋转自由穿梭清浊冷暖多层面的深水区域。但是由于先天能力的丧失和免疫力的不断下降，人类已经不能到达这个层面。机器也不能。”
胡莉靠在沙发椅背上叹了一口气：“这我相信。别说在水下，就算在地面上连续转几个圈我也晕头转向。”
我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思考了一下对乌萝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所说的水下采用的姿态，很大程度上是借助漩涡的力量，为此进出幽都对你来说并不难。”
乌萝唇边划过一抺微笑：“你实在很睿智。想不想去幽都走走…”
胡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乌萝：“怎么听起来像密谋私奔…我的意思是凭你的美貌和气质，哪怕真把博士拐走了，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乌萝拿起一块糕点优雅地咬了一口：“小妞，人世间关于人鬼恋的传说好象都极凄美，但此时谈论情感，纯属是你想歪了。”
胡莉眼珠乱转：“但愿如此。”
我看着乌萝，郑重地说：“怎么去？”
乌萝用手指拭了拭嘴唇：“我身上带着的一种药丸可以使你在一段时间处于假死状态。服了药后，只要在按摩浴缸里放满水，我就能把你带到幽都。”
胡莉不无担忧：“万一博士服了药，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乌萝笑了：“那就当博士为我殉情了。”
胡莉皱了皱鼻子：“这话听起来很有幽默感。一不做二不休，我去给浴缸放水。”
待胡莉走进浴室后，乌萝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不一定非要冒这个险…”
我淡淡一笑：“我的生活经历给予我最多的启示，是活着的每一天，似乎都在历险。”
乌萝脸上闪过一抺忧郁，幽幽地说：“你的不羁让我想起了兹鱼。当年我跟他的恋情虽然称不上惊天动地，却也使鬼界和神界产生了不小的分歧。以致有时我觉得，若不是我的我行我素，兹鱼不会被众神所弑，落得挫骨扬灰、神形俱灰的悲惨下场。为此我在冥灵大渊沉寂了很久。我以为自己闭门思过会改掉一些爱惹是生非的习惯，跟你一路同行之后，我才发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明知幽都自陷落之后几千年都是不容人类涉足的禁区，可又忍不住想带你去一探究竟。此行祸福难料。稍有闪失，灰飞烟灭就是你我的下场。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抽了一口香烟，揿灭烟头，向她伸出了手：“从前在户外行走的探险家有很多规则，我最喜欢这一条：要么一起活着，要么一起死。”
乌萝咬了一下嘴唇，忍不住笑了，欣然拉住了我的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