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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血之祭祀(二十七)

“我的战友们……”

茶湾行宫前,夜莺看着死亡之幕中的战斗,仿佛一切回到了二十五年前的死亡之海。

自从那一天之后,她从一个普通的战士,一跃成为真正的死亡魔女,不论她走到哪里,恶魔们闻风丧胆,因为她能召唤出来的亡魂简直是一支强横到匪夷所思的力量。

怎么可能不强呢?那是曾经陪伴宁宇征服整个魔界的战友啊,他们还在的时候,就连恶魔领主们组成的议事团也不敢兴风作浪。

但是在他们死去、宁宇发疯之后,一切都变了。

挣脱了桎梏的恶魔们欢欣鼓舞,它们狂喜地发现,他们的陛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疯得只剩下毁灭的本能。这是一把完美的凶器,它们将他对准了人间界。

“你们这是要强行打开两界封印挑起战争吗?”回到议事团的夜莺怒斥道。

“不是我们要挑起战争,而是陛下本就为战争而生。”议事团中,以绝望魔女和怨恨魔女为首的领主们满脸都是欢愉的微笑,“看吧,我们的陛下终于解开了爱的枷锁,走在了绝对正确的道路上,他大肆杀戮,为众生带去毁灭,恰如他的本源。”

夜莺放弃了和这群恶魔争辩,她去了前线。

在地下蚁城附近,她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宁宇,他双目猩红,宛如疯魔一般屠杀着妖魔潮汐里的怪物们,他已经不分敌我,越是杀戮就越是疯狂。

“多么完美的力量啊,这正是我们期盼的陛下。”娜辛站在夜莺的身后,轻叹着感慨道。

“但这不是我认识的宁宇!”夜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任由你们把他当做武器一样利用!”

“你要一个人对抗整个议事团吗?”娜辛问道。

宁宇疯了,只有夜莺一个人回来,至于其他人,议事团的领主们猜到了那个血淋淋的结局——他们全部葬送在了死亡之海。

所以它们有恃无恐。

可是很快,它们知道错了。

当死亡之幕降下的那一刻,不论是战场上的宁宇还是战场外的领主们都屏住了呼吸。

一个又一个的亡魂残影从黑色的巨幕中走出来,他们的身影是如此熟悉。

这一刹那,发疯的毁灭魔王停止了杀戮,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残影,丢下武器踉踉跄跄地走向他们。

他张开手臂,想要拥抱他的同伴,就像从前每一次胜利后那样。可是这一次,他的手臂却穿过了冰冷的空气……

这只是残影,一群死去的、消亡的残影。

“啊啊啊啊啊啊——!!!”

那位发疯的魔王,那位能够与世界意志一战的勇者,在这一刻突然流泪悲鸣,他跪倒在满地的尸骸中,崩溃地仰天而泣。

他已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那响彻灵魂的哀嚎声,在毁灭的深渊中宣泄着他的痛苦与悲愤。

不知不觉间,血泪已经流满了夜莺的脸庞。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昔日他们踌躇满志的模样,想起曾经宁宇站在海岸边的礁石上,迎着黎明时漫天的朝霞,举起手中的大剑对他们说的话:

“总有一天,我们会打败这个世界的主宰——那条混蛋金鱼,结束这场我们无从选择的悲剧,不会再有人和我们一样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地被系统安排危险的任务,最后莫名其妙地死掉。我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这个世界的主宰玩弄我们,我们就要让它付出代价!所以,勇者们,为了这一天,让我们向着力量之巅进发吧!”

现在,站在力量之巅的宁宇坠入了疯狂,与他并肩战斗过的同伴们尽数陨落。

他们一败涂地。

那一天,夜莺与议事团展开了一场恶战,议事团调动了军队镇压这位恐怖的死亡魔女,夜莺试图唤醒宁宇,可是她失败了。

宁宇的记忆已经沦为一片被侵蚀殆尽的废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悲痛。

濒死的危机间,身负重伤的夜莺杀出了一条血路,她不能死,一旦她死去,大家复活的希望就化为了泡影。于是她再度化作一只极光鸟,狼狈地逃离。

她回到了死亡之海,对着同伴们的坟茔痛哭。

——对不起,我连宁宇也救不了,没有大家,我什么也做不到。

那一刻的夜莺并不知道,距离宁宇死于玛利亚之手,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

魔界广袤的南疆大陆上空,炎热的气候与优越的光照条件,让无数天空水母云集在云层之上,趁着黎明的到来开始了光合作用。

从天空往下俯瞰,大海一般的云层中突然涌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仿佛是海面下的鲸鱼正在蠢蠢欲动。

骤然之间,一条庞大恐怖的黑色巨龙冲出了云面,它扇动着巨大翅膀挥散了云雾,不但云层被冲散了,强大的风压将附近的天空水母也一起吹散,蒲公英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更远处的水母群也混乱了起来,无数水母沿着黑龙飞过的轨迹逃离,恍如被打破了平静的水面。

黑龙的脊背上乘坐着一只穿着白礼服的魅魔,他肩头的披肩在飞行中长长地拖曳在空中,披肩的末端浸透了赤色的红,如同染血的旗帜。

齐乐人有种强烈的不安预感,他一面担心茶湾城里的情况,夜莺、小小还有阿娅,一面担心星之崖里的异状。

灾厄恶魔到底是哪来的自信?难道它不知道一旦他们追到它,一切都结束了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它也愿意赌命一搏,除非……

除非它有一个让它自信到有恃无恐的同伙。

星之崖近了,齐乐人手握星盘,可是头顶的星空早已被黎明取代。

“本来我的星相学就约等于没学,进了星之崖之后到处都是雾气,没有星星可怎么认路?”齐乐人叹气。

【我会认路。】宁舟的声音在齐乐人的脑中响起。

齐乐人心里一咯噔。

宁舟的方向感和他的幸运值是天生一对的水平。

齐乐人欲言又止:“我知道你星相学很好,还给我讲过玛尔斯星和两界战争的关系,可是现在没有星星了。”

他试图委婉地提醒宁舟,他可能会迷路。

然而没想到,宁舟信心十足地说道:【星星会有的。】

随着他的声音,黎明的东方突然出现了一些变化,齐乐人蓦地睁大了眼睛。

………………

茶湾城的入口,原本正在等待婚礼流程的龙蚁女王率先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整个茶湾城的变化,秩序的力量从她身边扩散开来,却立刻触碰到了看不见的抵抗,周围的卫兵们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举起武器朝她和身边的虚无魔女冲来。

不需要阿娅动手,虚无魔女抬手打了个响指,卫兵们的身体迅速化为了冰雕。

“它们疯了吗?”阿娅皱了皱眉。

“这不是发疯,它们被控制了。”娜辛说道。

阿娅猛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多少恶魔被控制了?”

娜辛闭着眼睛,淡色的薄唇微微开合:“……所有。”

阿娅的瞳孔蓦然放大了。

“去茶湾行宫!”她厉声说道。

此时她的身上穿着结婚的白礼服,裙摆长长地拖曳在地,这种华而不实的装扮在这种时刻成了累赘,阿娅毫不犹豫地撕掉了裙摆,露出腰部以下钢铁一般的龙蚁躯壳,几对金属肢体散发着森冷的异物美感。

在这危机的时刻,优雅沉静的女王显得格外雷厉风行。

娜辛“注视”着她,这一刻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跟了上去,提着长长的裙摆前行。茶湾灼热的大地随着她力量的外溢化为了冰雪,她看似在走,实则是在冰道上低空飞行,高跟鞋甚至没有碰到冰面。

一路上她凝望着阿娅的背影,沉默不语。

她们来到了茶湾行宫前。

眼前是一片被死亡之幕遮蔽的黑色迷宫,隔着错综复杂的黑色巨幕,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让人毛骨悚然,仿佛里面正在进行生与死的较量。

夜莺一手抱着昏睡的小小,和痛苦魔女大打出手。

夜莺浑身都是漆黑的死亡纹身,原本金发碧眼的赛芙琳则眼眸通红,金色的长卷发里渗出了一缕缕的黑色,还有无数雾气从她的身上发散出来,融入四周浓密的晨雾之中。

“夜莺?赛芙琳?”阿娅惊讶地叫道。

痛苦魔女歪了歪头,圣洁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的同伴来了……硕果仅存的‘同伴’。”

夜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她将小小塞给了阿娅,手中的长刀直指娜辛:“整个议事团无人幸免,你为什么没有被控制?”

阿娅没有被梦魔寄生是因为她的境界有领域级,但是娜辛凭什么?她只有半领域!除了体质特殊的夜莺,整个议事团半领域级的恶魔无一幸免,连宁舟的语鹰都被梦魔附身了!

阿娅看了看痛苦魔女,又看了看娜辛:“等一等,刚才发生了什么?陛下和齐先生人呢?赛芙琳又是怎么回事?”

“叛徒是灾厄。它勾结了茶湾行宫下封印的梦魔,现在梦魔寄生了整个茶湾城,包括赛芙琳。灾厄趁机逃跑,去了血之祭祀的地点,他们两人追过去了。”夜莺言简意赅地说道,手中的刀却仍然停留在娜辛白皙修长的颈间。

附身于痛苦魔女身上的梦魔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们就没有想过,它还有别的同伙吗?”

“我当然想过。”夜莺的刀锋往前一靠,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娜辛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

娜辛一动不动,也不为自己辩解。

阿娅反而急了:“不要冲动,这只是梦魔的挑拨。”

夜莺冷笑道:“灾厄恶魔会尸骨替身术,它就是用这招逃跑的!据我所知,你也精通这个。一次水镜通讯可能是巧合的偶然,你不会正好又丢了一本尸骨替身术的秘术书吧,娜辛?!”

轻轻地,娜辛叹了一口气。

“我承认,这两门秘术都是我教它的。我也知道那次水镜通讯是谁在使用,我为它隐瞒了。”娜辛平静地承认了。

“你为什么不供出它?难道你……你真的……”阿娅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声音颤抖。

“因为我是它的同谋……一个半途退出的同谋。”

“!!!”

这一刻,不论是夜莺还是阿娅都震惊了。

娜辛低垂着头颅,那一刻灾厄恶魔的怒吼声至今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那是婚礼前夕,娜辛已经换上了结婚的礼服,平静地告诉灾厄,她选择退出这次计划。

“你不必担心我会泄密,我与你的誓约依旧有效,但我不会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了。刺杀龙蚁女王的计划,到此为止了。”

“你疯了吗,现在?半小时后梦魔的封印就要解除了,你告诉我你现在退出?!”灾厄恶魔简直怒不可遏,“首鼠两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如果你成功了,你回头一定会杀我。如果你失败了,那么陛下会杀我。”

“我不会失败!我们的合作人是世界意志!只要遵照祂的指示,放逐陛下的本体,我们都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奖赏!领域级的力量,这不是你毕生追求的东西吗!”

“已经不是了。”虚无魔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可能在虚无本源上进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再感觉虚无,我突然有了期待。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所有人都为自己而活。我们是恶魔,我们自私,我们冷酷,我们只会索取而不会付出。所以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有一个人,一个本与你没有利益纠葛甚至被你利用过、伤害过的人,她却仍然对你心怀善意。她不渴望从你身上得到任何回报,而是纯粹地期待着你。她告诉我,她要教会我爱,而我开始好奇,我到底能不能学会。”

——我第一次学到爱情的时候,正好是十八岁,有人教会了我爱是勇敢、牺牲、保护他人的信念和承担责任的勇气。十八年后,当我死去的那一天,如果你会为我流眼泪,你就学会了。龙蚁女王这样对她说。

——不,十八年太短暂了,我不想那么快学会,因为我不想那么快与你生死永别。雪妖的生命很漫长,所以我可以等很久,等到永远那么久。她心想。

那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了本源里的异样,就像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突然吹过了一阵春风,吹得她那双被人剜去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一股热流。

或许不需要十八年,她就已经学会了为另一个人流眼泪。

原来,对抗着虚无的,是那种名叫爱的情感。

她已不再虚无。

灾厄恶魔崩溃地尖叫道:“我不理解!我恨恋爱脑!我他妈好恨!恨不得现在杀了你!”

现在,要杀她的人不是灾厄,而是夜莺。

“准备好受死了吗,叛徒!”死亡魔女冷酷地质问道。

“我准备好了,请动手吧。”娜辛低声道。

“夜莺,住手——!”阿娅高声叫道。

来不及了,夜莺的手腕一动,死亡的刀刃贯穿了娜辛的脖颈,银发雪妖顿时身首分离!

“娜辛!!!”阿娅崩溃地扑了上去,雪妖的头颅被包裹在珍珠帘的头纱里,一起滚落到了她的怀中。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婚纱,宛如一场靡丽的血色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