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格斯跟着米尔顿教官，再次来到赛恩斯研究院，黒罗学院分院，地下研究院的某个实验室里，见到了希贝儿小姐。
按照惯例，格斯在希贝儿的安排下，进行了很多项常规的试验。
再次通过迪泰克特之眼，希贝儿从格斯的血液中确认了格斯当下的感染程度——
0.21%。
和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的感染程度相同，格斯的感染程度没有再下降。
“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看样子应该是触底了。”希贝儿将迪泰克特之眼放回收纳黑匣，整理了一下实验桌，就立刻离开了收容物中心，回到格斯所在的实验室。
米尔顿靠在实验室的墙壁上，双手抱胸闭目养神，没有要插手实验的意思。
他每次都会亲自带着格斯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保证格斯的安全，只要希贝儿不做一些对格斯本身有伤害的实验，他就不会介入其中。
别看希贝儿长得漂亮，身段气质都无可挑剔，但是就米尔顿知道的，这可不是一个会跟人客气的弱女子，必要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吝啬血腥手段。
毕竟是赛恩斯研究院委员会的次席，真正意义上的拉斯特城第二人，比起自家的远征军团军团长，地位上都要高一些，米尔顿自然需要额外的谨慎。
希贝儿虽然和米尔顿一样，同为五阶神眷者，但是本身并不擅长战斗，纯粹的战斗力，肯定是不及米尔顿的。
但是她对于神眷者的各种隐秘，对于赛恩斯研究院里的各种实验品的使用，对于各种神奇收容物的了解，都不是米尔顿能够企及的。
因此两人才能互相监督，在格斯这件事上达成暂时的共识。
否则，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眷者，希贝儿怎么可能会和对方客气？
但是在她特意调查之后发现，除了米尔顿之外，格斯背后竟然还有一位远征军团三柄利剑之一。
那个远征军团当中，进攻性最强的一柄利剑，华兹沃斯·艾迪，竟然是格斯的亲叔叔！
这样一来，希贝儿就不能再考虑某些激进的实验方案了。
如果格斯真的因为她的实验出了什么意外，米尔顿或许还可以由那位军团长和首席大人按压下来，那么华兹沃斯就真的是没法抵抗的了。
倒不是说华兹沃斯比米尔顿厉害很多，而是华兹沃斯在性格脾气这方面，远比米尔顿要刚烈许多。
而且格斯是华兹沃斯的亲侄子，如果格斯出现了意外，华兹沃斯如果要报复的话，理由恰当充分，希贝儿还真未必顶得住。
“这次会给你服用一管抑制剂。”希贝儿从外面回到实验室，一边从密封的抽屉里取出一管淡红色的抑制剂，一边朝格斯说道，“服用之后，我希望你能每隔三天就来我这边体检一下，我需要收集更详细的数据。”
后面这句话，希贝儿虽然是对格斯提出的要求，但是看向的却是米尔顿这边。
格斯也看向米尔顿教官，目光有些为难。
之前因为只需要每个月来一次，所以格斯并不在意，反正也不影响自己日常的训练。
但是每三天就来一次……
恐怕就影响到他晚上的能力训练了。
米尔顿睁开眼睛，看了眼格斯，然后就朝希贝儿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时间改一下，中午抽空过来，没问题吧？”
“当然。”希贝儿立刻回应，原本稍显凝重的紫色眼眸明显轻松起来，“只需要简单抽一次血即可，不需要像今天这样做太多实验。”
米尔顿点头，又闭上眼睛休息。
希贝儿把手里的抑制剂递给格斯，示意他喝掉。
格斯接过抑制剂，打开盖子，喝之前看向一头金色长发的希贝儿：“我的感染程度应该很低吧？会不会喝了之后感染程度直接变成零了？”
“放心喝吧，不会的。”希贝儿“呵”了一声，催促道。
先前格斯感染程度自主下降的时候，希贝儿还真担心过这件事情，但是对于抑制剂发挥作用的原理，希贝儿是很清楚的，不可能将神眷者的感染程度直接降到零，把神眷者变回普通人。
格斯其实也就随便问问，得到答案后，就一口喝下。
淡红色的液体顺着管口流进他的口腔，喝完之后，格斯咂咂嘴，回味了一番。
酸酸的……果汁的味道。
然后他就想到了几个月前和艾萨克、艾略特讨论过的话题——
抑制剂的原料，会不会是感染者呢？
一想到这里，格斯的脸部表情就有些变扭，但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一想到自己之前见过的那只因内修的尸体，那种酸涩恶臭气味……
啧……格斯摇了摇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
“怎么了？”希贝儿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切问道，“喝了之后有什么反应吗？”
“不是……”格斯尴尬笑笑，随即好奇问道，“希贝儿小姐，您知道抑制剂原料是什么吗？”
希贝儿看着他笑而不语，显然不打算说。
“呃……也不用告诉我具体的……”格斯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原料肯定是机密，本就没想要知道的太详细，他也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我就是想问问……这里面该不会有感染者的尸体成分吧？”
希贝儿这才算是明白格斯的意思，失笑看他：“喝都喝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今天实验结束了，回去吧。”
格斯露出无奈的表情，不过也不失望。
本来就是兴起才问一下，也没有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想法。
于是他就听从吩咐，乖乖跟着米尔顿教官出了研究院，回寝室去了。
而米尔顿这次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又折返回去，重新走回地下研究院里。
希贝儿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依旧等在先前那个实验室里，看到米尔顿回来，也没有露出什么太意外的表情。
“要问什么吗？”希贝儿拨弄了几下装着格斯血液的试管，随意问道。
米尔顿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问道：“如果抑制剂有效果的话，可能需要多久？”
“你指什么需要多久？一管抑制剂能够发挥效果的时间，还是说他什么时候能够尝试晋升二阶？”希贝儿反问道，“现在还没有具体数据，我也没法下论断。”
“没有让你说具体的，但至少你已经有各种预案了吧？”
“有预案有什么用？稍微激进一点的方案你会同意吗？”希贝儿瞥他一眼，“我现在只能根据他感染程度的变化来分析相应的情况，其他实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关于他为何会自主降低感染程度的原因，研究进展基本等于零。”
“我不懂这些，你没必要跟我抱怨。”米尔顿声音平稳说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以他这样的情况，不考虑进化剂原料的问题，他有多大概率能够晋升七阶？”
希贝儿“呵”了一声，双手抱胸靠到墙上，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这种事情我怎么给你保证？你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五阶巅峰的神眷者，应该明白中间的变数有多大。”
米尔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只是问一下理论上的可能性。”
希贝儿叹了口气：“理论上来说，当然可以，只是讨论这个没有意义，因为理论都是建立在目前的信息上推测出来的。”
“初期感染程度在10%以下的神眷者，至少要25岁后才有可能晋升到四阶，而五阶至少要32岁以后，像你已经快接近五十的岁数，才有了晋升六阶的可能，这中间有太多因素可以干扰最终的结果了。”
“能够存活到四十岁以上的，基本都是军团和行动部队的中流砥柱，哪一个不是生死当中厮杀出来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如果只是单纯的研究格斯身上有关于自然降低感染程度的秘密，研究院里有太多的方法可以使用，但是造成伤害都是必然的。”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实验过程中不能对他造成损伤，不能影响他未来晋升七阶，那你就该清楚，他以后注定是要上战场的，是要面对感染者和红翼的，谁知道哪天就死在神弃之地了？”
米尔顿透过脸上的面具瞥了希贝儿一眼：“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同意把他当做单纯的实验体交给你的。”
“呵。”希贝儿无所谓的撇过头去，“要是这样就能让你改变主意，那才是见鬼了。”
“我已经足够尊重你的意愿，到目前为止，都只有我一个人参与进来，如果让研究院里某些人知道格斯的情况，可不会像我这么客气。”
“就你问我的问题，中间太多因素干扰，我和你说再多都没用。”
“比如对抑制剂的吸收，有的人一阶二阶的时候吸收效果很好，结果晋升三阶之后，只用了一管抑制剂就没效果了，谁能保证格斯他不会这样？”
“比如对进化剂的吸收，第一次觉醒剂服用后感染程度在10%以下，结果服用进化剂后，上升的感染程度足足有30%多，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
“再比如格斯自身，如果晋升二阶之后，他那种能够自然降低感染程度的情况消失了，或者说降低趋势变小了，到时候还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虽然我尊重你的意愿，尊重格斯自身的权利，但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给他选择的方向，通往七阶的道路注定是艰难坎坷的，你确定他愿意朝这个方向走吗？”
希贝儿说了一连串的话，此时停下来，还有些微微喘息。
米尔顿目光平静的望向希贝儿，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想让他成为一个实验品而已，何必包装的那么冠冕堂皇呢？”
“但你不可否认我说的有道理吧？”希贝儿反问道，“而且，我看你才是有偏见的那一方，好像认定了我就是多邪恶的人一样，就奔着毁了格斯的目标去的。”
“毁了格斯当然不是你的目标。”米尔顿眼神变得稍显犀利了一些，“但如果通向目标的过程中需要毁了他，想必你也不会介意吧？”
米尔顿话音落地，实验室里顿时变得安静。
直到希贝儿打破这份安静。
“如果只是确保格斯的安全，我可以向你保证。”希贝儿开口说道，语气重新变得冷静，“只要你允许我展开更深入的研究，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点。”
米尔顿摇摇头，果断拒绝：“不必。”
希贝儿扶住额头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其实如果你真的尊重格斯本人的意愿，那不如就和他坦诚的谈一次如何？把我们两人认为正确的道路告诉他，明确其中的危险和意义，让他自己来选？”
“如果他真的愿意为了成为七阶神眷者而付出自己的一生，愿意去承担成长和厮杀的风险，那我也可以尊重他的选择。”
“但如果他其实内心并不愿意去冒险，并没有那个胆量或者说毅力去追逐这个目标，而只是想要安全的活下来，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只要他选择了第二条路，甘愿成为我的实验对象，那么我之前说的话依然有效，我可以保证，所有关于他的实验，都必定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上，但是在晋升七阶这条路上，他的潜力注定是要被消耗在实验这上面的。”
希贝儿说完这些话，眼神意味悠长的看着米尔顿，最后说了一句：“我已经很有诚意了，如果你还是拒绝，那我不得不怀疑，是你别有用心……”
米尔顿面具后面那双眼睛，深深的看着希贝儿，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上去，这番话你已经准备很久了？”
“准备倒是不至于。”希贝儿随口说道，“也只是偶尔想一想，这时候稍微组织一下，自然就说出来了。”
“所以，米尔顿·斯图尔特，你觉得如何？”
米尔顿很干脆地摇摇头：“我不打算和有备而来的人谈判，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留下希贝儿一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