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笼罩住了苏是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可是哪里不对呢？
他想了想。
那里都不对。
这些瓜子皮是垃圾。
垃圾身上的灰尘为什么会那么厚？
时光酝酿出来的影子？
须臾间，一种莫名的想法充斥在他的心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是年猛地转头看向了刚才的那对母女，发现两人的脸上……似乎就是灰尘的颜色？
他瞪着眼睛，咽了口吐沫，脖子有些僵，再度看向四周，发现这整个车厢里，好像都隐隐覆盖了一层旧色。
灰尘？
旧色？
两种概念折叠在了一起。
没由来的，苏是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
一辆找不到归宿的幽灵列车，孤寂地漂浮在冷清的铁轨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久而久之，上面的垃圾蒙了尘，行李蒙了尘，最后……所有人都蒙了尘。
其实这些人都是亡人的枯骨，他们的眼睛是灰尘，鼻子是灰尘，嘴巴是灰尘，只要风一吹，灰尘散去，就会露出他们本来的面貌……是可怕的骷髅。
这一刻，苏是年的身子好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在脑海中浮光掠影的画面，清晰的吓人，像是黑白电视机上回放的老式电影，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孤独至深的恐惧。
空气中散发着铁锈的气味，齿轮上异响传来，如同老化的骨骼。
这是一辆生病的列车，如果它有生命的话。
半响后，苏是年才吐出一口气，强行压制住脑子中那些荒诞的诡谲画面，他看向还在旁边收拾东西的李思特，问：“大李，你还记得这辆车的车号是多少吗？”
“车号？”李思特愣了下，这个表情持续了十几秒秒，最后才摸着脑袋道：“不知道啊。”
看来他还是试图思考了半天，可惜智商不允许，没能想起来。
“……”苏是年没再理他，他抬头看了下行李架。
车票被塞在了旅行包的侧口袋中，而旅行包却在行李架上，要拿车票的话，会很麻烦。
“小年，你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李思特摸着脑袋，表情里带着疑惑，车号这种问题值得那么纠结吗？
怪怪的？
这句话让苏是年放弃了去拿包的动作，因为他忽然觉得……如果真这样做了，会不会显得很精分？
由于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要把整辆火车研究个遍……这好像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了。
想了想后，苏是年还是没能将心中的疑虑付诸行动，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也希望这只是一场臆想。
没人愿意在心底深处压榨恐惧，除非扭曲的强迫症。
最后，苏是年轻轻地靠在后座上，带着满心的疑虑，缓缓闭上了眼睛。
人头攒动，车内亮如白昼，而窗外……什么也没有，包括光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也许一顿晚餐的时间，更也许……没有时间。
咕噜……咕噜……
某种东西在滚动。
也只有圆形的物体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什么又是圆形的呢？
苏是年想啊想啊，可百思不得其解。
咕噜……咕噜……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苏是年急的抓耳挠腮。
“嘭！”
某种东西撞在了他的脚上，苏是年赶紧低头，下一秒，眼睛里的惊恐就开始疯一样的往外冒……一个陌生的人头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晚餐来了，15元一份，有需要的吗？”
突然，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女声，平静至极地从前方传来。
餐车？
这道柔美的声线，猛地唤醒了苏是年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
梦是潜意识给意识的一封信。
刚才这个突如其来的浅梦在预告着什么吗？他侧身看了下，那辆银白色的小推车，正在狭窄的走道上穿梭而来，两个轱辘不停作响，而推着它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乘务。
一头舒卷的缱绻发丝，一颗别有风情的泪痣，一双薄如玫瑰的烈焰红唇，这是让人最先记住的三个特征。
空气中散发出米饭的香味，让苏是年的肚子开始咕噜叫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李思特，发现这家伙跟垃圾抢了个位置，正趴在餐桌上呼呼大睡。
深吸了一口米香，他一把拍醒熟睡的李思特，然后才转头对女乘务员说道：“你好，来两份鱼香肉丝的盒饭。”
“盒饭？”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李思特，在捕捉到关键词后，眼神瞬间清明了许多，抬头间米香扑进鼻孔，引得他顿时就咽了口口水。
女乘务员停下脚步，将盒饭从餐车中拿出，然后递向苏是年，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神直勾勾的，且不加掩饰，跟她玫瑰一样的好看容颜极为不符。
“先生，您的盒饭。”
苏是年只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在拿盒饭的空档，下意识地就指了指餐桌上的垃圾，转移话题道：“这餐桌上的垃圾没人收拾吗？”
“不好意思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一会就叫人过来打扫。”女乘务员躬了下身子，以表歉意，可是……她的眼神还是没有变化。
“好吧。”苏是年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他又心里一动，突然指着那些蒙尘的瓜子皮：“对了，这些的灰尘是怎么回事？”
女乘务员嘴唇翕动：“这是一包过期的沙土瓜子。”
“沙土瓜子？”
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了，害的苏是年嘴巴一下子就张大了，无言以对。
因为他找不到破绽。
好吧……
沙土瓜子……
苏是年面色古怪了一下，从女乘务的手中接过两盒饭，把其中一份递给李思特，可是在转头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了李思特的眼神……
须弥中，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苏是年的呼吸骤然变重，他忽然想到，无论是国字脸还是这个红玫瑰……这些乘务员的眼神都是这样的！
一种荒谬的想法窜到心底，苏是年隐隐觉得脊椎有些发凉。
这辆列车的乘务员……很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