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用自己的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脸上的泪水直流，我知道蜷缩和抱着自己都是潜意识在保护自己，但这不管用，我恨自己的胆小懦弱，我恨自己的贪生怕死，我恨自己为什么丢下菜菜。
我将永远无法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
我将永远怀念菜菜。
我将永远无法解脱。
我将永世沉沦。
天快黑了，我爬了起来，如一条狗一样出了学校，如一条狗一样路过青豆咖啡馆，如一条狗一样看着里面忙碌的糖糖和果果，如一条狗一样转头，如一条狗一样看着对面那栋破楼。
我想，我该如一条狗一样回家了。
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我转头，原来是赵志方。
他脸上带着笑，仍然是那样的壮，仍然是那样的凶。
我突然很羡慕他。
“怎么了这是？身上这么脏呢？脸色这么不好呢？”
他问道。
我摇头表示没事，他掏出了烟，给我一根，我机械性的抽着。
“为什么不进去？”他看着里面忙碌的糖糖和果果说道。
我摇头：“不想打扰她们。”
他一根烟快要抽完时，脑袋转过去看着那栋破楼：“可惜了，终于还是没人管了……”
从他的唠叨中，我知道破楼没能再一次招到标，所以只能仍旧搁置，而他们那时候本来准备重新把以前留下的坑给填起来的，比如那次他弄的钢筋啥的，可是他们都绑好了，却没能浇灌混凝土，就扔在了那里。
他唠叨个没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他说完后说自己还要忙，假如我不进去的话，就也回家吧。
我对他点头，他离开，我转头看那栋破楼，突然想到，这楼里其实是个杀人的好在点，而他们绑的那些钢筋笼子，就是个抛尸的好地点，如果杀了人，将尸体扔在那里面，并且用一些混凝土给浇上，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又掏出一根烟点上后，我开始向家里走，但我迈动脚步时，眼角看到青豆咖啡馆里面的糖糖和果果都在看我，她们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漠 ，那么的鄙视。
越过那块石头，我停在了垃圾桶边。
这两个垃圾桶天天有人收拾，不但不脏，还有种奇怪的香气，我想，这是有环卫工人给这里打药了。
站在垃圾桶边上抽了一根烟，我走进小超市买了一包烟和一些吃的，提着上了楼，我吃掉那些东西，然后坐到了阳台上的躺椅上，外面的天渐渐的暗了，我看到阳台外漂浮了一个影子，她是菜菜。
她无声的凝视着我，我也无声的凝视着她。
她无言，我也无言，只是相对的看着。
我睡着了，她不见了。
醒来后，已经是早晨，果果刚从卫生间出来，我转头看她，她低头换鞋。
她好久没给我做饭了，我也好久没吃过早晨饭了。
“要去学校吗？”
我说道。
她点了下头，但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为什么这些天不正常？”
我又问道。
她换好鞋站在原地，没有回答我的话，也没有离开，站了好久后，她突然转身坐到了沙发上，我站起来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她两眼严肃的看着我问道：“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
我摆了下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边说着，我又拿起了昨晚买的东西开始吃。
“菜菜游泳很好的，她怎么会淹死？而哥哥你的游泳技巧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她这一段为什么不愿意理我，我知道了糖糖为什么疏远我，她们都异常的聪明。
我有点恼怒：“你以为是我杀了她？你以为是我在海里溺死了她？”
果果马上摇头：“当然不是，哥哥你游泳并不好，所以你不可能溺死她。”
“那你问这些干什么？真是没事找事。”
“可是哥哥，为什么？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你为什么要直接把问题归到那么极端上？”
“那么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开始点烟，她盯着我的眼睛：“菜菜究竟是怎么死的？她救过你吗？她是为了救你而死去的吗？在水中危险的时候，你有没有做过任何可以危及她生命的事？或者说，在她将要淹死时，你有没有想过拉她一把？”
“那时候我根本摸不到她，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海里暗流涌动，浪又那么大，我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她游泳比我好，我怎么知道她会淹死？我怎么知道她当时在哪里？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怎么去拉她？怎么去拉她？你说我怎么去拉她？你说啊，你说啊！”
我挥舞着手臂，愤怒的冲她大喊。她没有吃惊，也没有眨眼，只是盯着我看。
我叹了口气：“果果，当时太慌乱了，而且浪那么大，那里可是大海，不是我们家的浴盆，你说，我到什么地方去找她？我怎么救她？”
“哥，我没有纠结这些，我就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救你。”
我沉默，她也沉默。
良久后，我摇头：“没有，当时太乱了，我跟她在浪头起来时就被打散了。”
果果不再说话，而是站了起来向外走，走到门边拉开门后她转头看着我说道：“哥，你知道吗，你从小就有个毛病。”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在我们小时候，你记得有一次，我想吃油条吗？”
果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想了想点头说道：“那是在你六岁时，特别想吃街对面的油条，每天都盯着人家的油条看。”
她点头：“于是，有一天你决定让我吃到。”
我也点头：“是的，我去偷了。”
“你偷了七根，我全部吃了。”
我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干什么？”
“但那次你挨打了。”
我苦笑，但没有说话。
“你引起了怀疑，然后被人抓到，那卖油条的一口咬定是你偷的，你却死不承认，我很害怕，也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馋得想吃油条。街里的人都来看，卖油条的说就是你偷的，然后你就怒了，你跳起来咬了卖油条的一口，你发疯一样用脑袋顶他，周围的人都说卖油条的冤枉你了。”
我笑了：“是啊，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愤怒。”
“其实你的愤怒，只是为了掩盖你做过的错事哥。你很清楚自己是真偷了，我也知道你是真偷了，但你必须要不承认，为了不承认，你恼羞成怒，咬了卖油条的，骗过了所有人。”
我楞楞看着她。
她接着说道：“但事实是，你确实偷了。所以哥哥，从那个时候你就会犯一个毛病，你犯了错，不想承认时，就会恼羞成怒，就会跳着脚吼叫，反应那么的剧烈，会让人认为你是被冤枉的。是这样的哥哥，就是这样的。”
她说完出了门，我站在原地想她刚才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