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你说我在鬼市呆了12年？”刘刹何难以置信地问。
陈猿猿一脸无辜地耸肩：“是啊，我以为你知道时间的。”
“你等会儿！”刘刹何大吼一声，身体有些焦虑地收紧，鳞片摩擦发出刺啦刺啦声，“我离山的时候是2041年，在鬼市呆了12年，现在也就是TM的……2053年？”
死的时候是2035年，我34……现在我52了？
我再过十几年就到法定退休年龄了？我已经成了老爷爷预备役了？
刘刹何脑子一懵，明显痴呆了。
陈猿猿打了长长的哈欠，精神恹恹地说：“可不是嘛，2053年，本世纪都过半了，50年代都生了三批了……昨晚跟你唠了一晚上，我去睡会儿，你自己先玩儿啊。等我醒了咱再商量一下你的事儿……啊欠！”
木了半晌，刘刹何气得直吐蛇信子，大骂狗*的时光。
……
总算收拾好心情，刘刹何记起今天要去鬼市买齐余下的仪式材料，陈猿猿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授权给他了，可以随意嗨皮。
“说起来，都12年了，我竟然没去这正经去鬼市买过一次东西，也真是奇了……话说明晚就是每月一次的大市，好不容易闲下来，我得去瞧瞧。”刘刹何自言自语，满脑子购物逛街的事儿，连身子进了电梯，都不知道。
等到欢快地吐着舌头的刘刹何回过味儿来，他已经到了最熟悉的地方。是的，‘硕鼠’的藏书馆。
“我一定是看书把脑子看坏了”，刘刹何用尾巴扶额，神色无奈。
“不进去吗？”前台李伯照旧拄了条文明棍，出声追问正欲离开的刘刹何。
刘刹何笑着拒绝：“不了李伯，暂时告一段落了。”
刘刹何眼瞧着李伯浑身一哆嗦，文明棍差点拿不稳。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冲图书馆大吼：“书虫不看书啦！”
什么？刘刹何有些不解地看着李伯。
只见图书馆内蹬蹬蹬传出一连串脚步声，好几个形态各异的妖怪冒头。
“哟！大书虫不看了？这都几年了？”说话的是一只狐狸，皮毛火红色，身体修长，立起来有一人高。说话声自有一份优雅从容，听得人不由对她付与信赖。正是之前吹水时传授了御夫术给刘刹何灵感的那只狐狸小姐。
书友们相互间不称真名，这位狐小姐被大家叫作“媚娘”。
“12年了，再多呆几个月就有13年。”一只带着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的黑熊抽出一张发黄的纸，扫了一眼，给出答案。
刘刹何带头叫他熊博士，后来大家都认同了。
“那么，谁赢了？我反正早几年前就凉了”说话的是一只猫一样大的天牛，一双长鞭似的触角飘起来，很是惹眼。因为这对触角，他被大家叫成吕布。
媚娘前爪捂着嘴娇笑：“格格格，可不巧！赢家今儿个可没来呢。是西鼠霸王，明儿不是月中大市吗，他可是要代表‘硕鼠’扫货的，这不准备去了。”
熊博士瞟了一眼众人，缓慢开口：“其他几家没来，依照赌约，现在就由我，李伯，媚娘，西鼠霸王四个作证……多宝山大蛇刘刹何，日日来访藏书馆，风雨不辍12年，今日作罢。故此赌局结束，胜者西鼠霸王，通吃十四家！”
“哦！”吕布终于看到图书馆最长赌局出了结果，高兴得直蹦哒。
“哦！”周围看热闹的群妖也跟着欢腾起来。
刘刹何有些傻眼：“等会儿！什么情况？”
吕布此时跳上刘刹何的身子，在他身上滑滑梯。熊博士则是和李伯完成赌局的收尾工作，比如检查赌资无误，毕竟是12年前封的盘了。
媚娘见左右只顾自己嗨，便自己去和这条立起来极高，简直鹤立鸡群的憨蛇解释：
“大约是你来图书馆有两年了，我们几个每次来都见着，有好事者……哝，就是吕布查了访客记录，晓得你天天来馆，于是背着你开了盘，赌你几时挺不住，为了引诱众人参与，他还下了重注的，嘻嘻……！你这个局现在可出名了，是馆里最长的一局，多少人看着呢！”
刘刹何听了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没想到他们还有这闲心，问道：“你们押了多少？”
媚娘眼珠一转，作势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奴家可砸了一株仙草苗，熊博士是一卷残本，压你8年。吕布一颗上古兽牙，压你5年，陈伯则是许了赢家借一本书离馆，压你10年……西鼠霸王压了13年，他压得最近。”
刘刹何听到媚娘到底不说自己压的时间，便猜到她不看好自己，最后血本无归，于是哈哈大笑，引来媚娘白眼。
与朋友们交流一会儿，刘刹何便挥别诸位，他还有东西要买。
不过很快一抹倩影从背后钻了出来，媚娘拦住了他，眯起眼睛问：“大书虫这是要去哪儿？”
刘刹何讲了自己要去购物的事儿，说完便打算离开。
媚娘跟上来，笑着再问：“你进鬼市买过东西吗？”
“没有。”
“有人带你没有？”
“也没有。”
“那你买个屁！等着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媚娘听到24K纯新人的刘刹何打算独闯龙潭，笑得更欢了。
刘刹何这才反应过来，媚娘跟上自己是想帮着指引，她是购物狂，鬼市于她是门清。此外，一番帮忙，自己的谢礼八成也被她算计进去了。
看到笑得花枝颠倒的媚娘，刘刹何坦言求助：“媚娘可有空？我想买些东西，有空的话不妨帮帮我。”
媚娘抖了抖胡须，笑容不改：“帮是自然，可咱们狐狸的规矩，没好处可不能干哩！”
“这是自然。”刘刹何应下来，心说果然狐狸天性狡猾聪慧，这几个朋友，就她看出虚实了。
……
这一次刘刹何倒是没有再坐电梯了，或者说跟着媚娘走了一路，他才明白电梯和一些便捷的工具都是住在街上的居民和‘硕鼠’才能享受的到，媚娘这样住在鬼市里的妖怪交通基本靠走。
所以刘刹何发现了一些很难被称之为路，但确实可以到达其它洞窟的方法。
比如坐木盆顺着污水渠冲下去……而且竟然还有妖怪专门掌舵，划着小舟沿污水渠拉客，引得刘刹何啧啧称奇。
不过他的身体过于巨大，真想走那条路，只能委屈自己了。
与媚娘谈话间，两妖已经离开‘硕鼠’自建的城市，顺着回旋的坡道下降几十米，嘈杂声和热浪都涌过来，一个明显是由复数空腔打通而成的地下空间横在刘刹何面前。
此处空间极深，道路依然宽阔，但高度却很低，反倒显得很逼仄，加上混乱的摊位，还有嘈杂的叫卖声，实在令人不快。
媚娘跺跺脚，把刘刹何拉回现实，她此刻身上有无穷活力，声音也高亢起来：“从这个高度开始，就是‘无政府’地带了，只要不起大乱子，所有事儿都内部解决。这里的货真假掺杂，但也是淘宝的好去处……你可小心，不要摆出街上人的架子，这里仇富的很。”
“了然。”
只消一眼，刘刹何就懂了为什么开在浅层的鬼市要统一用木材作建材，木制品拆卸，扩建和整改都很方便，最主要是画风一致，不会显得凌乱。
下层鬼市建材来历不明，金属板焊接得七零八乱，中间突兀地是一圈圈不知名生物的甲壳，强力胶把这些种材料粘在一起。腐朽的钢板因为和插入地下的钢筋焊在一起的缘故，店主懒得花力气剥下来，就直接套上新的钢板。
遗憾的是不锈钢挡得住风吹日晒，挡不住醉酒者的呕吐，三急之辈的排泄物。很快新钢板就又出现斑斑点点的棕色，好像生霉的面包。
房屋建得相当扭曲，也就三四米高度的洞窟，竟然最高有五层的‘大楼’，看着好像是直接用洞顶当天花板……其余房子也都修到两三层。
建筑是典型的二十世纪末贫民窟风格，却夹杂了近几年的科技产品，招牌都是艳俗的红绿黄，用虚拟品投影到街上。广场舞规模的大喇叭此起彼伏，空气里漂浮着食物的香气、发酵腐烂物的怪味，各种动物的气味……店里蒸出的不明气体污染了洞内气体，浑浊的空气散射霓虹灯的光泽，显得妖冶堕落。
“这赛博朋克味儿也太浓了吧？我都快吐了。”刘刹何俯着头，对媚娘说。
他完全不敢抬头，约莫两米高，是拉得横七竖八的电线，完全不给蛇活路。
媚娘不以为然，进了鬼市，她一改之前温柔贤惠的模样，仿佛一个热辣的太妹，步伐紧跟街头劲爆粗粝的BGM：“这！就是！鬼市！耶！我们的！自由天堂！”
……
看着往来的面孔，一个个怪诞非人，在变换的光影里释放自己的欲望。刘刹何对所谓的妖怪悲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