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四方列坐，郑育师姐翻手拿出一碟碟瓜果，新鲜欲滴，隐隐有灵气飘散。石大力师兄从袍子袖口取出水晶茶具一一摆开，白鸢师姐清吟一声，四周鸟鸣应和，立刻便有群鸟托着一个假山盆景而来，放在木桌正中央。
盆景长宽不过半米，乃绝涧枯木的枯山水造景，顶上老树盘根错节，枝干撑开有巴掌大小，光秃秃的。只见白鸢师姐呵出一口灵气尽数被盆景吸收。
下一刻，枯木逢春，绝涧复苏，老树从叶苞到抽芽只是一瞬间，枯山水的盆景立刻变得生机勃勃，树根处的凹陷里流出汩汩清泉，顺着崖壁流淌。
“这是师傅的法宝。”石大力言简意赅。
“偷来耍耍，别去告状哦！”白鸢吐了吐舌头，给陈猿猿使了个眼色。
陈猿猿狗腿地跑过去，接过白鸢师姐手里的银剪，小心翼翼地剪下老树新发的嫩叶，交给大师姐，郑育握住嫩芽用灵气蒸发，再摊开手已然是缩了水，被翻炒过了。
然后她用红水晶茶壶接满泉水，放在桌上。只见毫无热源的茶壶凭空自热，不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叫起来，大师姐接手工作，手指上下翻飞，净壶、洗茶、冲泡一气呵成，赏心悦目。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热茶和瓜果，还有各有贡献的师兄师姐们，刘刹何困惑地问：“我该干什么？”
嗅着茶香，白鸢师姐回答：“享受。”
陈猿猿挪挪屁股解释道：“我之前最小，也是什么都不干的，现在轮到你到老幺，自然什么都不做。”
“照理说，不是应该最小的干活吗？”刘刹何不太理解这儿的规矩。
“知道猫咪群居时候互相舔毛吗？”陈猿猿拿着茶杯吹气。
“知道。”
“跟那个很像，猫咪群居的时候，地位高的给地位低的舔毛，地位最低的只能被大佬们轮流舔。舔毛是大哥的权力，我们几个，当师兄的出工出力，你辈分最低，就喝茶就行了……要不是师姐提醒我，我刚刚都给忘了我已经变师兄了哈哈哈。”陈猿猿说起身份变化，不禁爽朗地笑起来。
你对辈分这玩意儿真是执念颇深啊，刘刹何叹息。
屈指弹了弹杯壁，清脆响声打断陈猿猿的大笑。
是郑育师姐。她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周身灵气激发，吐出一串话语。
刘刹何发现自己并不能听懂，明明师姐张了嘴，说了话，讲的汉语，但刘刹何就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接着白鸢师姐也激发灵气，用类似的方式说话。
刘社会茫然地看着陈猿猿。
陈猿猿小声说：“这是炼气士之间交流的方式，用灵气辅助语言表达，运用熟练的话就是这样子，没有修炼的人自然听不懂。好不容易聚一下，你就忍忍吧，最多十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这是开始论道了。
得，刘刹何自从用了转化仪式，浑身上下是一点灵气都没有，口诀法诀更是一窍不通，他只能当自己是科学家，正在观察记录一种名为“炼气士”的全新物种。
……
嗯，只有郑育师姐和白鸢师姐交流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但过了几十分钟，当石大力师兄和陈猿猿也加入论道后，他们散发出来的灵气似乎达成了一种协调，形成了某种屏障，以圆桌附近为中心塑造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刘刹何察觉到体内魔力隐隐有活跃的迹象，外界环境都朦胧不真切起来。
又过了两个小时，屏障的痕迹越发明显，似乎在吸取外界的灵气，盆景里的老树再一次抽芽，这次无人采摘，很快它就开了白色的小花，散发出阵阵幽香。
被清扫后暴露出土色的地面在这段时间里重新泛绿，好像残留在土里的断根又焕发生机。
“天地异象？不对，是区域性灵气集中导致的。”刘刹何醒悟，“难怪炼气士动不动就喜欢论道，原来除了交流心得还有这种效果。大概这就是言灵的力量吧，类似仙人言出法随的阉割版本，这倒跟个魔法仪式似的……”
想到魔法仪式，刘刹何脑子自然而然就跑偏了，他又关心起自己的实验起来，然后从实验跳到人体学知识，又跳到科学，接着跳到科学应用，然后是航天器。
想到航天器，刘刹何不禁抬起脑袋遥望银河，被师兄师姐们无意塑造的屏障扭曲了光线，他只能凭着印象找寻各星座，找着找着就回忆起前世在空间站工作的日子。
站在地球上看，前世的自己简直就是被无垠太空包围着，每一步都踩在万千星辉，前世自己还幻想过某一天太空站被外星人抓住了观察，自己还成为人类史上第一个有记录的与外星人交流的人呢！
这世界上有没有外星人呢？
就在刘刹何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屏障内再度变化。
伴随四位师兄师姐论道至深处，他们面部表情声动起来，再不是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尤其是陈猿猿，面红耳赤，好像被教训惨了，看来辩论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灵气在屏帐里变得汹涌，地上的碎石摆脱重力漂浮在空中，盆景里的老树被无源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物理规则暂时衰退了，神秘主导了这片空间。
这一方空间似乎都与世隔绝，暂时和这片宇宙脱离一样，变成了临时的半位面，被师兄四人的力量扭曲了。也许是金丹以上论道时有这些现象发生，所以众人都未在意,陈猿猿正在扯着脖子说什么，全神贯注的他没工夫看四周。
但刘刹何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就是托瑞尔位面的一位神祇对他的魔力产生了影响。
米斯特拉的注视跨过星界，通过这片薄弱的屏障，来到这个随时都会回归正常的地方，投射在刘刹何身上。
于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刘刹何的身体本能地回应这位女神的注视，但他自己却沉浸在外星人是否存在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他的灵魂与情感应和着女神，倾听米斯特拉的神言。思想却被封锁在大脑里，继续自己的“事业”。这一刻，奇妙的割裂发生在刘刹何身上。
他同时获得了灵魂与肉体的视界，他看见被扭曲的天空和跨越位面的怪异光景。他看见争论不休的陈猿猿，笑容和煦的大师姐郑育，看见神色木然的二师兄石大力还有虚心向学的白鸢师姐。
但他也“看见”无数甬道如蛛网一般混乱散布的星界，一个个晶壁系好似晶莹的露珠悬挂在“蛛网”上，被星界维管连接着。这里很像宇宙，却更加虚幻，诡谲。无数矛盾的现象在这里发生，种种反常的结构在这里恣肆生长。
他忽然明了，星界对应的正是地球之外的太空，但它属于神秘学的观察角度，太空是科学的观察产物，刘刹何的位面学识再次提升了。
无数混乱的画面裹挟着巨大的信息冲刷着他的灵魂，可位于地球的理性却高高在上仿佛千仞岩壁任凭海浪袭击，我自不动如山。
割裂与唯一对立统一着，刘刹何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畅快，他所思所想没有丝毫迟滞，开始尝试解析这些知识，然后立刻丢下已知去寻找未知。
他既在地球，又不在地球。同时位于两个位面，尽情探寻真理，如游龙入海。
……
当四人论道接近尾声，无形的屏障缓缓衰弱，米斯特拉的注视伴因位面壁垒的正常而被迫切断，分离的情感、理性重新合一，重新统一带来剧烈冲击，刘刹何瞬间大脑瞬间宕机，无数信息被保护性地遗忘，只留下稀少的一点儿。
过了很久他才恢复清醒。
师兄师姐们已经结束论道了，他们正闭目打坐，参悟所得。
吐出一口浊气，大脑高速运转消耗了太多能量，刘刹何一口气把桌上的瓜果统统吃光，满足地打了个长嗝儿。
这才重新审视这片天空。
他目光清明，意志坚定，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看见的并非虚假，之前的猜想必有对症，他与米斯特拉达成了协议，或者说接受了米斯特拉的馈赠。
刘刹何果断放弃了以前的想法，选择新道路。他现在相信自己的判断正如牛顿相信万有引力、爱因斯坦相信波粒二象性。
他认为自己所见所得即为真理。
刘刹何胸中澎湃，抑制不住地仰天长啸：
“荡尽凡思出门去，今日方知我是我！”
听到这句话，郑育睁开眼笑着对白鸢说：“这师弟论道的时候一言不发，眼光迷离，我还担心是个榆木脑袋……没想竟是悟了，想来今日他的收获最大！”
陈猿猿听见郑育师姐的话，磕着眼皮翻白眼，心里吐槽：
悟个屁，他又没那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