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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牵动着千家万户的菜篮子工程已经被各级政府列为工作的重中之重,如今我国

的食品供应越来越丰富,老百姓的菜篮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然而,不尽如人意的是,

老百姓渐渐丰富的“菜篮子”在装进喜悦的同时,也装进了担忧……因为,我们每

天所能见到的绿油油的蔬菜,却有一些与“绿色”本质相反的东西,足以危害我们

的健康。

一些不法分子,在利益的驱使下,使用一些不合格的农药。经有关部门抽样调查,

部分蔬菜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硝酸盐的污染,长期食用被污染的蔬菜,可能会导致癌

症、动脉硬化、心血管病、胎儿畸形、死胎、早衰等疾病。

钟馨把报纸扔了:该死的不法分子,利欲熏心,不顾人民的死活了。唉,为什

么经济发展了,却连吃的食品都不能放心?过去生活虽然清苦,但那时不管吃什么

都是香的呀!

开学了,在校务会议上,学校把钟馨原来上的课给删减了,看到别的老师兴高

采烈地拿到了教学任务,唯独自己空空如也,倏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让她的心一

沉,被抛弃、受冷落、无能、无用等字眼全涌上了钟馨的心头。联想到杜老师的遭

遇和下场,钟馨深谙学校的领导得罪不起,都怪自己当初考虑不周,现在已经把领

导得罪了。钟馨预感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麻烦,怎么办?要想消除领导的不悦只

有主动去赔笑脸,否则,要想重新回到教学岗位是不可能的。钟馨尝试着说服自己

去找科长求情,可她马上推翻了这样的尝试,这里暂且不说钟馨的性格不允许她这

样做,就是时机也不合适,因为她刚刚才向学校申请了减免教学任务,现在只能怪

自己考虑不周。

趁上课空隙易姬丽来找钟馨,她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学校怎么突然不安排

你上课了?”

钟馨此时特别不想见易姬丽,她含糊地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说罢,钟馨

夺门而出。

易姬丽不解地望着钟馨的背影。

钟馨来到情人坡。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她对情人坡有

着很深的感情,她熟悉这里的花草和田地。但今天的情人坡在钟馨看来有了很大的

变化,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群五彩斑斓的雏鸡,它们有的沿着土坡漫步,有的在灌木

丛下刨土啄食,还有的在相互追逐打闹。

一群白花花的鸭子在水塘里游泳,在它们身后留下一串串水纹;饲养员把饲料

投到水中,引来大批的鱼儿相互争抢,不时地跃出水面;水塘边上一只凶猛的大狗

正威风凛凛地巡视着周边……这是一幅多美的图画啊!可是今天,钟馨没心情去欣

赏这一切,她的心已经被失落的痛苦控制了……

钟馨边走边思考对策,可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好办法,她不愿回到过去那种忙

碌的状态中去,她太需要休息了,但这样孤注一掷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答案是

显而易见的。自己一个弱女子,既没有后台也没有伶俐的嘴巴,除了循规蹈矩、墨

守成规之外一无是处,这样的人谁喜欢呢?

要不想被抛弃只能融入集体中,可那些集体在钟馨的眼里早已变色,加入进去

只会把自己给污染了,虽说为了生存得随大流,但现在她累得要命,实在没有精力、

也不愿意去做违心的事。

都说身体是本钱,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谈工作?钟馨把心一横,听天由命,是死

是活随它去。钟馨没有和母亲说自己的情况。她不想让母亲担心——母亲知道之后

肯定会睡不着的。

钟馨每天照常上班和下班,但上了班却没事干,她百无聊赖地度日子。就这样

过了不久,钟馨觉得浑身乏力,便秘又加重了,她急迫需要体力劳动,最好是猛烈

一点的,她需要痛痛快快地出出汗。这天,她在校园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块荒芜

很久的土地,上面长满了杂草,土质是由废煤渣堆积而成,虽然石头很多,可质地

松软肥沃,阳光充足。她盘算着锄掉杂草,再把石头捡掉,这样,土质就更肥沃了,

可以春天种南瓜,夏天种蕃薯,冬天种油菜或者上海青。钟馨越盘算就越高兴,她

说干就干。接下来,钟馨上班就躲在那里开荒,下班回来就去夜校读书,看似平淡

的日子里,没有起伏的浪花,但钟馨的心一刻也没有平静,她经常半夜惊醒过来,

她经常反问自己,难道就这样混下去吗?她一次次试图说服自己去找科长,让科长

帮忙给予安排上课,可又一次次因内心深处的呐喊而放弃,与其去上那些自己都感

到无聊的课,还不如就着现在这个样子躲在一边,利用难得的空闲整理一下头脑,

养精蓄锐。

老师们看到钟馨每天去开荒种地,都觉得很惊异,也很不理解,在大家眼里,

钟馨就好比外星人,天外来的魑魅一般。但,贾老师则幸灾乐祸,她高兴极了,也

更趾高气扬了。

怎么办?难道要放弃自尊心去向科长求情?钟馨反复问自己,她思来想去,得

出的答案还是一样——不能向科长求情。现在学校还没有进行改革,学校没有理由

把自己解聘,还可以钻政策空隙,好好放松身心,别在意别人的眼光。

在那些看似无所事事的日子里,钟馨总是被一种思绪充斥着,她不知道这种思

绪的源头在哪里,她总是不自觉回忆自己所走过的路,这种回忆不是由她的意志来

左右的。这种回忆就好比野兽猛烈地撞击囚禁它们的牢笼,她经常被往事感动得想

掉泪。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艺术家的灵感?可不可以把它写下来?作为一生的

财富留给儿子?钟馨尝试着拿起笔。

当她拿起笔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想法是多么幼稚,她感到手中的笔有千斤重,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她经常呆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思绪像一团乱麻,写出来

的东西像断了线的风筝漫无边际,她又把笔丢开了。

午饭时,易姬丽端着饭碗过来,看到钟馨躺在床上不动弹,便走近前来推了推她:

“怎么啦?你不吃饭啊?”

钟馨睁开眼看了易姬丽一眼:“几点了?”

易姬丽不满地瞥了钟馨一眼,坐下来说:“已经是吃饭时间了,你刚才怎么了?

不舒服吗?”

“没有。”钟馨站起来,拿起锅放到电炉上,把早上从家里带来的旧饭菜放到锅

里热着,“现在我只能睡觉。”

“早上做什么了?是不是又到地里干活了?”易姬丽意味深长地问,“地里有什

么活可干的?”

“是,”钟馨回坐到床沿上,“当然有活干了,除草、浇水、间苗,活多着呢,我

打算再种点青菜。”

易姬丽感叹中透出一丝轻蔑:“你别再去地里干活了,你每天这样,知道有人说

你什么了吗?”

钟馨扬了扬眉毛故作轻松地问:“说什么?说我不上课,每天跑到地里干活?”

易姬丽说:“工会主席让我劝你,这里是学校,你去挖土挑水,学生看了还以认

为你是农民哩,你毕竟是教师,要注意形象。”

“主席说的?”钟馨打断易姬丽的话,“我什么地方丢人了?去地里除草,种菜

浇水就丢人了?”

易姬丽反驳道:“不只工会主席,很多老师也一样,你没有亲耳听到她们是怎么

说的,如果听到她们说的话,还能这样平静吗?”

岂有此理,没天理了,钟馨暗骂道:嫌我没形象?我一没偷二没抢,更没有贩

毒做下流的事,你们整天站在道德的高度去审视别人,不管白天黑夜不是聚在一起

打牌就是闲聊天,那又有多少品味?

“不用听也能猜到。”钟馨顿了一下接着说,“也许在地里劳动汗流浃背的形象没

有站讲台来得光彩照人,可总比那些整天聚在一起打牌,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别人

要高尚得多,纯洁得多吧?”

“可她们是一伙的。”易姬丽脸色阴沉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考虑别人的看法?你

胆子怎么那么大?你难道不害怕?”

说钟馨不害怕是假的,她知道人言可畏,人言能杀人,知道随大流才能生存,

也羡慕那些抱着团的小团体。可是,知道归知道,她不愿为此改变自己,她心里有

一股倔强的力量支撑着她,那就是标新立异、独立自我的快乐,“我知道我势单力薄。

可难道要我把我的一生交给别人安排么?”

“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啊?还是故意当傻瓜?你不随大流就会被淘汰。你现在这

种状况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能去找科长?你找科长请求,科长会给你安排课

的。”易姬丽并不明白钟馨此时的心情,“我们学校谁没有背景?没背景的也有很好

的人际关系、小集团。你不也看到了吗?这些人每天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儿,就连

值班也都专找和自己对脾气的人。”

钟馨边吃饭边说:“你说得对,像我这种孤立无援、脾气怪癖的人,学校是不会

喜欢的,这我知道。”

“你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莫非你有心理障碍?”易姬丽盯着钟馨,她的眼

里流露出明显的同情。

“没有打牌,也没有像她们那样说笑打闹,就是心理障碍?”

“去找科长吧?只要和科长说一声,科长会给你安排上课的。”

钟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易姬丽又说:“如果你不好意思去说,我陪你去,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我

陪你一起去。”

“算了。”

“怎么?不愿意啊?”

易姬丽只根据钟馨的处境臆测和为钟馨规划未来,而且自认为这是为钟馨好,

所以底气很足,认为钟馨若不是傻瓜就应该听从自己的意见,从此以后注意自己的

言行,哪有生气的道理?可她哪知道钟馨的心?

钟馨冷淡地说:“看看再说吧。”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等钟馨下班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她疲倦地往电视机前

一坐,打开电视看起来。

对台八项主张:

1.坚持一个中国原则,是实现和平统一的基础和前提。

.对于台湾同外国发展民间性经济文化关系,我们不持异议。

.进行海峡两岸和平统一谈判,是我们的一贯主张。在一个中国的前提下,什

么问题都可以谈。

4.努力实现和平统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

母亲端着空碗进来,她看到钟馨还坐在电视机前就变了脸色:“看电视能当饭吃

吗?”

“你不看难道也不让我看吗?”

“好,你看,你就看吧。哼。”

钟馨被母亲的语气激怒了,她冲着母亲说,“你哼什么?我连看新闻的自由都

没有了吗?”

母亲往电视机前一坐,专横地说:“够了,现在轮到我了。”

钟馨倔强地说:“没看够,新闻发布会还没结束哩。”

“什么时候结束?”母亲趁钟馨不备一把抢过遥控器,“没结束也不行,我得看

我的电视剧了。”

钟馨急忙摇手:“等一下。”

母亲急忙转换了频道:“新闻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这个人在那里叽叽咕咕?”

“这是国家新闻发言人发布有关国家的发展战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馨站起来,欲从母亲手中抢过遥控器:“有什么关系?现在没有关系就不能看

了吗?快把遥控器给我。”

母亲攥着遥控器:“不行,球赛开始了。”

世乒赛打得正酣呢,母亲和儿子一有空就围着电视观看比赛,也难怪,乒乓球

是国球嘛。

这算什么家,连看新闻都受制约。钟馨回房拿起小说,躺在床上看起来:

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左

右两边墙角各有一条白色的路,好像给中间满是水泥的石板路镶了两道宽边。

街上的一切逐渐消失在灰暗的暮色里,路上尽是水和泥,空气寒冷,一个希望

鼓舞着在偏僻的街道上走得很吃力的行人——那就是温暖、明亮的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