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坐在在自己的院子里的石梯上发呆。
下人原本是住不了一个院子的，只是因为青王府人少房多罢了。
她盯着夜晚的残月，想起自己几天前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写下了那封书信，一封满怀恶意又很不甘心的信。
她只是一个在雪夜里被祁承珏无意中发现的小乞丐，后来的生活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飞上高枝，这几年她甚至都没有再见到过祁承珏几次，好像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遇见祁承珏，就已经用尽了一生的运气。
苏泠的出现原本没有引起雪竹多大的注意，可是一次次地，她感受到这个小女孩的分量，不，绝不仅仅只是丫鬟。
当苏泠搬到祁承珏的院子去后，嫉妒终于达到顶点。
明明是她先来到王府，明明都是一样被捡回来的……为什么是自己成为空气？
就算毫无逻辑，嫉妒也不需要讲道理。
齐筠吗，如果他如信中所说来赴约，是个好女色的纨绔少爷，雪竹决定替苏泠去，十五岁的雪竹，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可惜在赴约之前就被齐钰看到了这封信，雪竹没有过慌张是假的，除了慌张更多的是迷茫，她这样做到底能得到什么？齐筠的宠爱？齐家少奶奶？
未免太可笑了。
雪竹何尝不明白自己是可悲的，只是，比起可悲，她只是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饱受饥饿寒冷的痛苦。
从祁承珏在雪地里发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永远不要再回到那样狼狈的日子里。
把脑袋蜷缩在自己的双臂里，雪竹的呼吸每一次都是温暖的，即使吹来的每一阵风都让她发冷。冷……
……不对！
一瞬间的意识，身体早已快于惊讶的情绪向旁一个翻滚，手迅速掏出袖中带毒的银针，朝着冷意袭来的方向飞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果然……”黑暗中走出两个人影，未等看清雪竹已是一愣，这声音……是王爷的！
“发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姑娘啊。”祁承珏微笑着从黑暗中现身，他身旁是一言不发的靳霖。
雪竹是会武的，她知道自己瞒不住多久，只是没想到，竟然从发现的她的时候就已经察觉。
所以会把自己带回来，也不仅仅是出于善心吗？
雪竹知道这是试探她的深浅，她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从何处？什么目的？
这些，她通通都没有啊……她只是一个从小就在江湖摸爬滚打的小乞丐，利用自己楚楚可怜的外表，再或者自己本身就有一些武学天赋，拼命地，想要活下去而已。
“别紧张。”祁承珏敲打着手中的折扇，“我知道你没有什么背景。刚好，我需要一个干净的人。”
“你有拒绝的权利，一旦你答应了，就不可以回头。”
雪竹冷静得可怕：“需要我做什么？”
“做保护她的影子，直到你死。”
“她是谁？”
“苏泠。”
雪竹沉默了。
她不会问为什么苏泠需要保护，她不想知道，而且一定得不到回答。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选择权给你，不是同情。”祁承珏的声音更冷，让人胆寒。
雪竹明白，选择权给她，只是不想挑一个不全力以赴的人，保全一个人，就要有必死的觉悟。
气氛陷入漫长的静默。
靳霖原本就是安静的人，而祁承珏也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要去保护一个自己嫉妒的人吗？雪竹心中五味杂陈，如果靠得更近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发现苏泠凭什么比她更容易获得她想要的？
自己拼命想要活下去，现在却要把另一个人的生命放在首位吗……
“我不喜欢苏泠，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祁承珏笑了笑，“尽你全力，如果你够强，就不用以命换命。”
这句话让雪竹一怔。
对啊，她有武学天赋，为什么一定要靠男人去获得想要的？如果她够强，活下去不就变得容易了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雪竹回答：“好。”
祁承珏看见雪竹坚定的眼神后笑意更深，“虽然没有太大的必要，但从现在开始，你要舍弃过去的全部，重生为苏泠的利刃，如果她出事，你就只有死路，明白吗？”
“那从此刻起，你，就叫竹邪吧。”
“靳霖，剩下的交给你了。”
祁承珏慢慢退回到黑暗中，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最多还有……两年。
一定要快点长大啊，小苏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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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年龄12岁而心理年龄21岁的苏泠从床上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昨天想得入神又太累，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打水的路上经过两扇窗户之间，祁承珏直接扔了一个木瓶子过来，扑通一声就落进了装满热水的木桶里。
“每次三滴，可以舒缓疲劳的。省着用。”
苏泠捞起来左瞧右瞧，“王府奇货真多。”这种东西，她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
“你话也多。”祁承珏翻着书，顺便噎了苏泠一下。
苏泠做了个鬼脸就提着木桶艰难地挪走了，说起王爷这个身份，她还是有点怕的，并不是想不到回什么，嗯。
这次的神器总算是有了明显的效果，洗完澡的苏泠神清气爽，酸了一天的胳膊也恢复正常。
于是她默默地继续劈柴去了……
结果今天连靳霖都没陪练，她休息时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满腹怨念地劈着柴，劈着劈着也体会到独处的好处，比如那些她喜欢的歌，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哼出来了，哼着哼着又开始伤感，毕竟再也听不到原唱了……
想到这又开始吐槽，“王爷什么的，简直言情度爆表好吗？”
“话说真的有功夫这种东方秘术吗，我劈个柴能练就吗，练好了我还年轻吗……”
“为什么只有我穿越成劈柴的丫鬟？为什么？为什么丫鬟不是端茶是劈柴？”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
平时都要学古人端着说话，总算让她找到一个发泄的时机，但是她也不敢说太大声，靳霖和祁承珏的武功都那么高，说不定会点千里听音什么的……
这样独自劈柴吐槽哼曲儿的日子过了几天，筹备了快半个月的青泱王的生辰总算到了。
这一日刚好是满月，都城的达官贵族还有皇室都往这冷清的青王府凑，苏泠久违地体会到了热闹。
苏泠欢欢喜喜地在宴席中当一个打杂的，她能做的无非是些端茶送水，接引一下找不到席位的贵客们，可就是这样也让她足够兴奋了，因为她见到太多贵族皇室，他们大多数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全然不似那些演员所演的浮夸，苏泠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某大型古装剧的片场，而她周围的“演员”，是再顶级的明星、演技再好的演员都无法替代的。
这对于一个立志做导演的导演系学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幸福。
就算是假的，也让她暂时麻痹一下自己吧，她再也无法实现的导演梦，在这里稍微得到一些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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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一座不起眼的屋子上，两个身影默默伫立在朦胧的月色下，俯瞰着王府晚宴开始前的嘈杂。
“靳霖，你能看到我的影子吗？”竹邪轻声问道。
靳霖看了一眼两人漆黑的脚底，“不能。”
“当然，因为我就是影子。”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继续观察着下方，谁也没有把这场对话当成一次玩笑。
苏泠娇小的身影在宴席中窜来窜去，明明是很累的差事，她却挂着一点都不闺秀的笑容。
“成为一个人的影子啊……会是什么感觉呢。”
竹邪仿佛无意中说出的话，没有刻意问谁，靳霖更不会回答她。
因为他一直都是祁承珏的“影子”，所以不知道成为“影子”是什么感觉。
竹邪的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左臂，那里因为一次训练的意外留下了一道重伤，竟然是为了她眼皮底下这个小姑娘，一个雪竹嫉妒的人。
也好……她的人生至少不会因为嫉妒变得无法回头。
竹邪慢慢阖上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