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接着道:“况且临修虽然嘴上说的狠，可事实他并没有逼你。”似乎眼神淡淡的掠过韩沐清，忘尘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道:“虽然他不喜不悔和琉裳，但他若真的想除去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不要说活到现在，能不能出生都是个问题。”
韩沐清手微微一抖，虽然愤恨，却也不得不承认忘尘所说的，是对的。
“临修看着是你最大的危险，可事实上也是最容易被你拿捏的一个。”
“他愧对你之前那个孩子，愧对你，愧对临炘，愧对宫锦柔，甚至于你的父王和你身边的太多的人。”
听到这里韩沐清又有了想要冷笑的冲动。
难道……不应该么？
为了这巍峨皇权，他脚下尸骨成山。
“他何尝不知道你不会杀他，但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他离那个位子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废你武功，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把你困在皇宫里，陪着他，一直这么孤独下去，他除了那个皇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所以他宁可你现在恨着他，厌恶着他，可只要他还能看你，最起码，他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还知道自己活着。”
“一个人真的能变得那么彻底么，不可否认他的确变可很多，可你觉得他真的喜欢那个皇位么？”忘尘微微叹气：“小愔，你真看不明白这些么，还是你只是不想看清。看着你，现在是临修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可恨着他，又何尝不是你活着的动力呢。”
韩沐清手狠狠一抖，随即便是无奈的苦笑，忘尘不愧是忘尘，果然一双眼能看穿这世间万事，这何尝不是自己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
“不要再提刚刚那件事了。”忘尘眼眸里略带一抹深意，更多的却是苦涩：“要知道，我若足了那个皇位，你可能会更痛苦。”
忘尘微微低下头，在韩沐清耳边轻道：“那宁昭皇史上记载的就不是强取皇嫂，而是侄媳了，还记得你抽到的诛颜签么，命定后位，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我是个算師，我将你们所有人的命运退到命定的轨迹，我已经为了宁昭走到这步，自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发生变故。”
“所以……其实你不该怪小修或者苏雪丞。”忘尘淡淡叹了一口气:“为了宁昭，临炘必须死。”
“我可以阻拦，但那变数太大，所以不曾阻拦。”看着一点点被错愕和愤怒占据神色的韩沐清，忘尘神色不变，依旧淡淡开口道:“而你，也只能困在这深宫。
“你若恨，恨我一人就好。”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说完他拍了拍还处于愕然中的韩沐清的肩：“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这些日先好好调养身体，等你恢复到一定程度，我才能用我的法子帮你。”
“我刚刚也并非是想用那两个孩子威胁你，只是实事求是，他们太小了，没有一个母亲护着，很容易夭折。”忘尘说的淡然，语气也很是平静:“你该清楚，你怀着他们的时候，先不说你身上的毒，又损了身体根基，加上悲伤愤恨过度，两个孩子本就先天禀赋不足。”
他看着有些怔然和自责的韩沐清，又接着道:“我知你不信命……”
“但我还是要说，你的命格与小修，与宁昭休戚相关，与寻常意义上的凤主命不同。”
“只要你待在这宁昭皇宫一日，宁昭国运便可昌隆，盛世长存。”
“好大的一顶帽子。”韩沐清轻哼了一声:“我可戴不起。”
“无非也就这十多年。”
说完忘尘便起身离开，没有回头和停顿一下，而韩沐清仍然为忘尘那番话无比震鄂，因而也没有发现忘尘面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甚至就连脚步也不同与平常的平稳和悠然，而是带了一丝急促。
没错就是急促，因为忘尘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刚才韩沐清那个提议，心竟然有了一丝颤抖和裂纹，恍惚之间他突然明白钟离临修明明不喜欢那个皇位却为何依旧去夺那个皇位，因为那个皇位，除了至高权力的诱惑之外，更因为那个女子。
而且，他更比所有人都清楚的是，韩沐清的命格——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韩沐清的那个建议，让他心动，若不是多年来的镇定理智的心性，他甚至刚才便会答应她。
但他还是拒绝的，因为理智清楚地告诉他，那又如何？他不是钟离临修，纵然他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能能够得到她，可那又如何？今生今生韩沐清都只属于钟离临炘，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她动心。
而他更清楚的是，韩沐清现在能如此‘和善’的和自己说话已经极为不易，他不想真的把他们之间逼入绝境。
趁他现在还有理智，还能将那份心思压下，不至于做出什么令他追悔莫及的事情之前，他只能远远的逃离掉，远离她。
又或者说，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含桃自杀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小愔。
她说——
“这场局，没人能够逃得过，师弟怎么会以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
她说——
“师弟，看到你以后会过得不痛快，师姐我就痛快了呢，这份大礼，你可得收好。”
“其实我知道，这反而是在帮你——你宁可韩沐清恨你，也好过之前她眼里没你，哦，不是没你……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
“师叔。”含桃轻轻的笑出了声，眼神嘲讽而又幸灾乐祸。
“师弟，你觉得亲手将爱的人推给别人的滋味如何？”
“当年我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钟离轻与！谁都告诉我要顾全大局……去他的大局！”
“我以为钟离轻与能对她好，那般只有半分，我以为她能忘了仲衍行，哪怕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以为……我可以狠下心肠。”
“可都是……我以为。”钟离轻与给了她皇后的位子而没给她半分夫妻情意，在取了宫锦柔之后，更恨不得将皇后之位拱手相送。她终其一生都没能放的下的仲衍行，爱与恨，最强烈的两种感情，都给了他。她狠下了心肠，为她送嫁，可当一条白绫垂下，她情愿疯疯癫癫，不想醒来。
“可你非要往我心口扎刀，将那些记忆再翻出来。”含桃轻轻笑着:“小师弟，你怎么以为……我会不生气？”
“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看着你们逍遥自在，得偿所愿。”
“听说你那里有一份血菩提？”
——“你问这个做什么？”
“嗤，你不是忘忧百年来天资最好之人么？”含桃回头微微眯眼:“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世间的命理素来是环环相扣……因果轮回，命中……注定！”
……
“忘尘大师。”白芷淡淡的向忘尘行了一个礼，虽然她也恨忘尘，恨他辜负了小姐的信任，一手将一切推成了眼前的模样。
但现在能救小姐的却只有这个人。
就算是低到尘埃里哀求，她也能够做得出来。
忘尘沉默了良久，才是缓缓开口道:“可救。”
白芷略微松了一口气:“那需要什么代价，无论是什么，白芷都愿意替小姐承受。”
忘尘微微摇头:“这种事没人能够代替……更何况，也没人能够说的清楚……究竟是什么。”
忘忧之所以有着这等规矩，不过是不想沾染因果，断了因果与缘分。可是……
况且，换了其他人，他也能大坻算出这一报还一报的一报会映在什么地方，但换成小愔……
他却早已经算不出……半分答案。
他没有办法了结……当然，也不想。
白芷顿时微微皱眉，不太明白忘尘的话中若蕴含的意思，却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多谢忘尘大师。”
忘尘微微摇头，却并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因果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素来都是一报还一报，今生换不上，便会拖欠至来世。
他是个算师，自然是信这因果轮回的。
他算不了韩沐清的命，甚至连钟离临炘与钟离临修的前世也算不清。
可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韩沐清与钟离临修的身上牵着因果。
因果，也分为许多种。
之前那种，应该是有夫妻缘分的。
他不知道这跟因果从何而来，想来想去也只能将其归于前世今生四字之上。可这前世今生却太过深奥，如今的他，还弄不清楚。
可刚刚他去看小愔的时候，却发现，小愔与钟离临修今生的那根因果线，断了。
纵然命格依旧休戚相关，但却已经不是以前那般紧紧联系。
微微敛眸，忘尘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将这一切告诉他人的打算。
“不必。”
回了承业寺，打开密室，忘尘直径走了进去，然后又在暗格之中取出了那瓶不老颜。
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你真的想好了？”百晓生从密室里面走出，微微皱眉，深色之中似乎并不怎么赞同。
“嗯。”忘尘微微敛眸:“我总说因果轮回，环环相扣，钟离临炘身上的情丝绕因我而起，合该我也中一次奇毒，况且……”
“你不是说……这不老颜，未必就是诅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