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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颜篇(四)

十三

我叫宫锦柔。

三个月前,我还是宫家未出嫁的嫡亲小姐,等着我的宁疏从北疆归来,骑着白马来迎娶我,这是我做了许久的梦,在梦中,他会轻轻牵起我的手,然后紧紧握住。我们会一起前行。等到我们都老了,他依旧还会握着我的手。

可三个月后,我却已经嫁做他人妇。

所嫁之人是这宁昭的皇。是能够决定宫家,决定韩家,决定我和宁疏所有人命运的皇。

入宫仅仅三月,便从熹妃,成为了四妃之首,待我将怀中的孩子生出后,可以预料到,又会升为贵妃,然后是皇贵妃,也许又有一天,会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皇后。

然而,这却都不是我想要的。

甚至是我所憎恶的!

我摸着以及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勾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然后缓缓开了口:“惜儿,我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我明明是在笑着,可是心却是凉的,而我的眼眸也一定是凉的:“我从来都知道你爱宁疏,所以,我要你,代替我,嫁给宁疏。”

我看着她的神色,从原来的不悲不喜变作吃惊:“小姐。”

我只是侧过头,故意不去看她:“你不嫁他,他早晚也会娶了别人,他不想娶,陛下也会逼着他娶,否则,陛下便永远不会安心。”

“与其看着他娶其他女子,我宁可那个人是你。”我将她缓缓从地上拉起,然后目光直直看向她的眼睛:“惜儿,代替我,嫁给他,好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看,多美好的誓言,你得帮我守着,守着他一辈子。”瞧,我从来都是如此自私之人。

本质上我与钟离轻与是同一种人,我们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别想得到。

“好,我嫁。”

十四

我叫宫洛惜。

我坐在了嫁人的花轿上,前面骑着马迎娶我的人,是我爱了近十年的人,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他叫韩宁疏,宁昭的不败之神,曾经我只能仰望,而遥不可及的人。

周围的百姓都是一片赞许赞扬之声,仿佛见证了一则爱情传奇。

当然,在他们眼中,也的确如此。

宫家小姐与荣亲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可惜,宫家有两个小姐,只要稍加引导,他们就会分不清,是哪个宫家小姐,总之,他们只会觉得应该应是坐在花轿里的那个。

就这样,我顶着小姐宫家嫡女的名头,顶着那个与荣亲王两情相悦的宫家女的名头,代替小姐,成为了那荣亲王府的王妃,小姐梦寐以求了一辈子的位子。

——“洛惜,你要知道,你若是这般嫁给宁疏,以他的性子,这一辈子都不会给你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我轻轻地笑了笑,看着宫门的方向:“无论什么时候,我想要的,他都给不了我。陛下,这话您就算再不爱听,洛惜还是要说,韩宁疏爱着的是小姐,永远都只会是小姐,而小姐,也是个固执的人。”

“其实,我也固执,陛下也固执,所以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不会是两个人的幸运,而一定是四个人的不幸。可最后会如何,又有谁会知晓呢?至少,我爱着他,能成为他的妻子,已经别无他求。”

——“只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反正陛下要的只是小姐嫁您,韩宁疏另娶他人不是么?我想要嫁给他,我嫁了,小姐想要荣亲王一辈子守着给她的承诺,荣亲王也一定会守着。荣亲王希望小姐过的幸福,您也一定会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小姐。其实,这也算得偿所愿了,不是么?”

可是,我说了,因为我们的固执,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那会是四个人的不幸。

可这杯我们一同酿造的苦酒,在我与宁疏手臂之间交换,那一瞬,我饮如甘露,在不想问,明日再归何处。

十五

我叫钟离轻与。

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我却并没有高兴起来。

因为我爱的姑娘,并不高兴,即便,这是我早有预料的。

那时的我想,就算她与韩宁疏有着十年,但是我们的将来还会有无数的十年,我总能一点点将韩宁疏的痕迹抹去,将我的影子一点点的刻上去。

直到许久的后来,我才明白,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

大婚的十个月末,柔儿为我诞下一名皇子,眉眼像了我六分,还有四分像她。

我便为那个孩子取名为炘。

钟离临炘,那是我与我爱的姑娘的孩子,看着他小小的一团被窝在怀里是,我便想,我会将我所有的一切,所能给予的,都给这个孩子。

又两个月,洛惜与宁疏的孩子也顺利诞下,我是后来才知道,柔儿在送去的酒中加了东西,所以才有了这个孩子,他叫韩沐阳,在洛惜腹中只待了七个月,是个早产儿,天生体弱,被太医确诊,不适合习武。此消息传开之后,满朝文武大臣都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竟然能让满朝文武大臣如此忌惮,真是何其的可笑,可偏偏,我也是松了一口气的那个。

再后来,柔儿与洛惜又几乎是在同时被查出了喜脉。

洛惜诞下了一女,生下来便瘦瘦小小的,也是个天生体弱的。而柔儿的那个孩子也生下来了,却还没看这世界一眼,就停止了所有声音,也是个女子。所以柔儿便摸着洛惜的那个孩子,开口道:“这个孩子就叫清儿吧。”

柔儿在怀第一胎的时候,中了一种毒,名为花开三月,听说那是排在天下奇毒榜第六位的毒,几乎无解,柔儿能够诞下临炘,而且母子平安,便已经是奇迹。只是那毒,我寻遍了时间所有的名医,太医院的那群太医查遍了所有的古籍,依旧只能压制,而不能解毒。

可是临炘能够顺利出身,但是我那还未取名的小女儿便没有这般好运,而且以后,柔儿都不适合再生产。因为临炘的身上也有这种毒,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解。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夺取了这本不属于我的皇位,娶了本不该属于我的姑娘的惩罚。

十六

我叫韩宁疏。

二十一岁的我,成亲了,娶得是阿洛,而非我爱着的人。

当然,阿洛也只是这场婚礼之前,我对她的称呼,成婚之后,我唤的从来都是王妃,反正本来,陛下要的,也只是我娶一个荣亲王妃。

只不过是柔儿希望,那个人是阿洛罢了。

时间一长,我都已经快要要忘记,荣亲王妃原本也是有名字的。

坦白的讲,阿洛的确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大多数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

她聪明,漂亮,善解人意,会在适当的时候说在恰到好处的话。行为举止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她会偶尔下厨,做上一两样,我喜爱的小菜。

她会轻轻抚琴,琴声陪我走过了无数个春秋。

她的女红极好,为我缝制衣服时,布料都是她仔细选出来的,很是柔软。

每次出战前,她都会为我将银抢一遍遍擦拭,将战袍缝好。

我练剑时,她就那么轻轻的坐上在一旁,不言也不语,又是会拿出琴,配合着我的节奏,来上那么一曲。

可越是这般,我便越无法接受她,便越清楚的记得,自己想要相许的人是柔儿,和这个女子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女子,心里也就越发的愧疚与痛苦。

可毕竟,是我自己,放弃了那个女子。

所以我只能一遍遍的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并没有背弃自己与柔儿的誓言。

所以,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会守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直到地老天荒。(未完待续)